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境長城上的王者 第290節
這頂帽子有點大,來自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輩更是讓它殺傷力驚人。屋內主戰派頓時氣焰大盛,而主和派則一下啞了火,直到好半晌后,才有鴿派人士緩過氣來,梗著脖子發起反擊。 “狹海兩岸的訊息往返動輒就要幾周,而守夜人和女王的進軍速度卻快到以天來計,我們常規的‘扶持反對派進行牽制’的cao作完全失去了施展的時間空間——已經連續兩次,我們剛剛選定好代理人準備開始全力資助,他就已經在戰場上被擊敗了。而根據情報,原因是贈地軍手中掌握了一件威力驚人的新式武器:其擊發時聲震如雷,射程可以橫跨黑水河,威力足以擊穿木質城門……守夜人甚至已經在與鐵艦隊的決戰中靈活地將其裝備上艦,僅僅十余門,就幫助坦格利安艦隊同時擊敗了拜拉席恩的王家艦隊和‘鴉眼’的新鐵艦隊。此刻君臨城外的兵工廠正在全力生產這種新武器,布拉佛斯的學者和智囊團們經過分析評估后判斷,我們的艦隊全然無法與之匹敵——這,可不是我們編出來的!” “不是編得,沒錯,只是真應了那句老話——平久弊生。”高登冷笑一聲,“布拉佛斯和平已經太久了,這些學者和所謂分析家們的思想迂腐、腦回路單一,所以轉不過彎來可以理解,但這間屋里,看匙人會的精英中怎么也會有這種聲音?我布拉佛斯在決定對外政策的時候,什么時候只考慮軍隊打不打得過了?城邦初建立時,我們打得過瓦雷利亞嗎?一百七十年前,韋賽里斯·坦格利安二世和羅佳爾銀行的千金聯姻,后者攜里斯和維斯特洛兩國之力挑戰鐵金庫的地位之時,我們打得過這兩國的聯手嗎?難道每次對比一下軍隊戰斗力看大概率打不過,我們就舉旗投降、將鐵金庫的金融地位拱手讓出去?!” “砰!” 一聲突響里,他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對,我們很可能打不過女王和她麾下那幫守夜人、太監兵、塞外來的蠻子和裝了火炮的雜牌艦隊。但,對抗從來不是只有戰爭一條路……更別提:就算只考慮戰爭,至少此時此刻,我們還有其它八大自由貿易城邦和七國之首的河灣在同一個陣營里。現在我們只是‘可能’打不過,拖一段時間,待到女王平定河灣再收服谷地,整合起維斯特洛的資源再挫敗瓦蘭提斯的反龍母聯盟,消滅所有潛在盟友最后逼上布拉佛斯的門時,我們又該怎么接招?這場仗,要么不打,要么早打,立刻就打!” 壓住熱鬧起來的辯論氛圍,高登話鋒一轉。 “不過,別以為我說了句‘要么不打’,就意味著我仍然立場未定。關于打不打這個話題,今天我必須得給這屋里某些人好好洗洗腦子!一種危險的思潮正在布拉佛斯漸漸滋生和蔓延,腐蝕這個城邦的命根——短視!在做決策時權衡利弊,這種行為模式本身固然沒有錯誤,但這里面的‘利’和‘弊’,難道可以只看眼前?”高登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痛斥道,“舉個最簡單的例子——當我們發現為了討回一筆債務所需耗費的成本超過債務本身時,我們可以果斷放棄追討這筆債務嗎?” “對個體而言,果斷止損也許是明智的選擇,但鐵金庫是一個組織,以放貸為生。”