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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頭去偷瞄那放在一側(cè)的精致食盒,咽了一下口水,方才吃了太多,新上來的奶卷還沒來得及嘗一嘗。 這些好吃的都是長公主送給她的,母親下車后應(yīng)該會還給她罷? 楊謝氏雖然也喜歡精致的點心,奈何這孩子一路上眼睛都惦記著那盒子吃食,心思藏都藏不住,直到回府下了馬車,卻依依不舍地說要孝敬給她和耶耶,忽然覺出有一點可憐,索性叫皖月全拿回她的院子去了。 隨國公世子楊文遠(yuǎn)今日不當(dāng)值,但楊謝氏進(jìn)正堂見到他的時候還是很意外,他今日居然沒有陪著平康里的相好去郊外踏青。 “夫君今日怎么得閑回我這里,早知道就讓徽音過來見一見,”她解了外衫遞給侍女,笑吟吟相近,卻意有所指:“春色正盛,何不去倚紅偎翠?” “她都五六歲了,又不是襁褓嬰兒,改日過來請安也是一樣?!?/br> 楊文遠(yuǎn)現(xiàn)在哪有心情和自己的女兒親熱,勉強(qiáng)笑了笑,“夫人說哪里的話,今日阿爺知道你與徽音往長公主府上去,叫我過去訓(xùn)斥了一頓。” 隨國公的脾氣真是越老越倔,他們夫妻兩個夾在中間也是難做,楊謝氏頭痛,顧不得糾正他對楊徽音年歲認(rèn)知的偏差,也是一肚子怨氣。 “誰做天子不是做,太上皇都不在意,怎的國公爺自己做了不食周粟的伯夷叔齊,也要叫你我和小叔叔做嗎?” 今上乃是中宗皇帝第十子,本該稱太上皇一句“三哥”,但是他的生身母親、也便是那位中宗寵妃被太上皇強(qiáng)占為后,這是宮廷中心照不宣的秘密。 雖說表面上是兄終弟及,但太上皇默許的說法卻是太后入宮之前兩人便已經(jīng)兩廂有情,生下了今上,就連太上皇膝下唯一名正言順的朝陽長公主都私下稱皇帝為“哥哥”。 只是太后入宮前尚且與別的男子有染,就連中宗皇帝也不止一次懷疑過今上的血脈,然而自從太上皇攻占長安之后屠戮宗室近親,唯獨留下太后與今上性命,之后更是對太后及東宮寵愛非常,正值壯年便力排眾議,不顧將來可能會有的皇嗣,定要立今上為嗣,這種說法便得到了有力的佐證,因此倒也無人非議。 然而隨國公一向?qū)Τ⒅倚墓⒐?,又不懼犯上,?dān)心太上皇是受到了妖姬媚惑,時常為太上皇引薦美人,甚至還在太上皇欲傳位于今上的時候力諫另擇血脈無疑的宗室為嗣。 本來太上皇想為朝陽長公主擬定一門親事,有考慮過隨國公府幼子,后來便再也不提了。 “阿爺還說什么一朝天子一朝臣,”與朝陽長公主的親事本來是楊文遠(yuǎn)最期盼的一根救命稻草,不覺生氣,“同樣是上皇近臣,宇文大都督便是審時度勢,連帶那么個不懂世故的兒子都受圣上恩寵,九郎何等英才,仕途上卻不如意?!?/br> 世子夫妻兩個私下發(fā)了一頓牢sao,本以為這件事也就這么過去了,孰料才過十日有余,圣上有意上巳設(shè)宴,隨國公世子的名字赫然在宣召之列! 楊文遠(yuǎn)聽到宮中內(nèi)侍提前來傳旨,幾乎不可遏制自己內(nèi)心的狂喜,回到內(nèi)宅的時候足下生風(fēng),自覺連骨頭都輕了二兩。 皇帝平時宴飲小酌,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員才有資格參加,其余還有一些皇帝賞識的后進(jìn)之士,偶爾會邀請宗室之人。 而楊文遠(yuǎn)明顯不屬于這里面任何一類,圣上竟然會破天荒地請他,定然是妻子游說成功,使得殿下替隨國公府在圣上面前美言! 他對妻子一向敬重,也只有在楊謝氏的面前可以不加掩飾地展露自己的歡喜,但是這樣的喜形于色叫楊謝氏都有一種錯覺,自家夫君好像是忽然被人丟了一根骨頭的狗。 “妾明日就請人往長公主府上送一份厚禮答謝,必然能叫殿下滿意?!?/br> 楊文遠(yuǎn)覺得她說的也很是在理:“公主府雖然不缺這些珠玉之物,但既然肯為咱們說情,殿下肯不肯受是一回事,但咱們卻不能不懂事。” 自從子女姬妾漸多,夫妻兩個難得睡在一張床上,楊謝氏替他寬衣,溫情脈脈,細(xì)細(xì)叮囑道:“圣人天恩難測,說不得要問些什么,夫君仔細(xì)應(yīng)對才好?!?/br> 楊謝氏第二日晨起梳洗過了的第一件事,便是預(yù)備了一份得體的禮物,然而還未過午時,長公主竟然派常媼親自上門,將禮物送了回來。 “我們殿下說,無功不受祿,夫人實在不必如此破費,”常媼仍是那客氣疏離的態(tài)度,但眼神卻不經(jīng)意瞥過楊府女眷里那矮小身影:“否極泰來,府上的榮寵近在眼前,又何必舍近求遠(yuǎn)?” 作者有話說: 平康里是青樓所在 第4章 暮春上巳,天子宴群臣于上林含桃苑。 皇家的園林別有野趣,清風(fēng)拂過含桃樹深深淺淺的紅,攜雜了酸甜的果香。 君臣席地而坐,曲水流觴,皇帝坐在上首只淺酌了兩杯,看著羽觴杯逐水而去,又停在了隨國公世子的面前,不覺失笑。 楊文遠(yuǎn)是個風(fēng)流才子,最初在喝酒吟詩上倒也不畏懼,但是一連該他飲了數(shù)杯,不要說他自己窘迫,身側(cè)同僚都忍不住說風(fēng)涼話,笑他今日運氣極佳,能頻頻得到皇帝注意,問是不是買通了放杯的內(nèi)侍,刻意為之。 “今日楊右丞吟詩不少,就饒他一回。” 圣上興致起來,隨口閑聊,“朕記得你府里有個女兒,似乎是與朝陽同月同日出生,是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