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薄情 第18節
想到這里時候,他眼角余光忽然瞥見一個高大英武穿著官袍的男子走近前來,他迅速收攏了紛紛亂亂的心思上前去行禮:“衛將軍。” “寶公公。”被喚作衛將軍的高大男子停下腳步對著他笑了笑,“麻煩寶公公進去通傳一聲,我有燕云的戰報要上呈陛下。” 寶言應了下來,轉身便往殿中走。 一面走他一面又想起來謝太后,同謝家比起來,衛家如今才是真的起來了——無論如何這才是裴彥真正的外家,如外面這個封了將軍的衛融,從前只是跟在裴雋身邊當個護衛,別想入謝家的謝簡那樣入朝當官,現在裴彥做了皇帝,便名正言順地把衛家一系人都給提拔起來。 想著這些有的沒的,他行到了裴彥跟前,恭恭敬敬道:“陛下,衛融衛將軍在外面求見,說是帶來了燕云的戰報。” 原本與朝臣議論其他事情的裴彥精神一振,看向了寶言,笑道:“請他進來。” 寶言應了一聲喏,然后退去殿外叫衛融進殿去。 再次退到殿外守候,寶言又往昭華殿方向看了一眼,再次琢磨著到底什么時候雨裴彥去稟告云嵐與謝笙的事情為好。 . 殿中,謝簡看著衛融進到殿中來,眉頭微微跳了跳,面上神色倒是不顯。 他往外看了一眼,炙熱的陽光從窗格照進來,讓人感覺很有幾分煩躁。 他想起來當年衛家落魄的時候,便想起來如今在后宮中的謝笙,他在想若他現在自作主張在裴彥面前請旨讓謝笙出宮,對謝笙來說算不算一樁好事。 第26章 對衛融來說,他與裴彥雖然是表兄弟的關系,但其實并沒有那么親密。 當年裴雋裴彥兄弟倆都活著的時候,顯而易見受到重用的是裴雋,先帝裴襄是封了裴雋為太子的。 這大約算是先帝裴襄給衛家的明示,衛家是裴雋和裴彥兄弟倆的母族,所以就讓他們好好輔佐裴雋,好好輔佐太子,成為太子將來的左膀右臂。 衛家也是這么做的。 東宮有衛家的一席之地,裴雋也給予了衛家足夠的信任。 只是這世上大約稱心如意的事情總是很少,原本看起來的一切妥當,在裴雋意外身故之后,便亂成了一團。 那幾年裴彥除卻帶兵在外,便是想著辦法要給裴雋報仇。 他們衛家是沒想過裴彥會登上皇位,也沒想到有今日的恩榮的。 . 踏入殿中,衛融目光在謝簡身上頓了一下,也沒有多看,便上前去給裴彥行禮,然后拿出了奏報,把心中的雜念暫時都拋到一旁去,只說朝政大事。 “陳帝讓人送了信函,說是要親自交給陛下。”衛融把一封信上呈,“陳帝還說,等中秋時候,要遣人來給陛下送禮,算是共度中秋。” 裴彥心中閃過一些狐疑,接過了那封信拆開,久久沒有說話。 衛融并不知道那封信中寫的是什么,此時此刻看著裴彥神色,又猜測著陳帝在心中也許可能會說的話語,心里全然沒底。 “這件事情暫且放一放。”裴彥把手中那封信放在了手邊沒有想多說的意思,他看向了謝簡,“先把朕方才讓你們去做的事情給辦好。” “是。”謝簡恭敬應了下來。 “退下吧!”裴彥語氣淡淡說著,然后又看向了衛融,“衛融先留下。” 衛融掃了一眼他手邊的那封信,猜測著單獨留下他的緣由,默默地在一旁站定了。 . 等到謝簡等人全部出去之后,裴彥才重新看向了衛融:“除了這封信與那句話之外,李棠還說了什么?” 李棠便是那位在燕云稱帝的前陳末帝的皇子,當年前陳尚在時候,他封了衡山王,若不是本身德行有虧,早早便會被封太子。 當年裴彥是見過--------------銥誮李棠的,那些年跟隨裴雋一起進宮的時候,甚至還與李棠一起比過射箭,曾經有一次還與李棠打過架動過手——過去種種此時此刻想起來都帶著幾分荒誕,他拿起那封信又看了一眼。 