立刻有主戰派會意地接過話茬,“如果對象是一股勢力,一個國家,若因為追討債務的難度太大,成本太高就放棄追回,那我們損失的將不僅僅有債務本身,還有‘鐵金庫不容拖欠’這一鐵律的受創,將來會不斷有對自己實力有了點信心的君主嘗試賴賬——而后一點,從長遠來看才是更大的弊端!” “這我完全贊同,可是——”旋即有人反問,“現在女王做的并非欠錢不還,而是在與我們協商可接受的還款計劃啊?” “說得好!”高登用指尖敲敲桌子,重新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后——抬臂指向了反問者,“大伙看好了,如果說‘見敵兵器之利便畏戰’,是非蠢即壞的‘蠢’中的第一種,那現在跳出來進入大家視野的,就是第二種!” 不顧被點名者迷茫、莫名和驚怒交加的扭曲表情,老人滔滔不絕:“鐵金庫的隱形利益,只有‘不容拖欠’的威名這一項嗎?不,還有信用和金融統治力!這種力量虛無縹緲,僅存于人心,但從某些角度來講卻又堅不可摧。今天提利昂·蘭尼斯特那矮子提出以坦格利安債券抵賬鐵金庫的欠款,真有人認為——這只是‘以另一種形式還了錢’?” “愚不可及!” 抽一口氣后,他猛然暴喝,冷不丁嚇了所有人一跳。 大概是喝罵出這個短語時用力過度,高登咳嗽了好幾聲,在身旁少女的輕拍背部下緩緩恢復呼吸節奏,才接著往后說。 “坦格利安債券的本質是一種金融產品,其效力和信用仍未得到普遍認可,只要稍微關注情報便可得知,到目前為止女王都是在靠強發給功臣和追隨家族的方式來推廣之。這時候我們鐵金庫欣然接受丹妮莉絲以債券抵賬的建議,這是什么?你可以說是‘女王以債券形式還了債’,但我倒說——這是‘鐵金庫用前期支付的上百萬金龍——購買了維斯特洛銀行的債券’!此舉是在以世界金融中心的身份,為一家狹海彼岸、初生的潛在競爭對手進行廣告和合法性、信用的背書!” “若維斯特洛銀行為了獲取這種背書而付出了大代價,我們興許可以圍繞‘代價到底夠不夠’來討論一番——雖然我說不好多少才算夠。但現在,他們卻是在拿本就該屬于我們的錢,來要挾我們接受條件?指望著鐵金庫的決策者個個都腦子進了水,會傻乎乎地將自身最有價值的財富主動讓渡給競爭對手?咱們是放貸的,什么時候成了慈善家了?!” 這番道理其實并不復雜,更不新鮮——可以說,在前十幾天的辯論和爭吵中早已有主戰派有條有理地剖析過了這些內容……只是,在并無權威出面鎮場的時候,鷹、鴿兩派的辯論往往是雞同鴨講、各說各話,誰也別想讓誰冷靜下來仔細聽取和分析己方的觀點罷了。 “我早就說這是自毀江山,可偏偏有人就是不聽!” “可不止!債券可用于兌換購買火藥類武器,但價位如何、幾時交貨……這些關鍵信息卻沒有任何承諾,這等于我們的兩百多萬金龍能買到多少東西,什么時候能拿到——全由對方說了算,盤算何等陰險歹毒!” 有了大佬撐腰,本就優勢的主戰派更是占了壓倒性的上風,不大不小的房間內,一時間充滿了他們七嘴八舌的附和聲和落井下石的責難,主和派中意志不堅的早已改換了立場,那些原本思慮不周的少數,也在聽過高登·加隆尼爾一番詳細和多角度的解析后產生了動搖,反對的聲音已經少到了幾不可聞:“可這些內容,都是可以在簽訂正式協議時約定的吧,再不濟,我們聲明只接受現金支付不就可以了?” “好了,停一停!”