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顧云嬌眼中的恨，不是假的。

    顧云逸的心思，都寫在臉上，蕭楚煜看的清清楚楚。蕭楚煜凝眉笑笑，微微嘆息。

    不得不承認，顧云逸真的是個心思通透，能看透人心的人，很多事情，只跟他說兩分，他就能猜透全部。

    就比如現(xiàn)在。

    看著顧云逸，蕭楚煜輕聲呢喃。

    “是與不是，都不要緊，要緊的是，只要嬌嬌現(xiàn)在愿意去做，那么做她能覺得開心，那我就不會反對。至于后果，我會替她來承擔，我是她的后盾，是她萬無一失的依靠。”

    這話，蕭楚煜說的很慢，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

    顧云逸聞聲，也笑著點頭。

    “剛好，我也是，顧家也是，在這一點上，我們是一致的。”

    “我知道。”

    顧家人對顧云嬌的好，蕭楚煜感受的很清晰。

    緩緩起身，也沒再多逗留。

    “我去看看嬌嬌，就不陪你多聊了。”

    “去吧，”沖著蕭楚煜揮揮手，顧云逸的半點都不阻攔，他只是囑咐，“記的多安撫安撫嬌嬌，告訴她，不論她做什么，開心最重要。她不是孤單單的一個人，就算天塌下來，我們也會一起把等她撐著，讓她開心點。”

    “我明白。”

    蕭楚煜應聲，離開了花廳。

    只不過，蕭楚煜心里尋思的，卻是截然相反的事。

    他不會去勸顧云嬌什么。

    因為他很清楚，他和顧云嬌的心照不宣，都意味著一世慘痛。大仇人就在眼前，顧云嬌有什么反應，都不為過，那些安撫的話。于一世慘死而言，終究太蒼白無力了。

    更何況，顧云嬌又何嘗不知道，整個顧家都是站在她身后，愿意陪著她一起承擔的。

    可那個傻丫頭，愿意那樣嗎？

    只怕顧云嬌心里想的，是如何斷絕和顧家的關系，是如何在一旦失手的可能發(fā)生的時候，她能獨自承擔所有，不牽累顧家分毫。

    那些勸說的話，只怕不會讓她安心。

    只會更讓她擔心。

    只是，這些話蕭楚煜沒有說出口。

    青云閣。

    蕭楚煜來的時候，顧云嬌還在忙，各個鋪子的掌柜的，都已經(jīng)散了，但后續(xù)的盤賬，以及根據(jù)鋪子里可用的資金，可用的人手，做二次規(guī)劃，從而打垮蕭楚塵的鋪子，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很多的細節(jié)，需要顧云嬌去一點點盤算。

    她還在忙著。

    清風、清露，都在屋子外面守著，她們幫不上顧云嬌什么。

    看著蕭楚煜來，清風、清露倒是松了一口氣。

    “王爺……”

    兩個小丫鬟行禮問安，之后，清露就看著蕭楚煜，輕聲開口。

    “王爺，你勸勸小姐吧，自打從街上回來，跟二公子聊過之后，小姐就一直在忙，半刻都沒休息過，她除了叫過一壺茶之外，其他的東西，半點都沒吃，這就算有天大的事要辦，這么熬著，身子也吃不消啊。”

    聽著這話，蕭楚煜的眼神稍稍暗了暗。

    “嬌嬌一直沒吃東西？”

    清風、清露搖頭。

    四目相對，清風快速道，“小姐見過蕭楚塵和二公子密談之后，情緒就一直都不高，她忙起來，根本顧不上吃。奴婢們往里頭送過幾回，小姐都沒動筷子，那菜是怎么送進去的，就怎么原封不動的端出來。奴婢們幫不上忙，光是看著心急。”

    “去準備吃的。”

    “灶上一直都熱著呢，隨時都可以吃。”

    “端過來。”

    蕭楚煜冷聲吩咐，聽著這話，清風、清露忙去了小灶房，把灶上給顧云嬌熱著的吃食，全都端了過來。

    蕭楚煜從她們的手里，把東西接過來。

    之后，蕭楚煜直接讓她們散了。

    蕭楚煜獨自進了房間，到了桌邊上，他把食盒放下。

    桌上，顧云嬌密密麻麻的擺了許多賬冊，還有許多紙，是他核算的賬目，還有他做的資源調(diào)度，以及細致的規(guī)劃。

    蕭楚煜拿著看了幾眼，眼里帶著一抹笑意。

    不得不承認，顧家人的骨子里，都帶著經(jīng)商的血脈和智慧。

    顧云嬌這規(guī)劃做的很老道。

    把東西放下，蕭楚煜到顧云嬌身邊坐下，抬手，他的手輕輕的附上顧云嬌的手背，將她執(zhí)筆的手握住了。

    筆稍頓，筆尖暈染出一片墨來。

    顧云嬌停下，緩緩側(cè)頭。

    原本嬌俏的小臉上，半點表情都沒有，她秀美緊蹙，眼睛無神，只帶著清冷。

    一直到看到是蕭楚煜，顧云嬌的表情才稍稍緩和，“王爺，你回來啦，清風、清露怎么都沒通傳一聲。”