信中李棠說道,既然裴彥把他meimei放在后宮,那么現在他們便是郎舅關系,再親密不過了,就是一家人,他打算給予云嵐公主封號寶華,如此便是陳國與梁國之間的兩國聯姻,從此便能太平萬年。 裴彥看著這封信中種種措詞,只覺得有一些荒謬。 他還記得云嵐說過,她都不記得這個李棠的名字,連姓名也不記得。 他能想象得到當初在末帝宮中,如云嵐這樣不受寵的公主會是怎樣艱難的境地。 李棠現在堂而皇之地提起了云嵐……甚至還說要給云嵐一個原本應有的封號,一切都是那么的荒唐。 . 衛融小心地看了一眼裴彥,道:“除了說要中秋遣人來送禮之外,便沒有更多話語了。”頓了頓,他思索了一會兒,又道,“其余便說都在信中寫了,陛下一看便知。” 裴彥若有所思地“嗯”了一聲,重新把那封信放下了,然后看向了衛融:“罷了,這件事情暫時不必多說,朕自有思量。” “是。”衛融恭敬地低下頭。 “你暫時不回去燕云。”裴彥又道,“朕另有要事叫你去做。” 衛融激動起來,忙道:“請陛下吩咐。” “你去幫朕練兵。”裴彥看著衛融,“朕知道你對騎兵頗有造詣,明年打燕云,朕準備用騎兵。” 衛融忙道:“臣定會為陛下練出一支虎狼之師!” “去吧!”裴彥笑了起來,“朕相信你也一定能讓朕滿意。” . 衛融退下之后,裴彥并沒有再讓大臣進到殿中來。 他重新又打開了李棠的那封信,這封信的措詞算得上是恭謙,但其中蘊意…… 他不由地皺眉頭——他要如何處置他與云嵐之間的關系呢? 給予名分便是要應下李棠所說的這荒謬的郎舅關系。 不給予名分……李棠會不會用云嵐當做借口,他日對著梁朝先發制人? 云嵐在他身邊的消息傳得這么快就已經讓李棠知道了嗎? 正想得出神,他瞥見寶言從外面進來,于是抬眼看向了他:“有何事?” “陛下,是有兩件事情要說給陛下知曉。”寶言小心地說道,“第一件事是,今天娘子去到碧波池的時候遇到了太后娘娘,娘子沒見太后娘娘,后來謝姑娘又到昭華殿一趟,娘子與謝姑娘似乎有些口角,謝姑娘離開的時候神色頗為委屈。” “第二件事?”裴彥眉頭皺得更緊了一些。 寶言低下頭,道:“昨日陛下讓臣去查昭華殿伺候的宮人,今日已經有了結果,昭華殿的宮人倒是老老實實沒有人逾矩。” “這是好事。”裴彥合上那封信,隨手掖進了袖袋中站起身來,“是好事,怎么臉上還這么為難的樣子?” 寶言急忙跟上前去,道:“隆慶宮倒是有個多嘴多舌的內侍,奴婢已經讓人看管起來,去審訊他們究竟傳了多少消息又傳給了誰。” 裴彥腳步頓了頓,看向了寶言,目光有些晦暗——這倒是能解釋為什么云嵐才到宮中沒有多久,遠在燕云的李棠便已經知道了她進宮的事情。 寶言在旁邊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多說什么。 “好好審訊。”裴彥語氣很淡,“朕把這件事情交給你,朕希望你能對得起朕對你的信任。你是父皇身邊留下的老人了。” 這話聽在寶言耳中,他背后立刻炸起了冷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他聲音都止不住顫抖:“請陛下放心,奴婢一定把這件事情辦好。” “借著這件事情,以為先帝祈福的名義,把宮里上下收拾一番。”裴彥看著寶言,“朕不希望還有下一次。” 第27章 衛融出宮回到家中,還沒來得及把官袍換下,便見到自己母親身邊的侍女從外面進來了。 “母親有什么吩咐?”衛融看了那侍女一眼,又低頭把衣裳解了,在外面跑了一下午,他渾身是汗,回到家中是再穿不住這么厚實的官袍了。 