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薄情 第29節
這么一個人盯著自己看,衛良不認為她會有如謝太后之前說過那樣對她有什么妒意。 她有什么好嫉妒的呢?若她愿意,這世上的男人會爭先恐后地拜伏在她腳下。 想到這里,衛良猛然回過神來,暗笑自己想得太遠。 . 而眼前的云嵐似乎還在出神。 衛良想了想,盡管謝太后所說的話可信度也不高,但她也不想讓云嵐有什么誤會,便道:“娘子,你看我這宮里除了內府的人就是各處的宮人,忙的便是那些瑣碎宮務。” 這話說得直接,云嵐回過神來時候都忍不住笑了一笑,她看著衛良,終于下定了決心開口:“我過來,是想向你打聽一個人。” 衛良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見她說完這句話之后便不再開口,便會意地讓殿中的宮人退了出去,然后才道:“娘子請講。” “我想問問,當年衛家有一個叫衛雋的人嗎?”云嵐問。 衛良茫然了一瞬,把自家的親兄弟姐妹和堂兄弟姐妹都想了一遍,然后搖了搖頭:“沒有這個人。” . 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了,衛雋果然是一個假名字。 云嵐眼中露出些許悵然。 衛良看著眼前人神色,心頭拂過些許不忍——一個大美人在自己面前仿佛要垂淚的樣子,誰能不心疼呢? 一時間衛良倒是很理解宮外聽過的所謂云嵐是個妖精能勾魂的說法了,換作是任何一個人,這么一個人在面前,都是會千依百順的。 哪怕她是個女人,她也心動,何況那些男人? . “娘子問這個人是什么人?”衛良聲音忍不住放輕了一些,“是以前認識的人嗎?若是想找人,不如去和陛下說一說,陛下找人是比我們找人更容易的。” 云嵐沉默了一息,只搖了搖頭,然后又抬頭看向了衛良:“那與衛家親近的人家,比如表親之類,有人名‘雋’嗎?” “這個倒是有。”這都不用努力去回想,衛良回答得很快,“陛下的親哥哥,就叫這個名。” 云嵐看著衛良,昨日見到衛融之后心中曾經冒頭過的那個可怕的猜想似乎成了真。 她感覺自己的手在微微顫抖。 “多謝。”她努力地讓自己語氣平靜,手藏在袖子里面下意識握成拳,長長的指甲掐進了rou里面,卻感覺不到疼。 衛良卻感覺有些疑惑了:裴雋的名字有什么值得感謝的嗎?難道裴彥從來沒有告訴過云嵐他的親哥哥叫裴雋嗎? 面前的云嵐站起身來,她朝著她拜了一下,再次感謝了:“多謝衛娘子,我先告退了。” 衛良忙站起來回禮,還想要說什么,面前的云嵐已經朝著殿外走去了。 只見她身形似乎有些不穩,面色都比方才進來時候蒼白了許多,于是她急忙跟著送到了門口,目送了云嵐上了肩輿往昭華殿的方向去,才放下心來回轉往殿中去。 . 云嵐坐在肩輿上,忽然感覺有些冷。 昭華殿就在眼前了,她卻不太想回去。 “去……去碧波池。”她向一旁的宮人說道。 宮人們于是轉了個方向朝著碧波池走去。 初晴在旁邊看著云嵐神色,小心開口問道:“娘子,剛才是衛娘子說了什么惹娘子不高興了嗎?” “沒有。”云嵐目光投向了前方,聲音有些沙啞,“就只是想起來從前的一些事情。” 初晴忍不住勸道:“娘子別總想從前的事情呀!從前都已經過去了。” 云嵐有些不自然地笑了一聲,道:“我知道。” 初晴聽著這話,便不好再勸了。 . 肩輿很快便到了碧波池旁。 午后的陽光下,池水波光粼粼,遠處的山巒與宮室與云霧裊繞,仿佛一副水墨畫。 云嵐慢慢走到了湖邊的亭子里面坐下了。 她想起來她與衛雋初相識的那天。 就是在這里。 他告訴了她一個假的名字——是一種預兆。 就與那時候他送給她的那個草編蝴蝶一樣,都在預示著他們之間不會有未來,也不會有結果。 因為虛假之上不會有真實,草編的蝴蝶不能真正飛起來。 可感情是真的。 至少,她付出的感情是真的。 她不愿意相信衛雋——或者說是裴雋——她不相信他會騙她。 他陪著她的那些時光不是假的。 他們曾經的許諾也不是假的。 他在戰火中把她從宮中救出來,幫著她埋葬了生母,最后再與她一起去吳郡的時候不是假的。 那時候在吳郡,他說他去處理好了手中的事情,就會回來娶她為妻。 他把一切都安排妥當了,所以一切都不是假的。 