反對者固然是非蠢即壞,但豬隊友有時候也讓人鬧心,加隆尼爾煩躁地皺起眉頭,瞪了一眼還在碎碎念著的幾個晚輩,“不要偏題!在這件事里,債券到底是用軍火還是現金還,根本不是關鍵!關鍵在于——債務轉債券這件事本身,只有本身!只要我們一時麻痹大意選擇了接受,維斯特洛銀行便像老鼠一樣鉆進了我們堅固的大門,在鐵金庫堅不可摧的信用金山上開了個洞,偷偷轉移走了一部分屬于我們的隱形財富——金融影響力。這種轉移和吸血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會悄無聲息、仿佛不存在,直到我們后知后覺地回過神來,才驚訝地發現:布拉佛斯的經濟基礎早已像被白蟻蛀過的木頭一樣千瘡百孔,一捅就爛,局勢會糜爛到二十三個初代看匙人轉世也救不回來!”高登用銳利的目光掃視一圈,“諸位覺得,后世的《布拉佛斯衰亡史》在描寫這一段歷史時,會將哪個時間點定為我們衰落的起始?” 三兩秒的中場暫停后,不止一個人說出了答案。 “布拉佛斯鐵金庫——接受丹妮莉絲·坦格利安一世以債券抵債的那一刻起!” 顯而易見的正解,高登點頭認可了這個回答:“什么叫蠢?就是當別人在盯著你的本錢時,你卻還想著他許諾的收益;當別人惦記著你背后的家當和營生時,你還想著借給他的欠款;當別人趕來要你的命時,你還滿腦子生意!說回坦格利安債券本身吧——用紙來換真金白銀,用貴金屬以外的東西錨定貨幣價值,把金融玩出十倍以上的效率,這是包括我在內無數銀行家們早已有過的設想、夢想……或者說妄想,只可惜窮盡半生時間,我也沒能找到路子邁出這一步。誰想,年紀大把半截身子都埋進地里了,竟意外見到大洋對面有人開始嘗試將這一想法變為現實!” “情感上來講,我甚至有點想加入這場游戲。”高登有些惆悵地嘆息一聲,先前激烈的語調也開變得低緩平穩,“可惜理智告訴我:對方不可能讓出一個合伙人位置來給我坐,火器也遠不是能取代貴金屬的可靠理想錨定物,這事不太靠譜。偏偏,從丹妮莉絲和艾格這兩人不可思議的生平和勝績來看,我又不敢狂妄地斷定他們會失敗……” 他語氣一振,重新變得堅定冰冷:“但,至少有一點我可以確認,那就是:狹海對面的那位小女王和黑衣首相,想干的是重塑整個維斯特洛乃至世界格局的大事,而我們布拉佛斯作為既有世界秩序的最大受益者——可以說:他們想動搖的東西,恰恰就是我們的根本,是比在場任何人都更重要的城邦核心利益。維斯特洛銀行及其背后的坦格利安第二王朝,不簡簡單單地是一個‘競爭對手’,而是我們的死敵!它是來要我們的命的,兩百萬金龍在這件事里其實根本不值一提,在與死敵的競爭和交鋒里,只要取得最終的勝利,傷敵一千自損一萬都是可以接受的,這是最后的時刻,在這種時候還用生意人思維在考慮問題,就是蠢!” 到這會兒,主和派已經徹底偃旗息鼓縮入角落,但高登的窮追猛打卻仍然沒有結束。 “那些真心認為我們該接受債券、與新的坦格利安王朝和談的人,我稱之為蠢,那么壞呢?”他停頓一下,坐視詭異尷尬的氣氛在房間內彌漫四溢,好半刻后才接著說,“這間屋里頗有些人,明明是能看出事情不大對勁,意識到此舉對布拉佛斯利益有損的……卻因收了某個矮子豐厚的財物,而昧著良心替小女王說話。