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顧云逸微微一笑，“草民以為，草民什么都不需要說，在座諸位，不是九五之尊，就是天潢貴胄，更有飽讀詩書的百官朝臣，各個學識淵博，各有其能。這中間的事，根本不用草民說破，就便可知草民是冤枉的。”

    “哦？”

    皇上聽著顧云逸的話，眼里閃過一抹流光。

    他開口吩咐，“細說說。”

    “既然皇上吩咐，那草民遵旨。”

    一邊說著，顧云逸一邊上前，他看向天五，唇角微微上揚，那笑容淺淡，淡定自若的模樣，顯然根本不因為天五的指證，而有半分的怒意。

    顧云逸看著天五，緩緩開口，“你叫我什么？”

    “二……二公子……”

    “既然叫我二公子，那你就應該知道，我在家中行二。我是顧家人，不久之前才來京城，這你應該也知道吧？”

    “知道。”

    聽著天五的回應，顧云逸不疾不徐，緩緩繼續。

    “你既然知道我剛來京城，那就應該知道，我最近在京中，不是忙于整理家中商鋪，就是忙于去書院，跟山掌討教學問。”

    “屬下……不是太清楚。”

    “不清楚啊，那說點你清楚的。”

    顧云逸蹲下身子，緩緩對上天五的眸子，他淺笑著詢問。

    “你今年多大，什么時候進的景王府，開始為景王爺辦差的？你又是什么時候認識我，開始為我辦事的？

    你什么時候娶得妻？妻子姓甚名誰，背景是什么？家中有幾口人，幾畝地？

    你兒子多大，體態樣貌如何，有什么身體特征嗎？還有，你妻兒是什么時候被我控制的，是怎么被我控制的，我是怎么以他們威脅你做事的？

    我都說過什么話？你又是什么確認他們現在一切完好，從而愿意幫我做事的？我給你的要求是什么，計劃是什么？這些，你都細說說。”

    “這……”

    顧云逸一口氣問了太多，以至于天五有些發懵。

    他接到任務，本就時間緊急，他根本沒有時間去細致調查顧云逸，他說的話，也根本經不起推敲。

    剛剛皇上是問過，但也只是問了今日在景王府的事。

    根本沒有顧云逸問的這么細。

    顧云逸問的問題，全都是普通的小問題。可是，細節太多了，一旦說錯，哪怕時間線上有一點疏漏，顧云逸都可以給出他不能作案的證明，從而推翻他所有的話。

    這些問題，天五根本就不敢回應……

    第468章 謀算人心

    見天五倉皇無措的樣子，顧云逸緩緩繼續。

    “這些問題，都是與你相關的，是你經歷的，你不會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吧？這些事，你再用不知道搪塞，未免太糊弄人了吧？”

    “我知道，我都知道。”

    “知道就好。”

    顧云逸緩緩抬頭，看向皇上。

    “皇上，不知道可否讓人準備筆墨，草民希望，這人能將草民所問，一一寫下來。”

    “寫下來？”皇上看著顧云逸，不由的稍稍蹙眉，“寫的過程，對于一個人梳理思路，有很好的幫助。也許他只是在說謊，也許他只想到了一個開頭，可是寫下來這個過程，他很可能就已經思路清晰，將所有的謊言都梳理清楚了。”

    “草民明白，但草民還是希望他能寫下來。”

    “好。”

    顧云逸堅持，皇上也不多說什么。

    即刻讓福遠去準備筆墨，不只天五要寫，連帶著顧云逸，他也要了一份，在寫。

    兩個人一起動手。

    天五眉頭緊鎖，在眾目睽睽之下，他每寫一點，都緊張的厲害，他頻頻往前面去看，生怕自己所寫前后矛盾，那緊張的模樣，眾人都看在眼里。

    反觀顧云逸，則簡單多了，也淡然多了。

    他將從入京開始，所有的事情，全都一一的寫在了紙上。每日去做了什么，耗時多久，有什么人可以作證，他都寫了下來。

    本就進京時間不長，顧云逸要寫的內容，也并不多。

    他很快就寫完了。

    反倒是天五，來來回回的翻看思量，明明是一堆最簡單的問題，他卻答得艱難。

    誰在說謊，其實一目了然。

    只不過，既然東西都寫了，那大家也就在這些東西上，看一個答案。

    大約過了一炷香左右的工夫，天五才將那些問題都寫下來，福澤見狀，將那些東西拿過去給皇上看。皇上只看了兩眼，就明白了顧云逸的意思。

    其實，這就是人心。

    天五為了證實自己的謊言，太需要一個完整的故事了，寫下來這個過程，更提醒著他，只有一次的機會。

    所以前后一定不能矛盾，他要在極短的時間里，把這個故事編完整，他需要補充很多之前所不曾想過的細節，甚至有一些，是顧云逸所不曾聞到過的，以便能夠在人挑錯的時候，做出更完整更系統的回應。