可……如果連名字都是假,以上又怎么能相信是真呢? 湖邊的微風帶著潮濕的味道。 她感覺自己臉上有濕漉冰冷的水珠滑下來,她覺得眼前一片模糊的迷茫,她覺得自己應當是哭了吧? . 一旁的初晴看著亭子里面的情形,小心又安靜地讓宮人站的遠了一些,然后自己才慢慢上前來遞了帕子給云嵐。 “娘子,有什么傷心事情哭一哭也好,憋著反而憋壞了。”初晴說道,“再有什么事情,也可以與陛下說呀!陛下喜歡娘子,當然愿意聽娘子說不開心的事情。” 云嵐拿著帕子,聽著初晴的話,忽然整顆心都沉了下去。 如若衛雋就是裴雋,那么,她與裴彥之間……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攥住了她的心。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做了怎樣荒謬的事情。 . 隆慶宮中,大司農從殿中出去之后,寶言又往殿中看了一眼,恰好便與裴彥目光對上了。 裴彥站起來朝著他招了招手:“進來吧,你不是去昭華殿了嗎?所以娘子為什么不高興你現在弄明白了沒有?” 寶言進到殿中,把自己深思熟慮后的話語說出口:“奴婢過去的時候沒能瞞過娘子,倒是讓娘子給逮住了,奴婢辦事不力。” “的確辦事不力。”裴彥瞥了他一眼,“所以娘子怎么對你說的?” “娘子說昨天見到了個從前見過的人,就想起來以前的事情。”寶言忙說道,“倒不是因為宮里的事情。” “從前見過的人?昨天有誰去了昭華殿?”裴彥帶著幾分好奇看向了寶言。 “衛融衛大人昨天在昭華殿暫時躲雨了一會兒。”寶言說道,“應當是娘子進宮之前或者見過衛大人。” “這樣嗎?”裴彥挑眉,“朕沒聽說過衛融還見過娘子。”頓了頓,他忽然想起來昨天衛融兩次提起了云嵐的事情,眉頭轉而緊皺,“你去查一查衛融,他應當是與娘子沒見過面的。但昨天反而還提了兩次,其中應當是有什么隱情。” “是。”寶言應了下來。 “還有別的事情嗎?”裴彥又看了寶言一眼。 寶言忙道:“娘子現在往永安宮去找衛娘子了……還不知道是為了什么事情……” 裴彥眉頭沒有松開,把手里的奏本丟回到案幾上:“擺駕昭華殿。” 第41章 裴彥到昭華殿時候并沒有見到云嵐。 寶言隨手拉了個宮人低聲詢問:“娘子還沒回來?剛才不是讓人過來一趟說圣上要來嗎?” 那宮人叫苦:“娘子去碧波池那邊了,小的們叫人去請了,這不是還沒請回來么?” 寶言偷眼瞅了下裴彥,往那宮人腦袋上敲了一記:“再去!難道還要圣上等著娘子么?” 殿中,裴彥已經注意到了寶言在外面正拉著宮人在說什么,他招了招手讓寶言帶著那宮人進來:“有什么話還瞞著朕?在朕面前來說。” 寶言無奈,拎著那宮人進到了殿中,先請罪,然后才道:“方才讓他們去請娘子回昭華殿來,這小子說娘子還在碧波池那邊,奴婢正讓他們再去請娘子。” 那宮人縮著脖子,小心地跟著寶言一起附和著,等到寶言說完了才又道:“剛才圣上要來,奴婢們就已經往碧波池去請娘子回來了……” “娘子在碧波池做什么?”裴彥看著那宮人,心里不知為何升起了些火氣,“你們就這么做奴婢的?娘子在碧波池,你們不跟著去伺候,在宮里躲懶?” 這話便說得有些毫無道理——但這世上沒人敢去挑皇帝的道理。 宮人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低著頭不敢辯駁。 見此情形,寶言也不敢多說話了。 門外面,灰奴帶著白娘子好奇地往殿中看,四只貓眼都落在了裴彥身上。 裴彥垂著眼眸想了一會兒,自己也說不明白這火氣到底從何而來,他看了一眼那宮人,皺著眉頭讓他起身來,然后轉頭看向了寶言:“去碧波池。” . 夏末的陽光是有幾分炙熱意味的。 盡管風中帶著涼意,盡管已經不似三伏天那樣讓人無法忍受,但這刺目的陽光還是叫人有些眼花。 到碧波池旁,裴彥遠遠就看到云嵐獨自一人在亭子里面,她身邊的那個女官在亭子外面守著,其他的宮人還退得更遠了一些。 隔得遠了,便只覺得云嵐身形淡薄,似乎風大一些就能把她吹跑一般。 裴彥心頭那火氣就那么突然之間消散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