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我不會提出更不會贊同對此進行追究和清算,但也請那些心里有數的家伙,好自為之!” 用冰冷冷的目光掃過一圈與會人員后,他最終將槍口對向了隊友們:“至于那些打一開始就堅決反對此事的人,也別得意得太早!你們分明判斷得出利害,看得到長遠未來,也占據絕對優勢,卻為什么浪費了半個多月之久的時間來與那一小撮非蠢即壞的人進行無謂的辯論和爭吵,也沒有醒悟過來——在達不成一致的情況下先利用手頭上夠得著的資源做點什么——比如選舉臨時海王代理來破局?我們已經錯過了支援和配合河灣地對抗丹妮莉絲的最佳時機,在與對手的第一輪過招失利后的第二輪交手中也一敗涂地!我甚至敢大膽打賭:不出一個月——‘河灣歸降,青手后裔一脈失勢覆滅’的消息就會從狹海對岸傳來……勝利的天平正在迅速向敵人一方傾斜,而我們居然還沒開始準備應戰!” “有鑒于此,我這個已經退休了的老家伙,懷著對布拉佛斯無比的熱愛和忠誠,今天在此便僭越獨裁一回:都別走了,議題就直接從‘該不該與女王開戰’,變成‘如何顛覆龍之母復辟的舊王朝’吧!” …… 第662章 顛覆的模板(上) 霸道和獨裁——這是高登·加隆尼爾在他身為看匙人會首席兼鐵金庫和布拉佛斯事實領袖的末期最廣受攻訐的兩個點,直到他功成名就后主動退休,果斷將屬于自己的席位讓給后輩并搬出主城區前往鄉下頤養天年遠離權力中心,把“急流勇退”、“金盆洗手”的全套cao作一項不差地逐個完成直到徹底包圓,相關的批評聲才開始緩緩平息、漸漸消失。 時過境遷,當年猛烈批評過高登的同輩都已凋零,如今坐在這屋里的人中曾與他同桌議過事的都寥寥無幾,大部分人對這老頭的印象都僅停留在他人(主要是長輩們)的描述:很牛逼,但更囂張跋扈……挽救過鐵金庫的頹勢,也差點將布拉佛斯變成他的個人王國。 這是一個毀譽參半的傳奇人物,但這一刻,在場大多數主戰派的心里還是冒出了同一個念頭:民主議事雖好,但關鍵時刻有個魄力十足的人來牽頭和扛事的感覺,也還不錯。 然而,不管站哪邊都挨了頓批的看匙人會成員們大眼瞪小眼地等待片刻,卻不聞暴躁老頭再有下一步的指導性發言,反倒見他接過服侍少女遞來的小壺、靠回輪椅軟墊中,開始一邊慢悠悠地啜飲不知是茶是酒的液體,一邊好整以暇地觀察起環繞桌邊眾人的神態表情來。 如此情景維持了幾十秒,眾人才恍然大悟:這家伙是打算指明方向便退入幕后旁觀,把“想法子”這具體cao作的部分,留給他們這些后輩了。 “如何顛覆龍之母的王朝?”現任會長開口打破了僵局,高登意氣風發怒噴群英的場面實在太有震撼力,心向往之的他已暗暗將其當做了自己努力學習的榜樣,而想成為他那樣的政治強人,就從先領導這場戰爭開始吧,“布拉佛斯在漫長的歷史中耗死或擊敗過無數對手,有大把的成功經驗可以借鑒,有什么好愁的?別的不提,就方才加隆尼爾先生提過的羅佳爾銀行,不就是眼下維斯特洛銀行的弱化翻版?我們摧毀這一對手的過程,可堪是多部門協同作戰,不擇手段消滅死敵的教科書和典范……有現成模板不用,另辟什么蹊徑呢?” 眾人回過神來,雙眼發亮地紛紛點頭贊成,并開始協力回憶鐵金庫碾碎羅佳爾銀行整個過程。 …… 羅佳爾銀行,眾所周知,就是里斯的羅佳爾家族曾經開辦的一家銀行。 在伊耿三世攝政時期,時任家主——“偉大的”立桑卓·羅佳爾機緣巧合下將女兒拉臘·羅佳爾嫁給了當時還是王子的韋賽里斯·坦格利安二世,還通過運作成功幫弟弟德拉澤科·羅佳爾娶到了多恩女王亞歷姍卓拉·馬泰爾。 在完成這兩樁堪稱“壯舉”的神級聯姻后,擁有了維斯特洛王國做盟友兼最大客戶的羅佳爾銀行很快變得比鐵金庫還要富有強大,隱隱開始挑戰前者的金融地位。但這種興盛來得快去得也迅速,在立桑卓和德拉澤科兄弟倆——羅佳爾家族崛起的掌舵人和兩大柱石于同一天內相繼過世后,家族迅速衰微,并在一連串事故和慘劇后土崩瓦解,淹沒在歷史的浪潮中。 由于時間久遠,殘余的羅佳爾家族也早已瓦解分散在世界各地再不成氣候,這段歷史的細節幾不可考,只有最關鍵的內容仍然被人牢牢銘記:當時同一天暴斃的羅佳爾家族掌門人立桑卓和弟弟德拉澤科,明面上是一個死于游船事故,一個被培根噎死……但陰謀論卻說,他們都是死于鐵金庫的兄弟單位——“黑白院”的刺殺。 和大部分傳得有模有樣卻毫無實證的陰謀論不同的是,這一次,傳聞屬實。 但需要補充的是,鐵金庫或者說布拉佛斯在羅佳爾銀行的隕落中做的,可遠不止派殺手干掉了兩位掌門人這么簡單。 …… 想要理順這件事情,要從羅佳爾銀行遠未達到巔峰,還沒引起鐵金庫的忌憚和全面攻擊前說起。 伊耿歷129年起,維斯特洛大陸上發生了一場名為“血龍狂舞”的血腥內戰:關于這場內戰的大概過程,無數史料進行了記載,無須再詳述。這場又可以被稱為“公主與王后”、“黑綠相爭”、“兩個女人一臺戲”的龍家內斗結局相當慘烈,黑綠兩黨的領袖最終都以身亡告終,坦格利安王朝自此由盛轉衰,魔龍也因為這場戰爭而最終徹底消亡滅絕。 一場沒有贏家的戰爭——這是史學界早已達成共識的總結性觀點。 但要注意的是,沒有贏家,并不代表沒有獲益者。 而要說最大獲益者,非布拉佛斯莫屬。 作為已知世界的金融中心,布拉佛斯有其它八大城邦都沒有的政治需求:它需要確保對除開自己以外的世界也保持一定的控制、影響力,才能做到維護自己的核心利益。 但對“血龍狂舞”前的維斯特洛,布拉佛斯卻只能勉強做到“大致掌握局勢變化”。 不是因為他們的對外工作做得不到位或懈怠了,而是因為當時在坦格利安和馬泰爾兩大家族停戰暫時保持和平后,在他們的各自領導下,七國或者說6 1國的國力迅速發展膨脹到了驚人的量級——這種繁榮昌盛帶來的結果就是:許多根本不與布拉佛斯打交道,也不在鐵金庫聯絡人名單上的領主貴族們也迅速獲得了財富和影響力,進而開始擁有話語權和發聲的需求。這群人的出現并沒有讓布拉佛斯對七國的影響力變弱,卻像膨脹氣球上染的顏色會變淡一樣——以擴大了整體體量的方式,稀釋了鐵金庫在七國原本還算密且廣的關系人脈網,讓前者對維斯特洛之前還稱得上可觀的控制和干涉力幾乎淡化失效。 布拉佛斯急需一個契機,將維斯特洛這頭即將徹底脫韁的巨獸拉回控制范圍內。 這時候,“黑”、“綠”兩黨之爭開始顯出端倪。 當然,必須說清楚的是:布拉佛斯并不是這場內戰的挑起或cao控者——再怎么神話鐵金庫也沒那本事。