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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薄情 第45節(jié)

    高叢半邊肩背受傷這會兒也難以挪動,便只能還靠在榻上。

    他看著窗外陰沉的天氣,想起來從前種種,卻有些感慨世事難料。

    .

    快近中秋,天氣卻變得陰沉起來,秋雨綿綿,暑氣迅速退散。

    從廷議出來,謝簡撐著傘與同僚一起慢慢地順著甬道往宮外走。

    “有件事情你或者還不知道?!蓖趴戳丝醋笥?,忽然壓低了聲音,“你大哥最近帶著人出京了一趟?!?/br>
    謝簡腳步頓了頓,帶著幾分驚疑地看向了同僚:“我的確不知。”

    “你心里有數(shù)吧!”同僚不欲多說,又迅速把話題給轉(zhuǎn)開了,“再過幾天燕云那位陳帝的使臣就要進京,陛下如今還沒下旨如何接待?!?/br>
    謝簡眉頭皺了皺,卻不好去追問前一個問題。

    “衛(wèi)家如今也是不同往日?!边h遠看到了衛(wèi)融,同僚又笑了一聲,“自從有人在宮里,眼看著衛(wèi)將軍的腰桿都要直一些?!?/br>
    這話叫謝簡想起來在莽撞進宮的謝笙,還有已經(jīng)在宮里多年的謝太后,一時間他都有些猜疑這位同僚到底想對自己說的是什么了。

    他抬眼看向了身邊的同僚,微微壓低了聲音:“我大哥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我可沒--------------銥誮說?!蓖判α藘陕暎暗行┦虑榛蛟S謝大人自己不知道,可旁人看在眼里。”

    兩人說著話已經(jīng)到了宮門口,同僚看著自家馬車,便對著謝簡拱了拱手:“謝大人,我先走一步了?!?/br>
    .

    謝簡停下了腳步,也微微拱手,目送了那位同僚上去馬車。

    朝中許多事情往往都是擺在明面上的,看起來簡單又毫無關(guān)聯(lián),可私底下卻又是千絲萬縷糾纏不清。

    自從裴彥登基之后,手段是與先帝時候大不同,啟用新人,又革新吏治,對世家恩威并用,分而治之,不過短短時日便已經(jīng)讓朝廷內(nèi)外氣象一新。

    許多事情謝簡自己體會更深——先帝時候的謝家與現(xiàn)在的謝家,就是最好的對比。

    先帝時候的謝家是鐵板一塊的,有謝太后在宮中,還有兩個皇子,當(dāng)然理所當(dāng)然所有人都圍繞著他們,自然而然地,仰仗著謝太后,謝家便在朝中勢力龐大起來,曾經(jīng)一度可以算是鼎盛之極。

    然而所有的鼎盛繁榮都在裴彥登基之后戛然而止。

    裴彥并沒有削去謝家在先帝時候獲得過的尊榮,他只是把他謝簡從謝家諸多子弟中提了出來,然后再壓下了兩個皇子的爵位。

    不過這么簡單的兩件事,如今再看謝家,便已經(jīng)不復(fù)從前。

    看起來謝家依舊還是顯赫世家,但在朝中已經(jīng)完全不如從前,取而代之的有衛(wèi)家,還有許許多多的其他世家。

    他們爭先恐后地向裴彥表達了自己的忠心——皇帝永遠不缺想要向他效忠的人。

    謝簡沉悶地上了馬車,又想起了同僚的話,他大哥出京。

    謝筑出京能做什么?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他親自出京的?

    .

    他撩開簾子問在趕車的小廝:“那邊府里最近出什么事情了么?”

    小廝想了想,道:“不曾聽說,那邊最近也還是跟著兩位殿下。那兩位殿下府中倒是有客人,只是不知道客人是誰?!?/br>
    謝簡眉頭皺起來,放下了簾子坐了回去。

    “郎君,要去打聽這些嗎?”小廝問。

    謝簡搖了搖頭,道:“暫時不必了?!?/br>
    同僚所給乃是明示,便不必從謝家去想,只用想想最近朝中有什么事情。

    謝簡閉了閉眼睛,腦海中把最近朝中的事情一件件地想過去,最后落在了東陽王高叢來京城路上遇刺之上。

    他警覺地皺起了眉頭,謝筑難道與這件事情有關(guān)嗎?

