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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徽音還是第一回 聽皇帝在外面這樣稱呼自己,還沒飲酒,頰邊便有些不好意思的羞,低低喚了一聲:“圣人,人前別這樣不正經。” 金光寺里的點點傷懷已經被歡聲笑語沖淡,她沒有必要為那些未曾發生的事情煩惱。 圣上卻悄聲調笑:“他們敬酒,大抵也想瞧瞧瑟瑟是否已經懷了朕的骨rou。” 若是懷珠,飲食上自然分外注意,然而她卻飲茶喝酒,圣人案前的rou與菜并不見諸多忌口。 楊徽莞爾,接過酒杯淺酌,不知是為酒,還是為他,雙頰皎皎,卻漸生晶瑩的粉,側歪頭去看他,一本正經道:“有了也喝,圣人的骨rou大約也饞酒了。” 圣上不動聲色,握了握她的手,只覺纖纖生涼,他夾了一片炙rou給她,道:“你又不信這些,吃一點酒,嘗嘗朝陽莊子里的手藝也好。” 她側頭去看男席,隨國公低著頭用膳,大約有些羞慚,但又要裝作無事發生,哪有女婿當著泰山的面和女兒溫存調笑的,但皇帝婚前就敢,那他也只能聽之任之,總不能出來第一個反對。 不過卻不見懷懿,她又去瞧長公主身側,亦沒有,雖然這樣皇家的宴席不該一個小孩子出席,但她不放心,還是遣皖月過去問了一句,隨國公府的小郎君被帶到哪里去了。 朝陽長公主手里擎了酒盞過來賠罪,給皇后推薦了鹿脯與炙鴿rou,又親斟了一盞解膩的菊花茶,輕聲道:“伯禱路上中了暑氣,阿冕把他安置到后面,娘娘寬心,會有人給他另外置備清淡飯菜的。” 小孩子嬌弱,中暑沒什么稀奇,楊徽音嘆息:“他真不頂用,明明是最愛吃香辛炙rou,偶爾還去偷我阿爺的酒,今天好容易一飽口福,還沒這福氣了。” 圣上距離她姑嫂二人極近,舉杯與臣工閑聊,聽得到兩人正在說些什么,不覺失笑。 朝政上皇帝更信任旁姓外人,齊王他們只能在宗正寺或者不大要緊的職務上領個閑差,齊王年歲最長,雖然為中宗最小的兄弟,然而他能從歷代君王的手底活下來,不靠權謀,全靠那份不正經的豁達。 每每宴飲,也是一個樂子,只有一項,風流卻又懼內,為宗室所取笑。 他正有意起身舞蹈,見皇帝忽然笑,笑沒什么,圣上后面卻又忍住了,他就有些傷心:“圣上嫌臣年長,不如舞姬曼麗多情耶?” 梁王是中宗侄孫,論輩最小,坐在他身側默默提醒道:“叔祖父,您頸邊有傷,還是算了。” 衡陽郡王雖年輕且血脈漸遠,然而勝在輩分,并不懼齊王,他笑道:“阿兄又被王妃抓傷了,不知道是到哪風流快活。” 齊王今日穿的是立領的窄袖,憤憤起身,惱羞成怒道:“這是被貓抓的,你們怎么能在圣人面前造我的謠?” 而后就說出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名士風流如何能稱得上風流”的話來,衡陽郡王略有些不服氣,就逐漸拌嘴來揭他的短。 “好了皇叔,”圣上正色,不欲宴會鬧起來,安撫齊王道:“朕沒笑。” 齊王被他安撫,尚且不如沒有,傷心道:“臣這等年紀,偶爾想上場一回也很不容易。” 朝陽長公主身為東道主,在一旁道:“叔祖父還是歇一歇,叫他們幾個年輕的來跳就好了,都是陛下親近的人,跳舞助興怕什么!” 楊徽音很少親身參與到內廷的宴會來,原來宗室與臣子酒酣之際也會起舞,悄悄問圣上:“陛下舞過沒有?” 圣上點了點頭:“宴會盡興,自然要跳,原先太后宴飲,朕偶爾做胡旋舞,上皇彈琵琶。” 她心癢癢,慫恿道:“天子不上場?” 他卻拒絕:“朕自二十歲后便不再有興致了。” 楊徽音略微有些失望,但這本為玩樂,她也不相強迫,便問:“圣人方才在笑什么?” 皇帝的目力或許能瞧見那痕跡,卻未必會笑。 “沒什么,朕在笑一對冤家。”圣上側頭笑道:“朝陽大概又有桃花債了。” 楊徽音想了想,她方才不曾注意,現下圣上說了,便悄悄觀察了一圈皇帝所帶來的臣子,并無與朝陽長公主目送秋波者,好奇道:“是誰?” “或許是朕想錯了,”圣上與她飲酒,笑道:“管他們呢,還是將眼前人看顧好為宜。” 果子酒里大約加了甜甜的花蜜,楊徽音喝著也不覺澀與酸,倒像是有一點令人微醺的葡萄汁,她很喜歡喝這種酒,一杯接一杯,不覺就有些醉。 她目中含情,流光波轉,扯他衣袖道:“郎君,我有些累了,要不要回宮去?” “瑟瑟便是這樣想要嗎?” 圣上瞧她混沌,故意誤解,輕聲調笑了一句,然而岳父在側,卻不好將人抱起,只解釋道:“今夜在清塢過夜好了,山野的樂趣,瑟瑟大概不知。” 楊徽音已經有些不清明,但她也知道遭受了調侃,緩慢遲鈍道,“圣人,不許調戲我。” 圣上面上擔憂,去撫她微亂鬢發,然而案桌下卻勾了她纖纖腰肢,輕聲道:“瑟瑟這樣好欺負,便是要輕薄你。” 她氣結,但現在腦子里已經煮開了一爐粥,完全不曉得說什么才能拿捏住圣上,只慢吞吞道:“你再這樣說,我就不回宮和你好了。” “藥是一直有的,”他微微一笑:“便是在外面,瑟瑟不也很喜歡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