這場內戰由韋賽里斯一世駕崩為起點;以阿莉森·海塔爾王后聯合黨羽忤逆國王遺囑,擅自加冕伊耿王子拉開序幕;又在路斯里斯和伊蒙德兩位龍騎士王子在風息堡偶遇,并隨后在城堡外的海灣中進行了史稱“破船灣狂舞”的騎龍決斗后正式爆發;最終在黑綠兩黨各自成員對彼此的憎恨和憤怒下越燒越旺,直到席卷整個七國乃至已知世界…… 在這整個戰爭過程中,布拉佛斯和鐵金庫都沒什么戲份,但戰爭強度和結局實際上卻在其無數絲線cao控下更上一層樓或更慘烈,最終,黑綠兩黨以近乎同歸于盡的方式內耗盡了彼此的能量,整個七國的綜合國力體量都縮水下降了一個量級。 維斯特洛還是坦格利安家的維斯特洛,但瘦了一大圈的巨獸,卻變得比血龍狂舞前更容易被牽著鼻子走。布拉佛斯雖然沒怎么下場全程都在當看客,卻在內戰進行的那數年內一直悶聲發財地重織人脈網,并在勝負逐漸明了的關頭果斷支持了戰勝方,最終以邊緣戰勝方兼調停人之一、戰后重建支持者等身份,攫取到了更大比例的影響力和話語權。 它對維斯特洛的馴服一度成功到什么程度? 民間傳聞“誰坐鐵王座得由鐵金庫決定”! 糟糕的是,這句話從某種程度上居然還真的有道理:內戰落下帷幕后,從只在任一天卻簽了近兩打死刑宣判的克雷根·史塔克,到著名的“兜帽首相”泰蘭·蘭尼斯特,再到飛揚跋扈、權傾朝野的烏爾溫·培克和年輕稚嫩的撒迪厄斯·羅宛、鐵衛出身的馬斯森·維水……流水一般的連續幾任首相,不是布拉佛斯的老朋友,就是或多或少地拿過鐵金庫好處、直接間接地按照后者的期望和暗示為其利益服務過的權臣。如果兩條皆不占,便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奇奇怪怪的“原因”迅速下臺——攝政團和御前塞滿了外國人的利益代表,這趨勢直到伊耿三世啟用了絕對信任的家族成員、自己的親弟弟,后來也成為了國王的韋賽里斯·坦格利安擔任國王之手,才總算得到有效控制! 但,就在布拉佛斯的銀行家和看匙人們以為維斯特洛已經被他們收入囊中,自身“世界金融中心”的地位無可動搖的時候,半路忽然殺出來個羅佳爾家族,同樣從血龍狂舞的一地雞毛……不,應該說是一地龍鱗中跳了出來,也想當最大受益者! …… 第663章 顛覆的模板(下) 如果說布拉佛斯對維斯特洛是牽線木偶式的暗中擺布,那羅佳爾家族就是手把著手的直接介入。 這兩種模式,從長遠來看顯然前者更穩定牢靠:不僅不會引起直接的反感和民怨,還經得起朝代更迭和龍家內部奪權的考驗——只要聯系人名單上的地方豪強和核心權力層不被一網打盡,布拉佛斯就能多多少少地保持影響力。 可惜,從短期來看,依靠兩樁神級聯姻,在維斯特洛尚未徹底統一,仍存在北-坦格利安、南-馬泰爾兩大政權的情況下,同時當了兩家的親家……從而成為了整個維斯特洛的皇親國戚的羅佳爾銀行,卻死死壓住了鐵金庫。 原因很簡單:國庫做哪家銀行的生意直接由財產的主人決定,可輪不到幕僚和參謀們說三道四,而王室內部的家長、王國真正的主人是不可能當鐵金庫的牽線木偶的。 羅佳爾家族到底是自來熟地主動闖入維斯特洛的政治旋渦,還是被渡盡劫波意識到“鐵王座即將被鐵金庫cao控”的坦格利安家族作為第三方引進,以作制衡和破局支點?