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想掰彎我 第8節(jié)
那時候他還只是個剛剛轉(zhuǎn)到南霧的插班生,沒有開始躥個兒,也沒有褪去嬰兒肥,是個圓乎乎的小胖子,又是初來乍到的外地人,經(jīng)常被孤立,被嘲笑,被欺負,根本沒有現(xiàn)在這樣的所謂校園男神的待遇。 只有那個溫柔又漂亮的女生會很認真地告訴他“你的眼睛很漂亮,以后一定會是個很好看的小男生,所以千萬別難過,好好長大,只要你變得足夠強大了,就沒有人會欺負你了”。 因此即使后來他很快就轉(zhuǎn)回了北京,也沒能知道那個女生的真實姓名和聯(lián)系方式,但是那種情竇初開時候怦然心動的感覺也從來沒有忘過,甚至沒有再喜歡上別的任何一個女生。 所以才會在第一次看到顧寄青的時候就那么失態(tài)。 剛剛的心跳加速肯定也是因為移情效果。 周辭白非常確定。 然而顧寄青對自己的細致照顧卻是實打?qū)嵲谘矍暗摹?/br> 而且顧寄青也沒有真的做過任何過分的事情,自己之所以會有這么大反應,只是因為當時聽顧寄青說了要掰彎自己的話,所以有了先入為主的偏見。 但顧寄青也說了是誤會。 后面那些行為也都是有理由的,說了保持距離后,顧寄青也有避嫌,還因為自己受了傷。 想到這里,周辭白有些愧疚。 他覺得自己之前帶了偏見的言行一點都不紳士。 于是他看著自己腳踝處纏得規(guī)整細致的繃帶,抿了抿唇,低聲說了句:“抱歉。” 意料之外的對話。 顧寄青不解地抬起眼眸。 周辭白像是很不自在,偏過頭,移開視線,飛快說道:“之前是我自己的心理原因,所以言行有點過激,也不太禮貌,不是你的問題,所以你別往心里去?!?/br> 說完,就徹底繃緊了唇角,直視著什么都沒有的墻面,渾身上下寫滿了“你別回答我,讓這趴快點過去”的別扭感。 顧寄青就這么靜靜看了他三秒,然后低頭笑了聲:“周辭白,有沒有人說過你這樣很可愛?!?/br> 當然沒有。 誰會說一個一米九的大男人可愛! 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的周辭白瞬間又升起了一種被調(diào)戲的羞憤感。 可是一回頭,就看見顧寄青微帶著笑意,給繃帶收了個漂亮的結(jié),羞憤就又硬生生地堵回去了。 “你試試有沒有哪里不舒服?!鳖櫦那嗵痤^,看向他。 周辭白:“……沒?!?/br> “那我繼續(xù)寫論文了。” 顧寄青轉(zhuǎn)回身,沒有一絲多的留戀。 周辭白微頓,面無表情地把小餅干放進抽屜里鎖好后,也拿過一本書看了起來。 · 冬日周末的清大校園,寒冷而熱鬧,室內(nèi)則是一片煦暖和靜謐。 沒有路平嘰嘰哇哇的打游戲聲,也沒有陳紀和女朋友煲電話粥的甜言蜜語聲。 竟然是難得的愜意。 周辭白少有的一口氣看完了一整本小說,等他合上書頁的時候,才覺得嗓子有些發(fā)癢,抵著嗓子低咳了兩聲。 其實一整個下午已經(jīng)咳了不止兩聲。 顧寄青合上電腦,偏頭看向窗外,天色已經(jīng)徹底暗下,云層壓得極低,看樣子是要下雪了。 他拿起手機一看,已經(jīng)晚上八點。 至于屏幕上顯示的二十幾個未接來電,絲毫沒有在意,直接刪除。 然后收好手機,一邊慢條斯理地穿著外套,一邊問道:“晚飯吃糖醋小排骨可以嗎?我愛吃酸甜口的。” 糖醋排骨就糖醋排骨,怎么還是糖醋小排骨。 周辭白還記著顧寄青說自己可愛的事,于是盡量嚴肅地繃著著臉,交上了自己的飯卡:“刷我的吧。” 他這張渣攻臉配上這樣的表情動作,和這樣的臺詞,倒是有了幾分小說里高冷霸總的味道。 只可惜就連麻煩別人幫忙打個飯,都要不好意思地別扭一下。 顧寄青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然后接過飯卡,帶著保溫桶,出了門。 北京初冬的夜,尤其是即將下雪的夜,已經(jīng)比南霧的數(shù)九寒冬還要來得凜冽。 顧寄青拎著晚飯往回走的時候,順路買了個東西,然后陌生號碼的來電又來了。 顧寄青不用猜就知道是誰,正準備低頭按掉,對方卻先掛了電話。 緊接著就是前方傳來的一聲“阿寄”。 顧寄青抬起了頭, 賀敞之正站在1棟宿舍樓前那條小路的盡頭,看著他,眼角泛著紅意,不知道是凍的,還是別的什么原因。 顧寄青收起手機,慢悠悠地朝賀敞之走了過去。 賀敞之眼里瞬間像是點了光,急切地想伸出手去抓他。 然而顧寄青卻在距離他一臂以外的地方停了下來:“有什么事,就直說吧,我還要給我室友帶飯,涼了不好?!?/br> 賀敞之伸到一半的手僵在空中。 見他不說話,顧寄青也沒有多說,只是提步往前,準備徑直路過。 