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境長城上的王者 第2節
“不久?!鄙w瑞不卑不亢地回答:“但我們只帶了十幾天的干糧,即使精打細算也只能撐二十天。而我們還得回去,如果繼續追,返程的后半截……” “我聽索恩爵士說。”威瑪語氣里帶著淡淡的嘲諷,“上一個冬天,游騎兵曾帶一個月的補給卻在長城外堅持了六個月,他們是怎么辦到的?” 一旁沒有插話的威爾和艾格對視一眼,咳嗽幾聲掩飾住了尷尬:威瑪的反諷也許還算有力,可惜選錯了對象。 “如果大人想知道是怎么辦到的,我倒是可以為您解惑?!痹缇涂催@紈绔子弟不爽的蓋瑞當然不會放過能打臉的機會:“我參加了那次行動,糧食吃光后,我們先吃馬rou和狗rou,然后刨草根、挖鼠窩、捕獵一切能動的東西,到最后實在沒什么可吃的,指揮官命令我們帶上兄弟們的尸體……好在最后沒派上用場,我們頂著風暴撐到了卡斯特的堡壘,并在這搞自己女兒的野人的幫助下活著回到了長城?!?/br> “如果長官想嘗試一下,我只能保證竭盡所能地帶大家活著回家了。”說話者痛快地看著威瑪露出慌亂表情,毫不客氣地繼續說道:“只是總司令曾提醒過我們,少于十人的隊伍別去找卡斯特求助,而草根和馬rou可不太好消化。” 年輕貴族臉色連番變化了幾回,艾格以為這名游騎兵中最年輕的小隊長會惱羞成怒,但實際上他迅速平靜下來,甚至奇跡般地做出讓步:“那好吧,無論發生什么,明天我們都掉頭結束追蹤,但這最后一天,我們必須得主動出擊,嘗試活捉一兩個‘舌頭’,不論成功與否,明天都啟程返回?!?/br> “主動出擊?”威爾沒法繼續看戲了,他緊張起來:“可……班揚大人要我們調查野人出現的原因和動向,沒有讓我們……” “在這九天里,你調查出什么了?”威瑪打斷了偷獵者的話,“再追九天,也不如抓一個活的野人審問來得方便,蓋瑞,你怎么認為?” 蓋瑞可以憑著資歷和老兵身份和對方斗個嘴彼此嘲諷一番,但面對即是貴族又是長官的威瑪,終究還是不能違抗命令,撇撇嘴、不情愿地答道:“全聽大人吩咐?!?/br> 威瑪輕蔑地笑了笑,他就喜歡看別人瞧自己不爽卻不得不聽命的感覺,心中冷哼一聲,扭頭看向威爾:“你,去前面偵查,回來后報告具體狀況,我們再研究決定該如何動手?!?/br> 偷獵者沒脾氣地看了眼艾格和蓋瑞,領命而去。剩下三人則下了馬,在幾棵大樹間找地方坐下休息起來。 …… 艾格站到一塊半埋在雪中的巖石上開始觀察四周,天氣一天比一天冷,而這里地處絕境長城以北上百里,從地理上講溫度確實應該更低……但最讓他感到不安的不是寒冷,而是人。 準確地說,是威瑪·羅伊斯爵士。 倒不是怕他,這個年輕貴族雖然有些養尊處優,但要昧著良心給他扣個紈绔帽子倒也辦不到,除了自恃身份有些傲慢外,可沒做過什么讓人激憤的壞事……艾格怕的,是與這年輕人相關的劇情。 如果早點知道自己有一天會穿越到這個世界里來,他一定會把電視劇和原著都翻來倒去看個幾遍。但人生沒有假設,在原先世界里,無論是看劇還是看原著,他都只是走馬觀花地瀏覽一遍,只大致知曉故事劇情,壓根沒記什么細節。 不過有一個劇情他實在沒法忘記,那就是——威瑪·羅伊斯,正是冰與火的故事開始時被異鬼砍死的那個倒霉蛋。作為小說兼電視劇出場的第一個有名有姓的角色,他的死亡揭示了本世界最大反派的真實存在,奠定了劇情的基調,算是最重要的“引子”。 但天地良心,艾格作為一個穿越者,自問就算不能一路升職加薪稱王稱霸走上人生巔峰,也不該當個故事一開始就死了的陪襯吧!所以,當他十天前聽說這次的巡邏要由威瑪·羅伊斯爵士帶隊時,他的內心是拒絕的。 可惜——身為一個帶罪來到長城的人,他既沒有權力挑選長官,也沒資格拒絕正常出勤,只能硬著頭皮上路,再次深入鬼影森林。 鬼影森林鬼影森林,沒有鬼影哪稱得上是鬼影森林?長城之北的寒風永不停歇,吹得樹影幢幢宛如猙獰活物,這片黑荒由此得名。