我們不得而知,但至少此段時間的正史記載沒有異議:早在血龍狂舞的余波散去前,羅佳爾銀行便在雄才大略的家主及其弟德拉澤科攜手統治下走向興盛,在韋賽里斯王子攜妻子拉臘夫人返回君臨,促成維斯特洛對羅佳爾的聯盟后,這種崛起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起初,鐵金庫面對突然發力的追趕者還只采取常規的遏制手段:散播謠言詆毀羅佳爾銀行聲譽、加大業務競爭擠壓其商業疆域、長袖善舞瓦解三女兒同盟并引爆戰爭惡化其金融環境等…… 這套古老但有效的攪屎棍法起初確實成功摁住了羅佳爾銀行的上升勢頭,但有多恩在背后當奶媽輸血的后者撐過了第一輪攻擊……隨著坦格利安王室與羅佳爾銀行的聯盟協定正式簽署并開始落實,鐵王座開始將在鐵金庫內的存款取出轉入羅佳爾銀行,這種驚人的虹吸式此消彼長讓羅佳爾銀行迅速恢復元氣,業績蒸蒸日上,在崛起險被扼殺的一年后成功反超鐵金庫,修成正果,成為已知世界現金流和業務量最大的銀行,沒有之一。 鐵一般的事實終于觸動布拉佛斯人神經中的那根紅線,黑白院受到看匙人會的召喚,兇名昭著的無面者應聲出動。在羅佳爾銀行成功登頂的短短數月之后,它強勢精明的兩大支柱在同一天、相隔狹海的兩場“意外”中、以匪夷所思的方式——雙雙暴斃! …… 但,和大多數人的個人印象或者說直觀感受不同的是:羅佳爾銀行并未隨著兩大掌門的同日身亡而轟然倒塌,相反,兩位舵手的被害只是一連串狂風驟雨般連擊的起頭。羅佳爾本身是個大家族,前任領袖留下了數量充足的子嗣后裔;其銀行也是個機構齊全、人員充足外加現金流當世無雙的龐然大物——有多恩和坦格利安王朝治下的無數領主貴族當客戶,可以說,再死個十個八個羅佳爾,它也能在慣性作用下繼續向前碾壓式推進,保持第一銀行的身份至少三年五載。 顛覆這樣一個存在只靠刺客可不夠,所以接下來還有后續故事。 立桑卓不僅是羅佳爾銀行行長,同時還是里斯“終身第一總督”,他的去世不僅在家族內部生成空缺,也在里斯政壇留下了巨大的權力真空。家族族長的位置倒是毫無懸念地由他的長子繼承,但里斯頭號實權人物的身份卻并非世襲……他被螃蟹啃咬的尸體尚未打撈出海,大群政客已開始爭奪他留下的地位和權勢遺產。 好死不死的是,他被公認為“有父親兩倍的雄心,能力卻僅一半”的兒子立桑羅也不甘示弱,決心奪回“屬于”(其實根本沒有這個說法)父親的統治地位。而能力配不上野心的結果,就是他成為了冰火世界古往今來最著名的敗家子之一:在首先順利拿下行政長官競選后,他又舉辦盛大的娛樂活動討好平民,緊接著拿前所未見的巨款賄賂其他列位總督,妄圖靠錢而非威望“買回”已故父親在里斯的統治力——發現這招效果不佳,便打算以行政長官的身份挑起對昔日友邦泰洛西或密爾的短期戰爭,用勝利與征服的榮耀來給自己鍍金,從而拿回“第一總督”頭銜。 花錢如流水地掏空個人積蓄后,他開始挪用銀行資金。 銀行家動用客戶存放的資金,這幾乎是天經地義的行業規則,本不需要過多指責,但立桑羅最大的問題在于:他不該在有強敵在伺無數雙眼睛盯著他的情況下進行冒險cao作。早已在羅佳爾銀行里里外外安插好間諜的鐵金庫當然不可能放過這個鏟除對手的機會,布拉佛斯的宣傳部門從未如此全功率地運轉——“羅佳爾銀行金庫即將被挪用耗竭”的傳言霎時間漫天飛舞,偏偏還有板有眼甚至有實證流傳,自由貿易城邦歷史上規模最驚人的擠兌由此爆發,總督和富商們紛紛趕來取款,黃金傾瀉流出立桑羅的地窖,短短幾天內就將羅佳爾銀行從天堂打入地獄。 