賀敞之卻一把捏住他的手腕,用力往回一拽,生生帶到自己跟前:“阿寄,我為了你手也分了,柜也出了,現(xiàn)在還連夜從家里趕回來,結(jié)果你就看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賀敞之質(zhì)問的聲音帶著卑微,好像顧寄青真做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一般。 顧寄青卻只覺得自己的手腕被捏得有些疼,但又掙脫不開,只能看向?qū)Ψ剑骸百R敞之,我建議你和簡苓分手,只是因為你不是直男,不應該耽誤人家女孩,不代表我要為此負責?!?/br> “但是你沒出現(xiàn)之前,沒有人知道我是gay!我的朋友,我的父母,還有簡苓,所有人都以為我是正常人,如果不是你,我可以這么演一輩子!”賀敞之情緒已然失控。 顧寄青看他的表情卻平靜得像是看一個過時的笑話。 賀敞之終于有些受不住,嗓音帶了哽咽:“阿寄,你真的就從來沒喜歡過我嗎?那你對我的那些好難道也都是假的嗎?!” 說假的談不上,但也不意味著更多。 “我對你好只是因為你之前作為室友來說對我很好,我不喜歡欠別人人情?!鳖櫦那嘟忉尩闷届o又認真,沒有絲毫的嘲諷和玩弄。 卻顯得賀敞之更像個笑話:“那隨便一個人對你好,你也會對他好?!” 他的眼神里充滿了不肯相信。 好像這份好是多了不得的事情一樣。 顧寄青不太能夠理解。 他微頓之后,認真說道:“準確來說,隨便一個人對我不好,我也會對他好?!?/br> 自從他五歲那年被他那位優(yōu)柔美麗的母親帶進顧家,并告知一定要當一個能讓顧家人接受并喜歡的小孩后,這種行為就慢慢變成了一種不需要思考的習慣和本能。 只是對人好而已,又不需要付出感情。 所以讓人接受并喜歡,是件多簡單的事情。 顧寄青不太明白怎么會有人當了真。 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說得足夠清楚,夜里又冷得厲害,也就不愿再多逗留,語調(diào)恢復慣有的慵懶溫軟:“所以如果可以的話,希望大家還可以保留一點成年人最后的體面。我還要給我室友帶飯,涼了就不好吃了?!?/br> 他說得平靜又得體。 然后準備離開。 賀敞之卻覺得越來越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 憑什么招惹人的是顧寄青,說走就走的是顧寄青,什么都不在意的也是顧寄青? 他終于忍不住,一把拽回顧寄青,用力抵在墻上:“顧寄青,我以前也是你的室友,你也會給我?guī)э?,我是哪里做得還不夠好嗎,憑什么你說掰就掰?” 他到底是院籃球隊的成員,人高馬大,猛的一下,即使隔著厚厚的羽絨服,也能清晰聽見顧寄青骨骼撞擊上墻壁的聲音。 顧寄青眉梢蹙起。 賀敞之看得心里一疼,正準備道歉。 下一秒就被人握住右肩,用力往后一扯。 高高大大的男生立馬被拽得打了個趔趄。 緊接著有人就擋在了他和顧寄青中間:“有話就說,別動手動腳。” 聲線沉冷,壓著不悅。 賀敞之本來就一肚子火氣,正準備翻臉,結(jié)果抬頭一看是周辭白,微愣,然后只能壓下怒氣,被迫緩和神色:“周辭白,這是我和顧寄青的事,跟你沒關系。” 周辭白把顧寄青完全擋在身后,語氣帶著冷淡的強勢:“他現(xiàn)在是我室友,就跟我有關系。” “你不是恐同嗎?你還管我們的事?” 賀敞之直接攻擊周辭白最敏感的地方。 周辭白卻只是面無表情道:“我并不歧視性取向,我只是討厭不分場合死纏爛打給別人帶來困擾的gay而已?!?/br> 不分場合死纏爛打的gay. 賀敞之攥緊了拳頭。 但凡換一個人,他一定已經(jīng)動手了。 但他和周辭白打過球,知道這人骨子里就是一頭沒被馴化的野狼,一旦較起真來,瘋到可怕,而且大男子主義嚴重,保護欲過強,自己在他這里絕對討不到好處。 于是緊緊攥住的拳頭,最終也只能松開。 他平復情緒,看向顧寄青,語氣恢復溫柔:“阿寄,對不起,剛才是不是把你弄疼了?都是我的問題,我太著急了。但是周辭白這種情況,你跟他住一個宿舍肯定不方便,不如先搬回來,我了解你的生活習慣,起碼能照顧你,而且保證保持距離,絕對不過線?!?/br> 話語之間無不透露出了解和熟稔。 像是在向周辭白宣示他們曾經(jīng)親密的關系。 然而顧寄青只是平淡道:“不用,我新宿舍住得挺好的,順便,你這句對不起與其對我說,不如去對簡苓說。你不欠我的,欠她的?!?/br> 說完,再次轉(zhuǎn)身。 這次沒被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