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印輕描淡寫，“把眼淚擦了。”

    童年瞬間倒吸一口鼻涕，不哭了。

    旁人：“……”

    何叔上前，遞了手帕給童年，童年接過，開始擤鼻涕。

    旁人紛紛側(cè)目。

    一側(cè)，盧家的人開口，“婁老板，童家少東家在這處人生地不熟的，得罪了些江湖人士，原本打開門生意，這些規(guī)矩大家懂，婁老板肯定也清楚，一處地方有一處地方的規(guī)矩，壞了規(guī)矩，這日后的事兒就不好辦……”

    盧家開口的時(shí)候，張?jiān)S可一直看向溫印。

    溫印認(rèn)真聽著，沒出聲，臉上也沒旁的反應(yīng)，更耐心。

    童年原本好容易止著哭聲了，聽到盧家的人開口，頓時(shí)惱意上來，但看溫印盯著他，童年又咽了回去。

    但試圖用眼神告訴溫印，他們胡說八道。

    溫印沒出聲，等盧家說完，問起，“婁老板，事情就是這么個(gè)事情，前期我們幾家當(dāng)投的銀子都投了，那可是白花花的銀子，最近局勢(shì)動(dòng)彈，生意不好做，婁老板也是做生意的人，知曉每一兩銀子那都是褲腰里省出來的，城守大人也知曉我們幾家填了源和多少銀子，這都是真金白銀，就算我們不在意，跟著我們做事的這些江湖人士，我們也得打點(diǎn)不是？您今日來，是替童家少東家討公道的，還是來教童家少東家做事的？”

    盧家問完，張?jiān)S可笑了笑，端起茶杯輕抿一口，等著溫印開口。

    沒同婁長空打過交道，就讓人先打頭陣。

    溫印笑了笑，沉聲道，“童員外是我長輩，談不上我教童年做事；童年初出茅廬，不懂各處規(guī)矩，壞了規(guī)矩，我也沒什么好替他逃公道的。”

    溫印說完，眾人心中各懷心思。一句是長輩，意思是兩家交情匪淺，但談不上教童年做事，意思是，沒認(rèn)為童年做錯(cuò)事；但話鋒一轉(zhuǎn)，又說童年不懂規(guī)矩。是給童年一個(gè)巴掌，一顆棗，當(dāng)下都有些分不清婁長空的態(tài)度。

    溫印繼續(xù)道，“童家老爺子還在病榻，童年這樣空手回去，童老爺子聽說始末，病情只會(huì)加重，這生意童家得做。”

    溫印說完，周圍嘩然。

    童年自己都愣住。

    “婁老板，欺人太甚了吧。”

    “這里是源和，不是你們定州！”

    “童家早前該不是替婁老板做事，是婁老板想吃這條生意吧。”

    溫印指尖輕叩桌沿，聽他們一人幾句，也不打斷。

    等這幾人都說得差不多，溫印又看向張?jiān)S可，“少東家，您的意思呢？”

    溫印直接問到張?jiān)S可處，旁人都便不吱聲了，這生意張家占大頭，其余是城守的，最后才是這幾家分，婁長空幾日才道卻清清楚楚，是有備而來的。

    張?jiān)S可方才一直在聽著，眼下忍不住笑了笑，“有意思，婁老板，這生意要怎么做，不如您說說看？做生意嘛，也不是不可以，我是好奇。”

    旁人紛紛也面面相覷。

    溫印看向張?jiān)S可，他這些話原本就是說給他聽的，見他上鉤，溫印繼續(xù)，“出門做生意，各有逐利，童家的訴求是拿下源和的生意，讓童老爺子高興高興，我方才說了；但童家拿下生意，各位利益受損，把受損的利益補(bǔ)給各位就好了，銀子拿到了，生意照做，就多童家一個(gè)位置，各位看如何？”

    眾人都以為聽錯(cuò)，童年也詫異看溫印，“婁……”

    溫印瞪了他一眼，童年噤聲。

    溫印繼續(xù)道，“各位，出門做生意，總有遇到難處的時(shí)候，相互幫襯一把，多個(gè)朋友，少個(gè)敵人，不如各位抱個(gè)數(shù)，這生意，利潤有多少，一分不少補(bǔ)給大家，少東家，你覺得呢？”

    溫印又看向張?jiān)S可。

    張?jiān)S可笑開，“有意思！婁老板為人處世，張某覺得很有意思。”

    溫印看他。

    張?jiān)S可伸手，“張家這個(gè)數(shù)。”

    童年倒吸一口涼氣，惱道，“你胡說！根本不可能！”

    張?jiān)S可看向他，童年抖了抖，溫印沒搭理童年，而是朝梁管事道，“記下。”

    “是。”梁管事記住。

    “盧老板，您呢？”溫印又問起，盧家看了看溫印，又看了看張?jiān)S可，見張?jiān)S可似是對(duì)婁長空的提議很感興趣，盧家也跟著報(bào)了個(gè)數(shù)，然后是柳家，陶家，趙家，都逐一報(bào)了個(gè)數(shù)。

    童年咬牙切齒，根本是仗勢(shì)欺人！

    童年眼底通紅。

    梁管事給溫印看了看，溫印接過，輕聲道，“我還以為多少，就為這點(diǎn)兒銀子，扣了童年的少東家這么多日，真不值得。”

    廳中都愣住。

    溫印笑道，“該不是都以為童家落敗了吧？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童年早前是沒碰過生意上的事，但不代表童家沒底氣。梁叔。”

    梁管事拱手，“東家。”

    溫印將冊(cè)子還給他，“就這數(shù)，備兩份銀子，一份給各位老板，另一份給城守，這生意嘛，各位就算是讓給童家了？”