    謝家和東陽王高叢似乎并沒有什么恩怨,甚至應(yīng)當(dāng)是不相識的——但他并不敢肯定,如若往前朝時候追溯,那時候他還在家里讀書,許多事情并不知道究竟是何來龍去脈。

    如若是這件事情……

    謝簡隱約感覺自己還忽略了一些什么事情。

    .

    秋雨綿綿。

    京城外,一條長長的車隊緩緩地朝著城門口駛來。

    行到城門口,車馬停下,上面有身著華服的人下來給城門口的人查驗了身份,然后便進到了城中。

    宮中,寶言匆忙進到了隆慶宮中,向裴彥道:“陛下,燕云那位派來的車隊已經(jīng)進到城中,大鴻臚出面,現(xiàn)在暫且安置在了館舍中?!?/br>
    裴彥原本在翻看奏疏,聽著這話便抬起頭來,眉頭微微皺了皺:“那便就先讓他們在館舍中吧!”

    “是。”寶言應(yīng)了下來。

    “讓人去盯著?!迸釓┓畔铝耸种凶嗍?,面色平靜,“他們來了多少人?”

    “馬車有二十輛,應(yīng)有幾十人,有男有女?!睂氀源鸬?,“馬車上拉了不少東西,但還不知是什么。”

    裴彥眉頭微微皺了皺,卻想起來那時候李棠給他心中所說要給云嵐封號的荒謬事情,他在御案上敲了兩下,露出思索神色。

    寶言在一旁站定了不敢出聲。

    “且先盯著,看看他們進京了要做什么?!边^了許久,裴彥說道,“靜觀其變。”頓了頓,他又看了一眼寶言,“去和娘子說一聲,免得有人到娘子耳邊說三道四的。”

    寶言又應(yīng)下來,見裴彥再沒有別的吩咐,便退了出去。

    .

    昭華殿中,云嵐靠在憑幾上,正拿著梳子給灰奴梳毛。

    灰奴翻著肚皮,腦袋擱在云嵐的腿上,愜意地發(fā)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而白娘子在窗臺上坐著,不遠處的屋頂上,那只胖胖的黃貍花貓蹲在瓦片上,一副任由風(fēng)吹雨打我都不走的樣子。

    云嵐抬眼看了看那只黃貍花貓,又給自己的灰奴撓了撓下巴,灰奴嬌嗲地喵喵兩聲,在她手上蹭了蹭。

    “怎么這兩天不和那只黃貓打架了?”云嵐一邊梳毛一邊問灰奴,“因為打不過?還是它認你做大哥了?”

    灰奴呼嚕呼嚕。

    云嵐笑了一聲:“看來是認你當(dāng)大哥了,那可好,以后你就是宮里的貓老大,不會被欺負了?!?/br>
    灰奴繼續(xù)呼嚕呼嚕。

    “到時候我在這邊宮里讓人給你做幾個窩,冬天天冷了你就過來,不用怕刮風(fēng)下雨?!痹茘剐÷曊f,“然后在長泰殿里面給你藏一些小魚干,萬一沒吃的了,你就去長泰殿翻出來?!?/br>
    灰奴翻了個身,用爪子去撈了一下云嵐的手指頭。

    “我知道你聽懂了?!痹茘剐χ鸦遗饋?,在它大腦袋上親了一下。

    灰奴也蹭了蹭云嵐的下巴。

    這時,寶言從外面進來,見到云嵐正在抱著灰奴梳毛,腳步便放輕了一些:“娘子,陛下讓奴婢過來告訴娘子一聲,說燕云那邊派的使臣已經(jīng)進京了?!?/br>
    云嵐把灰奴放回到地上,然后吧手邊的貓毛團成一團丟在一旁,淡淡道:“我知道了?!?/br>
    “娘子,您有話要與陛下說嗎?”寶言小心地問道。

    “沒有。”云嵐笑了笑,“陛下最近忙碌,多注意身體?!?/br>
    第59章

    裴赟看著外面秋雨綿綿,又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對面氣定神閑的崔素,眉頭皺了皺。

