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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姨燒了一桌菜,唐粒和秦嶺給老王過生日,陳海米和兩個養父也來了。生日蛋糕是唐粒訂的,老王許的愿很簡單:“祝秦嶺平安快樂。” 秦嶺眼圈發紅,眾人把他從療養院接出來,唐粒說他父親對她一家人有恩,具體是什么,讓他自己想起來,可他分明覺得,是這一家人對他有恩。 除了秦嶺,所有人都喝多了。唐粒昏睡到上午,中午才上班。辦公室墻上,“瀚海闌干百丈冰”字體大而闊朗,有刀戈之氣,周憶南選的詩句很契合她的境遇,寫到了心坎上。 找不到秦嶺的那幾天里,唐粒噩夢連連,手緊緊攥著周憶南的衣襟,額頭和鬢邊碎發全是冷汗,反復想過當總裁是不是錯誤。如今想想,秦遠山還活著的時候,江岸就對秦嶺使陰招,以他的心胸,即使當上華夏集團總裁,也會對秦嶺再下手。 有些事躲不過的。當總裁刀光劍影,不及當前臺安全,但再給唐粒選一次,她也不走回頭路。小時候她被帶去打臺球,會觀摩手法,琢磨技巧,從那時她就是爭強好勝的性格,不低頭,有賭性,雖然步步艱辛,更想步步為營。 江岸氣數盡了,他在公司的余黨一定都望風歸順于沈庭璋,想到公司仍有無數雙眼睛盯著自己,唐粒有些煩躁,點開網課視頻,學習是一種補養,能改變心情。找不到秦嶺時,她學不進去,耽誤了好幾節課。 遭遇綁架最難的是撫平精神創傷,這些天,唐粒什么正事都做不了,讓助理買來白描線稿和紙筆,一筆一筆勾畫,繪畫是她想學的技能之一。 小學時,唐粒的同桌調皮搗蛋,他母親給他報了書法班,說是為了練氣,不圖他能寫多好的字。唐粒至今還記得那母親說,人坐得住特別重要。 當年的唐粒很羨慕同桌,滿以為退休才有閑工夫學畫,但一天之中,總能擠出一點獨處時間。 周憶南從甲方公司回來,跟唐粒在公司樓上家庭影院會合。見面后,唐粒抱緊周憶南,周憶南問:“想我嗎?” 唐粒舌尖放肆纏緊他:“想。哪哪都想。” 這個吻輕柔綿長,唐粒挑了一個老電影《槍火》,它是她心目中華語影壇最好的hei.幫.片之一,凝練,肅殺,暗潮洶涌。 有個大導演說,每個人都有自己必須面對的問題,電影里的情境,比現實人生美好多了,電影就像在黑夜中疾馳的列車。在遠離人煙的暗室,兩人重溫電影,倚靠著打個盹,被載往世界盡頭和無垠星空。 秦嶺失蹤期間,唐粒有殺人之心,周憶南也想槍殺沈庭璋,如果殺人不影響他和唐粒相守的話。兩人曾到云州本地射擊場發泄,唐粒心亂得打不了靶,原本在廣州訓練時,教練恭維她心靜手穩,如果自小練飛碟,說不定能出成績。 每晚睡前,唐粒通過臨摹花卉平心靜氣,但仍會從噩夢中驚醒,她太需要放松了。周憶南想到“摘花高處賭身輕”,約她夜游靈谷寺,在寧謐的地方走一走,有助于恢復情緒。 出發前,唐粒換下白色連衣裙,改穿長衣長褲,她血熱,很招蚊子。路上,她仔細說了秦嶺的現況。 從療養院接走秦嶺那天,唐粒帶秦嶺吃菌菇火鍋,關于自己大多是實話:她父母也不在了,這三個人是她的養父,男朋友是同事。 24歲的總裁會讓秦嶺揣測,唐粒說自己是總助,領駕照時間短,總裁把秦嶺撥給她當司機。秦嶺對她很崇拜,唐粒比他還小幾個月,都當上總裁助理了。 司機才好解釋為何秦嶺住在家里,唐粒仍讓老王跟秦嶺作伴,給他倒自己最喜歡的梨汁:“這世界很多事不聽我的,你要聽我的,明白嗎?” 家里的人都聽令,統一口徑,不得說出事實,省得秦嶺又跑出去浪蕩。管家按唐粒吩咐行事,讓阿姨打掃了她的臥室,恢復成常住的樣子。 除夕之后,唐粒再沒回過秦家。一個春天過去,庭院的植物長得飛快,看得出來被精心養護,襯得洋房有深而肅靜的情調。秦嶺移栽的泡桐樹樹影很濃,比唐粒第一次見到它高了很多,生長速度令人驚怖。 秦嶺踏上臺階,有來過千百遍的熟稔感,對唐粒捏造的司機身份深信不疑。但看到自己住的是三樓主臥,又疑惑了:“我一個司機,住這么好,還跟你門對門?” 唐粒謊話張口就來:“你還兼任我貼身保鏢。” 保鏢占據了最好的房間,太過意不去,秦嶺嘀咕:“我住你那間吧。” 唐粒說:“你懂什么。我這間風水好。” 秦嶺從樓上跑到樓下參觀,跟著貓咪花花去后院。唐粒讓他養傷,他就養傷,連大門都不出,游戲玩累了,就去后院當園丁,摘枯葉,整理藤蔓,很有耐心地照顧青菜瓜豆和菌菇。 失憶歸失憶,喜好根深蒂固,其實傻子特別聰明。唐粒相信他能找回記憶,跟三個養父去墓園給秦遠山回個話:“我還能為你家傻兒子再戰三百年。” 唐粒搬回秦家住了兩天,周憶南一句話都沒多說,唐粒蹭他的臉:“阿珩,謝謝你,總這么包容我。” 凡事有因有果,如果不是秦嶺拉著唐粒領證結婚,周憶南內心的枷鎖就不會被打破,可能收獲不了跟唐粒這場幸福,他當然想只爭朝夕,但心心相印的兩個人暫時分離,他能接受:“你也不見得每天都得回他家吧,你不出差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