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理智告訴他，他不應(yīng)該這么任性。

    過度的精神力使用會(huì)造成什么后果，他比誰都清楚。

    可他只是有一些不甘心，如果他的玻因真的如熄滅的光一樣消失了。

    那他所保留的這一點(diǎn)火光，至少能證明，她真的來過這個(gè)世界——

    這點(diǎn)希冀雖然弱小，卻由他龐大的精神力浸養(yǎng)，小心維持。

    而當(dāng)它抽身離去時(shí)，他的精神海也因此失衡，趨于崩潰。

    血止不住的流出來，列比恩的身體抽搐著，他像一個(gè)被摔壞的瓷娃娃，明鏡捧著他，卻不知如何是好。

    “列比恩，你，你怎么了？”

    明鏡的嗓音微顫，她將那光芒抵在列比恩額頭，指尖都在冒汗。

    “對不起，是我不好，我把它還給你，還給你——”

    可這時(shí)列比恩的精神海關(guān)閉了，明鏡與他隔著一扇大門，門內(nèi)翻天覆地，而她被隔絕在外無能為力。

    “列比恩，你醒醒，醒醒好不好？”明鏡喚著他的名字，聲音里帶著哭腔。

    “把光給我，我能救他。”一直沉默的黑淵突然開口了。

    “你要做什么？”

    它在明鏡心里早就沒有信任可言，明鏡冷著臉道。

    “我能做的，是你做不到的事。”

    光點(diǎn)漸漸升起在半空，它明明微弱如螢火之輝，卻使得周圍的黑霧紛紛退散，不敢靠近。

    明鏡被光芒吸引著向它伸出手去，觸到那團(tuán)溫暖時(shí)，繽紛的畫面像湍急的流水般自她眼前掠過。

    她急切地走近了一步想看得更清晰時(shí)，光芒突然被一只手看不見捧得更高了。

    “想好了嗎？給我，還是得到它？”

    黑淵的聲音再度響起，空洞的回蕩在她的腦海中。

    明鏡收回了手，垂眸看了一眼昏迷的列比恩，又將目光投向了那閃爍的光。

    她嘴唇微張，囁嚅著道：“救他……救列比恩……”

    光芒在那一刻被她判了死刑。

    它忽的墜落在地上，像一顆星星墜入了泥潭。

    層層黑霧涌來，一張張貪婪的口將光芒吞吃入腹。

    “你還真是慷慨啊。”黑淵嘲諷道。

    “值得嗎？”

    那聲音綿長又喑啞，像是在耳邊訴說，又熟悉得仿佛來自遙遠(yuǎn)的過去。

    鉆心的疼痛又席卷了明鏡，而這次比之前更深、更痛。

    吸收了光芒的黑淵擁有了更多的力量，更多的鎖鏈密密麻麻纏繞上她那顆金色的心臟。

    將她牢牢壓制，喘不過氣。

    “你，你答應(yīng)我的——”

    明鏡捂著胸口，眼珠里血絲密布，喘著粗氣道。

    “我怎么會(huì)騙你呢，看清楚了，什么是真正的力量。”

    黑淵話音剛落，突然一陣黑煙籠罩了明鏡的身體。

    那一瞬間明鏡感到手腳都無比的沉重，她的意識(shí)似乎被擠出了身體之外，懸在空中無力的看著自己。

    黑淵占據(jù)了她的身體，那張屬于她的臉上露出一個(gè)扭曲又陌生的笑容。

    黑淵淡漠地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列比恩，指尖一抬，自額心抽出幾縷絲絨般的精神力，流淌向列比恩的額頭。

    那些精華的、濃厚的精神力甫一進(jìn)入列比恩的精神海便開始重新構(gòu)造、填補(bǔ)。

    原先的世界崩塌，她微一揮手間，一個(gè)新的世界便誕生。

    明鏡在一旁看著，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黑淵的能力，比她想象得還要厲害。

    看著列比恩陷入沉睡的寧靜面容，浮在空中的明鏡道：“把身體還我。”

    “急什么？”黑淵嘴角一勾，臉上添了幾分艷色：“有人來了。”

    熟悉的鈴音響起。

    明鏡沿著鈴音響起的方向看去，黑霧散開的畫面里是一個(gè)戴著面具的陌生男人。

    他全身漆黑，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臉上的面具用藍(lán)色的染料繪出詭異的圖騰。

    明鏡掀起眼皮掃了他一眼，就厭惡得轉(zhuǎn)過了頭。

    這個(gè)人身上的氣息，讓她覺得惡心。

    “黑淵大人……請給我力量……我會(huì)完成……契約……”

    沙啞的嗓音低沉的響起，明鏡冷哼一聲：“你倒是好人緣，又有人來找你。”

    黑淵低低一笑，揮手對身邊的黑霧道：“讓他進(jìn)來。”