    天五的故事，邏輯完整，哪哪都說的通，單看他的這份口供，看不出什么疏漏來。

    可偏偏這就是最大的疏漏。

    天五的故事太完整了，以至于他添入了很多細節。

    顧云逸問的本來就細，天五再更進一步的細化了細節，那與顧云逸的時間線，所無法對應的地方，就越來越多。

    謀算人心……

    顧云逸利用的，就是天五不知細節，越是惶恐，就越注意細節，越是注意細節，就越會容易出錯的心理……

    很容易的，就戳破了天五的謊言。

    皇上揮揮手，讓顧云逸退去了一旁，顧云逸笑著退去了蕭楚煜身邊。

    從始至終，蕭楚煜面色自然，絲毫不擔心。

    別說顧云逸沒做。

    可算是天五真的是顧云逸的人，一切真的是他暗中cao縱，那這種情況，蕭楚煜也相信顧云逸能全身而退。

    絕對的相信，讓他毫不擔憂。

    而顧云逸也喜歡他的這份不擔憂，這種時候，關心則亂，平靜以對，對大家都好。

    皇上很快就看向了天五。

    “故事編的很完整，就是太完整了，這些，你拿去看看，看完了，朕再給你一次機會，讓你重新說。”

    一邊說著，皇上一邊將天五和顧云逸寫的，全都扔給了天五。

    天五見狀，頭更低了。

    他拿著那些東西，根本不敢做聲。

    皇上不理會天五，他轉而看向一旁的蕭楚塵，“你有什么要說的？”

    “父皇，這些事跟兒臣無關，兒臣是冤枉的，”蕭楚塵聽到問話，急匆匆的開口，“父皇，天五是兒臣的人，這不假，可是，只怕這也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兒臣也不過是他背后主子手中的一枚棋子，這都是個假象，是他們在利用兒臣。”

    “有證據嗎？”

    “沒有證據，但兒臣所言句句屬實。”

    看向皇上，蕭楚塵面色焦急，他的眼睛都在泛紅，一片濕潤。

    “父皇，兒臣不想說不好聽的話，更不想詛咒兄弟。但是，四哥的情況眾所周知，就算沒有刺殺之事，他能撐多少，這也是完全不能確定的。

    也許是今日，也許是明日，也許是后日，這種事說不準，也不用說準，總歸是情況不好就是了。

    兒臣就算不喜四哥，就算與他有些舊怨，也不可能讓身邊人對他下手。說的難聽些，為了他搭上自己，根本不值。”

    這話不好聽，尤其是在皇家，哪怕暗地里兄弟相殘，可面上總還是要臉的。

    但現在，蕭楚塵不得不說。

    沒有證據的情況下，這種話，其實就是最好的，也是最簡單的證據。

    皇上瞇著眼睛瞧蕭楚塵，沒有說話。

    蕭楚塵見狀，快速繼續，“父皇，兒臣所言句句屬實，而且，兒臣也沒有那么蠢，就算兒臣真想要四哥的命，也不會派身邊心腹去冒險。

    那么多太醫，那么多藥材，在四皇子府里進進出出，兒臣若真想動手，從藥上動動手腳就夠了，何苦讓自己人去冒險？

    這分明是有人想要加害兒臣，想要陷害兒臣，才特意派了天五，讓兒臣深陷這個困局，無法脫身。”

    蕭楚塵聲淚俱下，委屈的不行。

    方如墨也知道，這事跟他沒有關系，可是，這種時候不落井下石，什么時候落井下石？

    蕭楚塵是沒殺蕭楚暝，可他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別的不說……

    單說他讓顧云嬌不痛快了，那收拾收拾他，就是應該的。

    看向皇上，方如墨上前一步，淡淡的開口，“皇上，草民覺得，景王爺有句話，說的不大對，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

    “回皇上，草民以為，派人刺殺比在藥中做手腳，要簡單多了。畢竟，四皇子雖然情況不好，可所有太醫都是在一起守著的，不論是藥浴，還是施針，亦或者是喂藥，所用藥材要檢查，藥熬成了要檢查，喂進去的時候，勺子帶碗，連帶著喂藥人的手，也都要檢查。

    這中間，太醫們勤勤懇懇，細心細致，不敢有絲毫疏漏。

    草民以為，想從這上面動手，實屬不易。若真有不得已的殺人理由，非要四皇子閉嘴，那刺殺……

    或許是最直接的，畢竟，太醫們醫術高超，可功夫不強，這是事實。一個影衛，解決了所有問題，這也是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