    “不用她們通傳，就我們兩個人，更好。”

    一邊說著，蕭楚煜一邊從顧云嬌的手中，將筆拿出來，放在一旁。

    蕭楚煜坐在顧云嬌邊上。

    四目相對，蕭楚煜輕聲開口，“見到他了？”

    他……

    這個字，蕭楚煜說的很輕，他很含蓄。

    不過，顧云嬌懂，蕭楚煜問的是蕭楚塵，是那個她最不想提及，卻又怎么都放不下的心結(jié)。

    一時間，顧云嬌的眼中，霧氣彌漫。

    顧云嬌搖搖頭，“我沒見到他，可我知道，當時我在茶樓里，他就在我隔壁的包廂，他就坐在我二哥的對面，帶著一副帶貌岸然的面具，跟我二哥虛與委蛇，侃侃而談。

    我知道，他的話也許說的很好聽，可他的心思一定很歹毒。他又想染指顧家，借用顧家的財勢，為他謀利。他一定是覺得，礦脈要靠不住了，他想另謀出路。”

    “嬌嬌……”

    顧云嬌的恨意，在她的每一句話里，每一個字里。

    這樣子，也難怪顧云逸擔心。

    也難怪顧云逸寧可相信那是一個荒誕的猜想，也不愿相信，那只是一場噩夢。

    摟著顧云嬌，一點點將她攬入懷中，蕭楚煜輕聲道，“我能理解你的感受，我也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的怒，很多的恨。可是，我們都得冷靜，正如關心則亂一樣，被憤怒支配了理智，那我們也容易亂。而在這種博弈里，亂字，是最要不得的。”

    “我知道，我都懂。”

    “傻丫頭。”

    蕭楚煜呢喃著，他的吻，輕輕落在顧云嬌的額上，他緩緩繼續(xù)……

    第436章 以小博大

    “我知道道理你都懂，可我需要的，是你能做到。”

    大手，一下下的輕輕的拍著顧云嬌的背，蕭楚煜輕聲呢喃。

    “我知道，那些事沒法放下，可你不能永遠都停留在那里，想要擊潰敵人，首先你要學會好保護自己。有些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你得先照顧好自己的身子，才能有來日方長。”

    “王爺，我……”

    “我都明白，我也都能理解。”

    不用顧云嬌說什么，蕭楚煜輕輕的嘆息，他繼續(xù)。

    “我又何嘗不恨？我之前就在京城，跟他有過很多次的交集，每一次的時候，我都恨不能直接上手，一劍殺了他，永絕后患。我恨不能將他挫骨揚灰，讓他永世都不得超生。可是，最后我還是停下了。”

    “呃……”

    “不是我不恨了，而是我知道，我得保護好自己。”

    憐惜的看著顧云嬌。

    明明只是分開一日而已，就算是一整日不吃，也消瘦不了多少，可蕭楚煜這一刻瞧著，卻總覺得顧云嬌的身上，帶著一股晦暗之氣，仿佛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她身上只有恨，沒有快樂。

    人還是她。

    卻又不是平日里的那個她了。

    蕭楚煜心疼，“嬌嬌，不是所有人，都能夠有重來一次的機會的，能否又這樣 一次機會，真的十分難得。

    也正因為難得，我們才要更珍惜。我們要實現(xiàn)愿望，要得償所愿，可我們更要保護好自己，我們得彌補過往的缺憾，把每一步都走好。報仇雪恨，那是心愿，卻不是終點，你明白嗎？”

    牽著顧云嬌的手，緩緩與她十指相扣。

    蕭楚煜的手，一點點加重力道。

    手指，疼。

    蕭楚煜用這種方式，給顧云嬌力量，也讓她清醒。

    “嬌嬌，你還有我，我們還有漫漫余生，就算是為了我，你也要照顧好自己的。就像我去雪神山，追擊鬼王的時候，你跟我說的那樣，就算是為了你，我也要活著回來。我們都是一樣的，對嗎？”

    “嗯。”

    四目相對，顧云嬌輕輕點頭。

    那灰白的小臉上，宛若注入了靈魂似的，多了一抹表情。

    蕭楚煜輕舒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