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皖月畢竟比娘子大了幾歲,很是不懂她的急迫:“這一批玉笄都是圣上開了府庫賜給娘子們的,就是娘子不得第一,圣人肯定也不會叫娘子所得弱于別人。” 或許為了補償她沒能得到第一的失落,圣上還會給她更多更好的。 “皖月你不懂,”她搖了搖頭,“圣人給的是一回事,我自己贏回來是另外一回事呀。” 她年幼的時候,詩賦書法幾乎都是圣人一筆一筆教的,直到她年長些許,底子能夠跟上崔女傅的課,才將她交由女傅們教導,偶爾私下考核,為她查缺補漏。 那些珠玉有什么值得稀罕的,若是能自己刻苦爭氣,圣人作為她的啟蒙之師不也是一樣欣慰么? 徐福來進來,看見娘子和皖月跪坐在菱花銅鏡前,似乎是還在欣賞今日的盛裝,笑瞇瞇道:“娘子,圣人說今日是您的好日子,您若是喜歡,可以出宮走走。” 陛下雖然從來不參與女學生之間的事情,然而今日卻在遠志館對面的高臺站了許久,圣駕才榮返,瞧見楊娘子歡欣,也愿意叫她更高興一些,索性放她一日假,甚至還允準她出宮。 但是楊娘子顯然不是這樣作想,聽了他稟告的好消息,忽而嘆了一口氣,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了,口吻里滿是失望。 “圣人放我一日假,我又能做什么?” 她不高興地將頭上發釵抽出,惆悵道:“回府以后,不過是和伯禱玩上半日,然后就又要返回宮里,明日還要上學。” 伯禱,是阿爺給她弟弟取的字,這個孩子從小與她相處時間少,但是每回歸家,姐弟也能很快親近起來。 徐福來覺得好笑:“只要娘子想,做什么不成呢,您大可以邀幾位從前在遠志館讀書的娘子出去購置衣裳首飾,又或者到她們府上做客。” 李蘭瓊與竇婉怡等當年那些年長的娘子,太后考慮到她們背后的家族,其實是很有意叫皇帝選一個立作皇后的,但如今各自嫁人,偶爾也會與仍在館中就讀的娘子有聯系。 甚至李氏又送入宮一個小女兒,叫李蘭琚的,李蘭瓊還特意寫了親筆信,托楊徽音照應這個小她兩歲的meimei。 “要不然就去城南采唐館,娘子之前讀醫書,不是一直好奇那些醫女平日里義診的趣事,咱們也去瞧瞧?” 太上皇最初設立采唐館,很大一部分私心是為了照料太后孱弱的身體,但是宮里需要近身貼衣診治的貴人不多,這些醫女除了特別優秀者入太醫院行列,其余要么自己自立門戶,開了醫館,要么留在采唐館里,時常上門義診,不過做的最多的算是接生。 楊徽音也很有興致,但她卻還有一點遺憾,“花朝節無人相邀踏春,上街去也是孤孤單單的,我不要看別人成雙成對。” 她這些年被圣上如小雞一般呵護在羽翼之下,頗有幾分嬌縱任性,“力士,你幫我告訴圣人一聲,說我病了,圣人一定會過來的。” 徐福來被她的大膽嚇了一跳,連皖月也叫她快“呸”,“娘子說什么呢,哪有咒自己生病的,您今日還活蹦亂跳地行禮,怎么回來就病了?” 欺君這樣的罪名,徐福來自問擔待不起,但見楊徽音卻已經拆了頭發,要皖月去取水來洗:“春日料峭,沐發出汗,勞累發熱也是常事,那就不算欺君了。” 與楊娘子真的發熱相比,他覺得還是往紫宸殿走一遭為宜。 圣上不便出現在及笄禮上喧賓奪主,但是也提前駕臨,悄聲佇立在隱蔽處瞧了許久才回紫宸殿來。 聽聞她到文華殿寫字的時候有些不適,躺在床上起身都起不來,倒也不曾疑心她是在刻意欺瞞,沒有絲毫猶豫,吩咐何有為將折子收好,到文華殿去瞧她。 文華殿有供人小憩的胡榻,病弱的少女散發躺在上面,蓋了厚實的錦被,閉眼輕聲咳嗽。 “瑟瑟,怎么忽然病了?” 圣上近來頗與她避嫌,但是現下卻倚靠坐在她的榻邊,伸手剝開她如云的散亂秀發,去試探她額間溫度:“太醫說是怎么回事了么?” 他來得匆匆,連衣裳都沒有更換,然而還沒等手指觸碰到她眉心,便被一只從被中迅捷探出來的小手捉住。 她的手細膩綿軟,睜眼那一瞬間的靈動狡黠叫天子也一怔。 “我沒病呀,”她很得意,又怕他生氣,連忙老老實實翻坐起來對著他:“我只是想見您了。” 第22章 她雖然蓋了錦被,教面上略浮現了些過熱的紅,然而圣上摸一摸她的額,就會曉得她其實也沒有什么病痛。 “圣人都兩三日不曾見我了,我在遠志館里很不快活,”她低頭去瞧錦被上細密的織繡,“是我叫徐力士去和您說的謊話,就因為今日很想見您。” 圣上放下心來,然而對她理直氣壯的欺君覺得好氣又好笑,將手指從她的掌中抽出,去將她微亂的發絲撥攏到身后,“真是胡鬧,那你就用生病來嚇唬朕?” 她無言可辯,笑嘻嘻顧左右而言他,仰頭問道:“圣人,我去重新盛妝起來,教您看看好不好?” 簡單的聚攏并不能讓她披拂的青絲完全馴服,還是有幾縷貼近臉頰,襯著她柔嫩的臉頰,顯出一點未褪的稚氣與少女的柔媚,她不無遺憾道:“為什么圣人只叫人送我賀禮,不能親自去遠志館瞧一瞧?” 出于內宮約束,遠志館里沒有男賓,但是今日有不少年輕的郎君都隔著遠遠的,相候家中姊妹或是未婚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