艾格現在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北出長城時的景象,當時,對傳說和劇情的記憶突然涌上心頭,周圍每一個樹影乍一看仿佛都是肅立等待活人上鉤的異鬼,每一棵雕刻了人臉的魚梁木都能嚇他一跳,第一天的巡邏結束,他下馬的時候幾乎腿軟到站不住,現在想想,也實在夠糗。 如今,他已出墻十余次,與野人打照面也有了兩三回,對眼前這片有著鬼影之稱的寒帶森林,他早已無所畏懼。 但和威瑪同行再次激活他內心潛藏的不安,四面密集的樹影暗幕中似乎藏著什么莫可名狀的危險,讓他仿佛面對天敵的動物般惴惴不安。 繞著休息點轉了一圈,沒發現什么異常跡象,刺在背上的寒意和危機感也許只是因為威瑪存在而產生的錯覺?仔細想來,這家伙也不至于運氣差到第一次出來巡邏就帶著自己撞上異鬼吧……等這次回到長城,得想個辦法避開與這羅伊斯家的煞星一起巡邏的安排了。 艾格搖搖頭回到另外兩人身邊,在他們奇怪的目光中找地方坐下,一起安靜地等待起威爾偵查返回。 …… 寒風吹著,馬兒在原地不停地走動噴著鼻息,艾格一邊不放松警惕地注意著周圍環境聲響,一邊思索著避開與威瑪同行和脫離守夜人的方法,大約一小時后,威爾回來了。 “嗯?”威瑪抬頭,以詢問的目光看著偷獵者,用他特有的那種傲氣十足、漫不經心的語調開口:“馬上就要天黑了,野人應該已經停下來開始生火扎營了吧。” 威爾翻身下馬,愣愣地走到三人身邊,咽了口唾沫,一臉魂不守舍:“我知道你們不會相信的……但前面不知發生了什么……野人,全都死了。” …… 第004章 危局 “什么?” “什么!”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一個帶著質疑,一個則充滿震驚。 羅伊斯少爺奇怪地瞥了眼一臉見鬼模樣的艾格:“你看見了什么,仔細講來,別漏掉任何細節?!?/br> “營地在兩里之外,翻過一個小雪坡,緊鄰著一條溪?!蓖柎鸬溃盃I火已經熄滅,只剩一堆余燼在冒著煙。野人們就在邊上橫七豎八毫無規律地躺著,我數了下總共八人,和原先估計差不多,但沒看見小孩……所有人都一動不動,包括樹上一個,我盡可能地偷偷靠近,仔細觀察了好長時間,沒看見血,但活人絕不會躺得這么安靜?!?/br> “活人壓根就不會讓營火熄滅。”蓋瑞說道,“這兩天氣溫下降得厲害,可能是沒做好準備被凍死了?” “可能吧,”威爾很配合地打了個哆嗦,“大人,現在我們怎么辦?” “冷就多穿點衣服?!毙×_伊斯出了口鼻息,“九天前我們出發的時候,長城可是在滴水。過去這周結了點霜,偶爾還下點雪,但絕對沒有冷到能凍死一窩野人的地步。更何況他們穿著保暖的毛皮御寒,所處地形足以遮擋風雪,又生著火。” …… 聽著三名守夜人隊友間的討論和對話,艾格只感覺寒意一寸寸滲入到骨髓里——怎么會這樣?他心中一萬頭草泥馬奔過,暗中把羅伊斯一家祖宗十八代問候了個遍。 就算再怎么記性差,這既視感極強的場面也讓他醒悟過來:他面臨的正是冰火故事最開端的劇情,這該死的威瑪·羅伊斯,第一次帶隊巡邏就領著兄弟們撞上異鬼。和原來唯一不同的地方就在于,這回多了自己一個! “既然野人已經死了,”蓋瑞皺了皺眉頭,有些不安地開口了,“咱們回頭吧。” “死人嚇著你了嗎?”威瑪回頭,帶著蔑視的輕淺笑容,繼續艾格似曾聽聞的臺詞。 “死人不可怕,”艾格意識到不能再毫無存在感地沉默下去,現在他面臨的是一個關乎生死的問題:如果任由威瑪·羅伊斯帶著一行人前往調查野人遭遇屠殺的現場,他們就將與異鬼迎頭相遇,而他可絲毫不覺得原劇情里三個人的陣容加上自己一個,就能對付那數千年前幾乎滅絕人類的恐怖存在:“我害怕的,是殺死那幫野人的東西。” “能殺死野人,可不一定就能殺死守夜人?!蹦贻p的騎士自信地說道,內心卻有些詫異,在他的印象里,艾格很少當眾發表意見?!岸遥愦_定他們真死了?證據呢。” “威爾也許不是個勇士,但他不會撒謊,既然他看到了,我就相信?!