    “你們皇帝派的使臣已經(jīng)到了京城,你不去見見他們嗎?”裴赟問。

    崔素抬手給裴赟倒了一杯茶,反客為主一般笑了笑,道:“殿下別急,事情要慢慢做,東西要一口一口吃,一切都得緩緩來?!?/br>
    裴赟低頭看了眼面前那杯冒著熱氣的茶水,道:“只是你進京以來所有手段安排,都仿佛石沉大海一般,毫無音信?!?/br>
    “殿下,如若一拋餌魚兒就上鉤,那多半有詐?!贝匏夭痪o不慢說道,“殿下是天之驕子,故而從前都是一呼百應(yīng)無人敢怠慢??蓪ζ胀ㄈ藖碚f卻并不能,因為凡事都要三思而行?!鳖D了頓,他又笑了一聲,“做任何一個決定之前,穩(wěn)妥的人都會首先看清楚自己的境地,然后才會思考著能不能做,如若做了會有怎樣代價,而結(jié)果是不是值得付出這樣的代價?!?/br>
    裴赟眉頭皺了起來,輕嗤了一聲:“難道我還要你來教導(dǎo)這些?”

    “請殿下息怒?!贝匏氐故菦]有被裴赟的語氣給嚇到,還是一如既往不緊不慢,“這些話殿下不愛聽,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殿下既然將來要謀大業(yè),那么到時候會有無數(shù)的人在殿下面前說殿下不愛聽的話語,想為明君,便不能因此而惱怒?!闭f著他端起茶盞抿了口,然后看向了裴赟,“我來到殿下身邊,自然也是希望殿下將來能成明君,殿下以為呢?”

    這話聽得裴赟半晌無言以對,他也拿起了面前茶盞喝了一大口茶水,卻被這其中苦澀之意嗆得差點吐出來。

    “怎么這么苦?”裴赟艱難地把這苦澀的茶湯咽了下去,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崔素,“這是什么茶?”

    “此茶名皋蘆,可明目清火。”崔素笑著喝了口這茶水,“陳朝尚在時候,年年都讓南邊進貢?!?/br>
    聽著這話,裴赟好奇地又拿著茶盞來抿了一口,最后不無嘲諷地笑了一聲:“陳帝是福享了太多,才會想喝這口苦?!?/br>
    崔素不置可否,只笑道:“將來殿下若能登大寶,也會想喝一喝這苦茶?!?/br>
    裴赟嗤了一聲,沒有理會他的這句話,只又道:“你倒不如想想宮里面那位說是你的外甥女,但怎么都不搭理你?!?/br>
    “但殿下的兄長到現(xiàn)在為止也沒有覺察出殿下與我們崔家的聯(lián)系,不是嗎?”崔素反問了一句,“這已經(jīng)能說明許多事情了,有時候未必是要一個確切的答復(fù),只需要看結(jié)果便是?!?/br>
    聽著這話,裴赟頓了頓,倒是一時間也覺得有理。

    “再有,方才殿下也說了,燕云來了人,所以有些事情便能進行第二步。”崔素氣定神閑地說道,“還要請殿下再給宮中的公主送一封信。”

    “這封又要說什么?難道還要說你們崔家有多么不容易?”裴赟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你那第一封信,我看了都覺得好笑。”

    “無論是否好笑只要管用就行。”崔素說道,“對特定的人說恰當(dāng)?shù)脑捳Z,就足夠了?!?/br>
    “行吧,到時候你把信拿來就是?!迸嶷S往旁邊靠在了憑幾上,“我倒是覺得宮里這位殿下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會聽你們什么吩咐?!?/br>
    正說著話,外面有人進到了廳中來,向裴赟道:“殿下,外面謝家的大郎君求見?!?/br>
    “謝筑?”裴赟眉頭皺了皺,還是站了起來,又向崔素道,“崔先生便請便吧,我不在這邊多陪了。”

    崔素笑著起身躬身送了裴赟出去,一直看著他出了院子,才斂了面上笑容,重新回到廳中坐下。

    .

    屏風(fēng)后面,麥嵩轉(zhuǎn)了出來,笑道:“這位殿下是急性子,大人竟然能安撫下來,說明這位殿下對大人還是有幾分信重的。”

    “信重不信重,倒是抬舉了他?!贝匏財[了擺手,示意麥嵩坐下,“不過是頭腦簡單了一些,故而才好擺弄。”頓了頓,他又給麥嵩倒了杯茶,“所以燕云來人如今是如何安置的?”

    “都在館舍中安置?!丙溼哉f道,“那邊也問起大人,那兩位應(yīng)如何安排?!?/br>
    “滟兒還是不愿意么?”崔素喝了口茶,不緊不慢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