銀行破產,立桑羅被迫潛逃(卻失敗被整死),羅佳爾家族的破落已成定局,鐵金庫卻仍不肯松口——看匙人會打定主意要將這膽大包天的挑戰者徹底整死以儆效尤,以嚇阻后來者。不僅在里斯的羅佳爾們紛紛淪為奴婢,就連已經嫁到君臨來、住在紅堡內的皇親國戚們,他們也不打算放過! 在鐵金庫的暗中牽線和挑動下,討厭羅佳爾的政圈人士痛打落水狗,構陷出這幫里斯人遠比實際犯下的多得多的罪行,并以此為依據發起一場針對羅佳爾王妃的政變,在逮捕完拉臘夫人的兄弟后甚至想拿下王妃本人。幸而彼時仍是孩子的伊耿三世和韋賽里斯王子勇敢地站出來舉起武器保護前者,才在付出被圍困梅葛樓長達十八天之久的代價后,保住羅佳爾家族最后一點體面,并打消了鐵金庫繼續投入資源窮追猛打的念頭。 …… “顛覆羅佳爾銀行是布拉佛斯歷史上一次空前絕后的超大規模跨部門協同,海王艦隊、情報部門、宣傳機構乃至黑白院……所有人都圍繞在鐵金庫周邊通力合作,共御外敵,展現出了我邦在面對威脅時不可思議的團結性和組織、協調能力。”總結完這段歷史的現任看匙人會現任會長自己也被祖先們的故事鼓舞,就連語氣都變得輕快和信心十足起來,“今天,布拉佛斯的實力已經遠勝往昔,我們卻也遭遇等同乃至更大的威脅,該如何應對,在我講完這段故事后,大家以史為鑒,顯然也該有所眉目了吧?” “首先要‘刺殺立桑卓和德拉澤科·羅佳爾兄弟’——不干掉威望和能力兼具的領袖和掌舵人,想靠常規手段的過招遏制體量遠勝于我布拉佛斯的七國,根本就是異想天開!”不到一秒后,回答的聲音便冒了出來,“問題只在于:誰,或者說誰和誰……才是維斯特洛銀行的‘立桑卓和德拉澤科’?” …… 第664章 橫生枝節 “提利昂·蘭尼斯特和艾格·威斯特。”艦隊代表首先接話,“這兩人一個是執行者一個是決策者,只要把他們干掉,才剛剛起步的維斯特洛銀行便損失慘重,霎時間運作不能了!” 這個觀點得到了幾下贊同,但反對聲也幾乎立刻響起。 “想得太淺!情報顯示銀行事實上系這兩人聯手籌辦不假,但若沒有得到女王的首肯,冠以坦格利安之名的任何事情可能辦得起來?”另一名看匙人哼一聲后搖頭,“既然決定動用終極手段,也知道要把執行者決策者一把抓……為什么不大膽一點,干脆再深入一步,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去把更上層的機構,坦格利安王朝的決策者拿下?太監瓦里斯和培提爾·貝里席已死,只要丹妮莉絲·坦格利安也出意外……失去效忠對象的女王陣營便人心渙散不戰自潰,自有人會幫我們收拾殘局,根本無須費心思再去單獨對付一個初初成立的小銀行!” “有道理,若把目光只盯著維斯特洛銀行,萬一干掉兩個后,女王再繼續指派人接任,接任者也一樣有能力該怎么辦?一路刺殺下去?刺殺女王才是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贊同聲比剛才更響了,但最初的提議者出言反駁:“誰沒有想過?可無面者不是不殺龍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