侍女上前來幫著衛融把衣服換了,口中道:“老太太是想請侯爺過去說話。” “老太太這是太無聊了?”衛融問。 侍女道:“侯爺不在京中這些時日,有不少人到咱們家來,是想給大姑娘說親。” 衛融動作頓了一頓,看了那侍女一眼,從身后的小廝手里接了干凈衣裳披在身上,繞到了書桌后面坐下:“都有哪些人家?” “有宋國公家的二郎,魏侯的三郎,另外還有鄔慎鄔將軍,王冰王大人。”侍女回答道,“不過老太太推說侯爺您不在京中,全都沒有應下來。” 衛融眉頭皺起來,他的meimei衛良的確已經到了要出閣的年紀,但從這些上門提親的人來看……他只覺得有些微妙。 男女親事從來是講究一個門當戶對,來找到衛家提親的這些人便能說明在京中的衛家如今是如何地位。 無論是宋國公還是魏侯,又或者是鄔慎王冰,這些人都只能算是京中的中等人家,如此便窺見衛家在京中諸人眼中,應當也是同等地位。 想到這里,衛融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 當年衛家與如今這位圣上還是離得遠了一些,雖然現在裴彥給了他一個康樂侯的爵位,還叫他去練兵,看起來雖然親近,但其實在諸人眼中還是算不上近臣,大概比不上謝家的謝簡。 把心中這些亂糟糟的想法暫時丟到一旁,衛融喝了杯茶,然后才站起身來,道:“走吧,去聽老太太想說什么。” . 衛家人丁如今并算不上興旺,當年裴雋出事的時候,衛家是受到過先帝裴襄的遷怒,衛融的父親和伯父都是在那時候丟了性命。 再后來衛家為了在帝王面前將功折罪,一直便在軍中打拼,刀劍無眼的事情,男丁能剩下的都不多,如今剩下的除卻婦孺,便就只有衛融兄弟兩個,再便是隔得遠的族人。 衛融的弟弟如今還在外地任上,大約沒有個三五年也是回不來的——這大概也是裴彥讓衛融留在了京中的原因。 如今府中的老太太是衛融的祖母曹氏,衛融兄弟兩人的母親早些年病逝了,府里面一應雜事都是曹氏這個老太太支應著,年紀一大把也是辛苦得很。 . 傍晚時分,風已經有了一些些涼意,不再似下午時候那樣熱浪滾滾。 曹氏院子里面安靜得很。 踏進其中便能聽到有撥動算籌的聲音從正屋傳來。 衛融進到正屋里面,便見曹氏正在叫衛良幫忙寫寫算算。 聽到腳步聲,曹氏抬頭,見到是衛融,面上便露了幾分笑,她向衛良道:“好啦,拘了你一個下午,現在去玩吧!” 衛良吐了吐舌頭從桌子后面站起來,向衛融行了個禮,然后才一溜煙跑走了。 “祖母是讓她幫忙做什么了,怎么跑得這么快!”衛融回頭看了一眼衛良的背影,然后笑著看向了曹氏,“有什么事情若是不急,等著我回來幫祖母做就是。” “公中賬簿這種事情就是瑣碎些,讓良兒幫忙算一算就行了。”曹氏擺了擺手,便把桌上的賬簿遞給衛融看,“你也看一眼,知道家里現在是什么情形。衛朗前兩天剛送了東西回來,另外朝廷給你封康樂侯,也賞了些。”一邊說著,她便把賬簿上那些指給衛融看,“如今家里良兒姐妹幾個年歲也到了,還好當年給她們攢的嫁妝丟失不多,我想著公中補一些,到時候不叫她們姐妹出門時候太寒酸。另外你兩個堂弟一個五歲一個七歲,我原本還想著你在燕云還頭疼怎么給他們找先生,現在你回來了倒是好,能把這事情交給你去辦。一旦讀書,那些筆墨開銷也是不少的,我提前算了算,都列在了這里。再有就是你和衛朗兩個的親事,不知當年訂親的人家還在不在、還認不認,得讓人先去打探打探了,早做準備。” 衛融接了賬簿認真看過去,然后笑著又看向了曹氏,道:“就依著祖母的意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