    眾人再度交頭接耳。

    方才的利潤都是往高了報(bào)的，眼下銀子拿到，生意只是多童家一份而已，沒人傻。

    更重要的是，城守那處的好處都有了，城守一定會(huì)站婁家，這根本就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榱恕?/br>
    溫印看向張?jiān)S可，“少東家覺得如何？”

    張?jiān)S可探究看他，“婁老板好魄力啊……”

    溫印笑了笑，“既然各位老板沒意見，那我就再替童家少東家做個(gè)主。”

    童年也好，旁人也好，都愣住。

    溫印緩緩斂了笑意，“方才承諾的銀子一分不少，但方才的生意，童家不做了，讓給各位。”

    “啊？”廳中頓時(shí)嘩然，就連張?jiān)S可都從探究到愣住。

    童年更是，這，這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嗎？

    溫印等四下嘩然完，繼續(xù)道，“原本童家也不是做這些生意的，但誠意放在眼前了，童家不碰剛才的生意，但童家要做布莊，染坊的生意，這些生意原本也不如各位手上的賺錢快，各位給讓條路，行個(gè)方便，早前的，就算是童家給各位拜碼頭的，各位看如何？”

    童年愣住，這，這……

    眾人都看向張?jiān)S可。

    這當(dāng)然好，銀子賺了，生意也沒少，這是兩倍好處。

    張?jiān)S可帶頭拍手，“婁老板大氣，張某佩服。”

    溫印收回目光。

    ……

    回苑落的馬車上，童年狼吞虎咽啃著包子。

    溫印惱火看他，沒有出聲，但又怕他噎著，才開口，“慢慢吃，沒事了，別噎著。”

    童年還是噎著了。

    溫印想死的心都有了。

    終于，何叔幫忙，童年緩了口氣，又因?yàn)槌蕴炝耍恢痹诖蜞茫ネ鶌浼业脑仿溥€有些時(shí)候，童年捧著杯子，一面喝水，一面同溫印說著始末。

    最后，童年惱火，“他們明擺著欺負(fù)人，你還真給他們銀子？”

    溫印托腮看他，“你應(yīng)該慶幸，能用銀子解決的事，都不是事；如果到了銀子都沒法解決，你才是要小心了。”

    童年：“……”

    童年低頭，喪氣道，“那怎么辦？這一趟，生意生意沒做成，險(xiǎn)些將自己賠進(jìn)去了，我爹要知道了，只怕病更重，你的銀子，我想辦法還給你……”

    溫印指尖又輕輕敲了敲案幾，童年抬頭，“不過，你還活著，我很高興。”

    溫印輕聲，“嗯，我也挺高興。”

    童年：“……”

    溫印笑道，“童年，做生意，要先會(huì)算賬，你算明白這筆賬了嗎？”

    童年點(diǎn)頭，嗯。

    溫印搖頭，“你聽我給你算。”

    童年又要再聽一次，心都在滴血。

    溫印開口，“源和的生意你做不進(jìn)去，是因?yàn)樵春偷某鞘厥沁@幾家的保護(hù)傘，你動(dòng)了他們幾家利益，就等于動(dòng)了城守的利益。你今日是花了銀子，但你想想銀子花去了何處，你平日捧著銀子，城守會(huì)收嗎？他想收，也要掂量這幾家的怎么想？但眼下，大家都收了，城守也收了，原本很難看的一件事，城守會(huì)覺得童家大氣，明事理，而且，最重要的，不是在乎這些小利的商家，你說，日后童家的生意，能不能做的進(jìn)去？”

    童年愣住：“……”

    溫印看他，繼續(xù)道，“童家進(jìn)去了，王家，何家，秦家，杜家就進(jìn)不去了，你說他們?nèi)钡氖倾y子，還是機(jī)會(huì)？”

    童年奇奇怪怪打量她。

    知道她說的在理，但也道，“可是，這生意不是也沒做嗎？”

    溫印又看他，“這是同你算得第二筆賬，你真以為他們做的是什么生意？什么生意這么大利潤？真這么大利潤能輪到你？”

    童年：“……”

    溫印繼續(xù)，“這是見不得人的生意，但越是見不得人的生意越要做得好看，你同他們爭，他們會(huì)芥蒂你，你想把好處給他們了，再說你不是做這生意的，他們就明白，你不是來搶生意的，不會(huì)動(dòng)他們的利益，他們不會(huì)再給你穿小鞋。童家原本就是做布裝和染坊生意的，踏踏實(shí)實(shí)，穩(wěn)扎穩(wěn)打，雖然不見得能像他們幾家，在亂世賺得缽盆體滿，但賺地不是虧心錢。”

    童年會(huì)意，其實(shí)溫印就是替他打通了在源和老老實(shí)實(shí)做生意的路。

    “最后。”溫印看他，“回了苑子，讓梁叔找張地圖給你，這附近布裝和染坊生意稀缺，旁人眼下看不上這塊生意，但你慢慢布局做好了，一旦局勢(shì)開始穩(wěn)定，這塊生意就能順利做到附近幾城，不虧。”

    童年這才輕嗯一聲。

    然后又抬眸看她，“可是，我現(xiàn)在沒那么多銀子給你。”

    “欠著！”溫印看他。

    童年心中唏噓。

    溫印繼續(xù)道，“作為利息，你要幫我做事，還有你這里，童家的大支出，要問過我。”

    “啊！”童年詫異。

    但又清楚，溫印才看不上童家這點(diǎn)，是溫印要教他。

    童年應(yīng)好。

    溫印繼續(xù)道，“還有，銀子一人一半，不都算你的。”

    童年：“？！！！”

    溫印道，“原本這件事，婁家也在源和穩(wěn)固了位置，另外，我有旁的安排，原本這些錢也是要花的，一人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