鄙w瑞沉臉看著幾人,“上頭命令我們調查野人行蹤,我們照辦,現在他們不會再sao擾我們……” “你難道認為司令不會問我們死因么?!蓖敽敛豢蜌獾卮驍嗔死媳脑?,“上馬,帶我去看看。” 蓋瑞露出不忿的表情,但最終沒有說話,扭頭走向自己的馬。 “我不去。”艾格這回再不能隨波逐流,這是生死攸關的時刻,“隨你叫我懦夫也好,膽小鬼也罷,我就是被嚇壞了。這幾天來,我一直感覺有什么恐怖而滿懷惡意的東西在周圍盯著我們……野人一定就是被那東西給殺了,我們不可能是對手?!?/br> “我也有這種感覺?!蓖栆幌驔]有主見,但有人帶頭,趕緊結結巴巴地支持艾格。 “天色漸漸暗下來了。”蓋瑞有些疑惑地看看艾格,自己可以憑著老兵的資歷偶爾和這空降的隊長叫叫板,但和自己一屋這極少與人起沖突的年輕人是哪來的底氣也公然抗命?“我們可以明天再調查?!?/br> “有意思,守夜人,居然怕黑?”威瑪的表情略微扭曲,蓋瑞和自己唱反調他已經習以為常,但三個士兵頭一回意見一致地和自己作對,可就徹底激發了他的逆反心理了:“我意已決,現在——立刻上馬前往現場,我不會再說第三遍。” “不。”艾格直覺此刻任自己口燦蓮花也絕無法說服面前固執的年輕騎士,有些絕望地做著最后的抗爭。他看向蓋瑞,希望能得到這名守夜人老兵的支持??上Ψ揭苫蟮嘏c他對視一會,反倒輕輕搖頭示意他別和長官犟?!拔矣蟹N強烈的預感,這次過去,我有很大概率會死?!?/br> “我不相信你的預感。”威瑪瞇起眼睛:“如果你堅持不去,那就跑吧,但離開前交出武器,也不許騎馬,自信能跑回去我不會攔你,去啊?” 艾格與他對視,看著對方把手放到了腰間的劍柄上,眼神碰撞一番,最終向現實低頭。 離開,直接變身逃兵,維斯特洛再無容身之處,況且此地離長城有百里遠,雖然游騎兵的訓練項目中包括野外生存這一項,但理論和實踐畢竟是兩碼事,哪怕野獸和異鬼不來為難自己,饑餓寒冷以及迷路也足以吞沒他這個小小的凡人。而反抗……即使假設威爾和蓋瑞旁觀,實戰經驗稀少的自己,也絕不可能是這個雖比自己小了幾歲,但從小就有家族劍術教練指導的貴族子弟的對手。 他沒有選擇,看來,只能指望之前做過的那點保命的小準備能派上用場了。 “上馬,你跟威爾走最前面?!卑竦姆涀屚斔闪丝跉?,他故作不屑地抿了抿嘴:“別想動什么歪腦筋,我會在后面全程盯著你?!?/br> …… 四人上馬出發,威爾帶著艾格打前鋒,兩人都緊張而小心地馭馬前進。昨夜下了一場小雪,這會兒薄而松軟的雪層底下有許多石塊、樹根和水洼,一不小心就會讓馬摔倒。艾格強抑著心中的恐懼,一手抓著韁繩一手伸入包內,摸索并抓住了那柄費他不少力氣才弄來的黑曜石匕首。 …… 黑曜石,又名龍晶,古瓦雷利亞語稱之為冰凍火。這東西其實是一種在地質運動中形成的天然玻璃……在艾格原先來自的世界里這東西自然是沒有任何特殊之處,但他猜測:也許是在這個魔法存在的世界里這種晶體與某種未知能量有特殊作用,讓它具備了獨特的能力。 異鬼已經消失了幾千年,這種號稱能殺死異鬼的東西在市面上通常作為一種普通的低級寶石售賣,由于其易碎和黑乎乎的顏色,并不像剛玉類寶石那樣受歡迎——不珍貴,自然也就賣不出什么好價錢,于是也就很少有人做這方面生意。 這就導致:黑曜石雖既不貴也不罕見,但真想要搞到手卻不容易。艾格花了不少時間,才托一起完成訓練后被分配到東海望的一名同屆守夜人新兵從與黑衫軍團進行交易的海外商人那買來,足足花了幾個月的津貼。 剛到手時,它還只是小臂粗細的一塊條狀礦石,艾格又花了幾周的訓練閑暇時間,才慢慢將它雕琢打磨成大致的匕首形狀,用布片包著下半截,作為護身符放在身邊。 為了這玩意,他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連吃飯時給自己加個菜的錢都掏不出來,被周圍其他兄弟笑話了好久。 如果今天這東西最終能救自己一命,那起碼這段吃土的苦日子算物有所值了。