    男人被黑霧迎來時(shí)顯得十分從容，似乎對這樣的流程已經(jīng)很熟悉了。

    雖然戴著面具，但看他的身形姿態(tài)年紀(jì)并不大，黑霧將他帶到黑淵面前后，他單膝跪了下來，態(tài)度恭敬道：

    “黑淵大人，您上回交給我們的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了。

    我們現(xiàn)在需要更多的黑淵迷霧，和更強(qiáng)大的力量。”

    黑淵繞著自己的發(fā)尾，一臉的漫不經(jīng)心，但或許是體驗(yàn)了一把實(shí)體的感覺，心情意外的不錯(cuò)。

    “給你吧。”

    它挑起纖細(xì)的指尖，將一縷黑霧引至身前。

    這黑霧與明鏡平時(shí)驅(qū)使的不同，覆著一層蒙蒙的暗光，散發(fā)著不詳?shù)臍庀ⅰ?/br>
    “這是什么？”明鏡皺眉問道。

    “這就是人類趨之若鶩，想要得到的力量——”

    話音剛落，那黑霧便竄進(jìn)了男人的身體里。

    黑霧在男人皮膚上蔓延開大片黑色的紋路，像一株藤蔓長出的枝椏攀爬在他的身體上。

    男人身上瞬間蒸騰起一大股黑煙，像是被澆了一大桶熱水。

    他口中發(fā)出痛苦的嘶吼，啪的一下倒在地上，手腳蜷縮成一塊，黑色的花紋蠕動(dòng)著漸漸和他融為一體。

    他的身后突然伸出幾條粗壯的觸手，在突如其來的力量催化下，觸手越來越長，越來越粗。

    竟?jié)u漸的伸到了黑淵足下。

    黑淵垂下眸子，淡漠的看了一眼快要碰到它的觸手，指尖一挑，凌空一道風(fēng)刃將那不安分的觸手直接斬?cái)唷?/br>
    “嘖，惡心。”

    男人悶哼一聲，那條斷掉的觸手馬上乖乖的收了回來，只剩下那截?cái)嗟舻臍堉€在不甘心的擺動(dòng)著，從斷面里長出新生的rou芽。

    緊接著又是一股黑霧漫過去，將那截?cái)嘀苯幽氤闪嘶摇?/br>
    “什么東西？還能再長出來？”

    看了一眼男人背后那根迅速恢復(fù)如初的觸手，明鏡嫌惡的撇了撇嘴角道。

    “這就是我賦予他的，重生的力量。”

    黑淵翹起腳尖，低頭打量著地上痛苦蠕動(dòng)的男人，那露出略帶欣賞的眼神，似乎在看一件它打造的成功的物品。

    “你還真是對怪物情有獨(dú)鐘啊！”明鏡諷刺道。

    “若能變得強(qiáng)大，誰又不想當(dāng)怪物呢？”

    黑淵站起身來，一步一步向男人走去，黑霧繚繞在它的足腕。

    它伸出腳尖，緩慢地踩在了男人的胸膛上。

    男人在它的重壓下，生生吐出幾口血來，沿著面具的邊緣流了下來。

    明鏡似乎還聽到了，他胸前骨頭斷裂的聲響。

    黑淵彎下腰，面無表情的伸出手去，揭掉了他臉上的面具。

    “裝腔作勢。”它淡淡唾道。

    看著自己的身體做出一些完全不符合自己性格的事，明鏡心里有些怪異，但還是好奇的探出頭想看看那面具下是怎樣的一張臉。

    那一張臉竟出乎意料的年輕，面容清秀，輪廓線條都是溫和的，嘴角下還有一顆紅色的小痣，看起來人畜無害。

    少年的臉皺成一團(tuán)，鮮血染紅了他的嘴角，他那雙漆黑的眸子迷蒙地看向身前，眼里是陰惻惻的神光。

    “黑…淵……大人……”少年喘息著說道，似乎想要求饒。

    黑淵凝視著他的雙眼，突然心血來潮。

    它驀地伸手，覆上少年的眼睛，賜予了他看清黑暗的權(quán)力。

    海星只覺得眼前蒙上一層微涼的溫度，然后似是一陣清風(fēng)拂過，眼前的世界突然變得清晰起來。

    首先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只白皙的足。

    黑霧化作的裙擺簇?fù)碓谘┌椎钠つw周圍，將其襯托得恍若一幅影畫。

    他緩慢地抬起眼眸，終于窺見了黑夜中那張冷漠的臉龐。

    “——羅明鏡！”

    海星失聲叫道，他的眼瞳瞬間擴(kuò)大，支撐在背后的雙手扭動(dòng)著驚慌得想要后退，卻被黑淵的腳制住身形不能動(dòng)彈，身后的觸手也因?yàn)檎痼@僵成一團(tuán)。

    明鏡疑惑地皺起眉頭，羅明鏡又是誰？這里的明鏡和她又有什么關(guān)系？

    “呵，又是熟人啊。”黑淵掀唇冷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