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艾格并不是個怕死到發狂的膽小鬼,但他絕不接受:在這異界極北的無名角落里、頂著幾個農民給他起的代號,默默無聞地死于一種世人不相信其存在的東西之手。 …… 第005章 狹路相逢 兩里路不遠,但他們在林間行進地十分緩慢,暮色漸沉,北地的夜來得極快,無云的天空很快轉為淤青般的深紫,星星和月亮開始顯現,雖然光亮不足太陽的萬分之一,但由于積雪反射著光線,視野勉強還算不錯。 “就是前面了。”威爾小聲地告訴艾格,言語中透露出些許緊張。 “小心一點,遇到什么,直接跑?!卑裆钗跉?,比起威爾對黑暗中的未知事物的恐懼來,清楚即將面對什么的他倒有些熱血沸騰的感覺來——他的身體和心理都意識到,在很快就要面對人類天敵的情況下,必須開始調整狀態了。 樹林深處傳來一聲狼嗥。 威爾在一棵長滿樹瘤的老鐵樹旁停住下了馬,艾格照做,冷風颯颯地響徹林間,艾格明顯感覺氣溫變低,至于是心理原因產生的錯覺,還是異鬼帶來了寒冷,他不敢肯定。 如果劇情照舊發生,此刻一行人應該都已經處于敵人的包圍中了。 “這兒不太對勁?!鄙w瑞喃喃地說。 “是嗎?”年輕騎士朝他輕蔑地一笑。 “你難道沒感覺?”蓋瑞質問,“仔細聽聽暗處的聲音?!?/br> “風聲,樹葉沙沙響,還有狼嚎。蓋瑞,是哪一種把你嚇破膽啦?”羅伊斯優雅地翻身下馬,把馬牽在一根跟其他三匹離得遠遠的低垂枝干上,然后抽出長劍。“如果你害怕,就在這替我們看著馬吧。艾格和威爾,和我去看看那幫死人。” 蓋瑞皺眉忍受了羞辱,取出了工具袋:“我來生個火?!?/br> “老頭子,愚蠢也有個限度。若這林子里有敵人,我們難道要生火引他們過來么?” “有些東西只怕火,”蓋瑞拿著打火石,“比如熊、冰原狼,還有……還有好些東西?!?/br> “我說不準就是不準?!?/br> …… 艾格皺眉旁觀著兩人間的對話,心中忍不住懷疑,如果他們說話聲音小一點,異鬼們有沒有可能就發現不了他們,直接帶著新收的小弟離開了? 但他沒資格也沒辦法讓這幫家伙閉嘴,張口欲言,最終遏制住說話的沖動,只握緊了手中匕首,悄悄藏在衣袖內。 蓋瑞怒視了年輕騎士片刻,最終低頭接受了安排。羅伊斯滿意地點點頭,看向威爾和艾格:“走吧?!?/br> 威爾左顧右盼地小步前進,領著艾格穿越濃密樹叢,爬上低緩斜坡,兩人的動作都小心而輕柔,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音……但走在最后的騎士卻絲毫不打算同樣“鬼鬼祟祟”,他昂首挺胸地大步跟在兩人身后,身體與葉片摩擦、環甲金屬間碰撞、枝干分叉時不時地絆住他的長劍或勾住他身披的奢華斗篷,并因此而發出陣陣咒罵。 羅伊斯每發出一丁點聲音,就會讓走在前頭的艾格心臟都一陣揪緊。這該死的蠢貨,艾格在心中罵道。沒有任何情況時不許他們說話,現在該保持安靜了反倒不斷制造噪音,簡直無可救藥。他在腦海中設想過回頭用劍指著這小子命令他安靜,但明白那樣不僅會制造出更多聲音,在技不如人的情況下,甚至會讓局面走向完全失控的方向。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當真是“走一步看一步”,短短百米的一段路艾格感覺仿佛走了一年,終于,他跟著威爾登上了覆蓋著積雪的小土坡。 由于保持著高度的緊張,艾格清楚地聽到了身旁威爾發出的一聲吸冷氣聲。 眼前的土坡下,皎潔的月光灑落在空地上,映照出殘留的野人營地,營火余燼還在冒著絲絲白煙,白雪覆蓋的巖石,半結冰的小溪,沒有任何異常……除了威爾所說的一地野人不見蹤影。 “諸神保佑!”背后,威瑪·羅伊斯爵士揮劍砍掉一枝擋在他臉前的樹枝,也上到了坡頂,站在兩個守夜人小兵身邊,手握寶劍,披風被吹得噼啪作響,星月的光芒清楚地勾勒出他高貴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