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老夫人，從前也不曾對她說過重話。

    更不曾這般。

    洛氏心里不是滋味，可她清楚，顧云嬌心里更難受。

    所以即便會讓老夫人不高興，她也得說，“娘，你病著，有些事不清楚，你怎么說我怎么鬧我，都沒關系，你罰我去祠堂，也不打緊，我跪上十天半月，我也認了。

    可是嬌嬌沒錯，她自進這個屋，就叫了你一聲祖母，她甚至連句話都還沒來得及說呢，娘你就給她扣那么大的帽子，就要罰她，這怎么都說不過去吧？”

    “大伯娘……”

    拽著洛氏，顧云嬌沖著她搖了搖頭。

    老夫人的狀況，比她想的還要糟，這不是老夫人能控制的，跟她講這些，沒有意義。

    洛氏懂顧云嬌的意思，可她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她心疼！

    她們顧家嬌養出來的小女兒，沒道理辛辛苦苦的奔忙之后，還要受這份委屈。

    拉著顧云嬌，洛氏開口，“嬌嬌，你先跟你二伯娘去偏廳，我跟你祖母說說話。至于去祠堂什么的，不用理會，聽我的，安心等著。”

    “老大媳婦，你這是什么意思？你還把不把我放在眼里？”

    老夫人怒氣沖沖。

    不過，洛氏像是沒聽到似的，她直接看向一旁的許氏。

    “你帶嬌嬌下去，還有，把魏老夫人、魏夫人也請下去，讓小廚房做點糕點，你替我好好的跟她們賠個不是。”

    “好，那大嫂，你……”

    注意點分寸，別真氣到了老夫人。

    最后這話就在嘴邊，許氏想說，可那幾個字，她終究沒有說出口。

    許氏也明白，洛氏比她更端莊穩重，這些道理，洛氏也比她更懂。若是真的可以隱忍，順著老夫人，洛氏絕不會多說一個字。

    可現在……

    老夫人得罪了魏家，她們可以忍，但她這么戳顧云嬌的心，她們忍不住。

    沒再多言，許氏點點頭，拉著顧云嬌往外走。

    路過魏老夫人、魏夫人的時候，許氏還不等張嘴，兩個人就已經起身了，“正好，我們也饞你家小廚房的糕點了，我們貪嘴一回，過去嘗嘗。”

    “多謝，二位請。”

    許氏引著她們，直接出去了。

    老夫人見狀，氣的甩手把茶盞端起來，砸向洛氏。

    “你想干什么？你當我死了是不是？瀾兒的親事我還沒談完呢，你就把人給我攆走了，還跟顧云嬌狼狽為jian，你們還把不把我放在眼里？

    老大呢，金嬤嬤，去把老大叫回來，這種不敬長輩不知是非的媳婦，不要也罷。今兒我做主，休妻，這樣的人，我們顧家要不起。”

    第298章 心里有種空落落的感覺

    老夫人聲音很大，怒氣沖沖。

    尤其是“休妻”兩個字，她幾乎是吼出來的，顧云嬌和許氏、魏老夫人她們都才剛出門，這動靜，她們怎么可能聽不到。

    幾乎是下意識的，顧云嬌想轉身回去。

    許氏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沖著她搖搖頭，“里面有你大伯娘呢，不用你管，你也累了，跟我去歇著就行。”

    “可是二伯娘，祖母她要……”

    “放心吧。”

    拍著顧云嬌的手背，許氏輕聲的安撫她。

    “你大伯娘自進家門開始，就是顧府的當家主母。雖說這些年，顧家諸事還算順遂，可這偌大的家想要打理起來，豈是易事？

    你大伯娘為人和善溫柔，知書達理，可這不代表她就經不起事。你祖母這邊，她能處理好，你就放心吧。”

    魏老夫人和魏夫人都知道不該問，可是，她們心里太好奇了。

    是什么，讓老夫人性情大變，成現在這樣？

    這太可怕了。

    對上魏老夫人和魏夫人的目光，許氏輕聲道，“讓二位見笑了，我娘近日身子不適，腦子也有些不清醒。她忘了不少事，有些記憶也錯亂了。

    她近來十分偏寵顧云瀾，至于顧云瀾當初做的事，她也都不記得了。

    所以她才會提出讓顧云瀾嫁去魏家，兩家聯姻的事。不過這事，顧家不會有人同意，二位也不必放在心上。”

    許氏的話，算是一種承諾，給魏老夫人和魏夫人吃了顆定心丸。

    雖說聯姻是兩家的事，只要他們魏家不松口，顧家老夫人這就是剃頭挑子一頭熱，成不了事。可若顧家執意如此，難免傷了兩家情分。

    許氏這么說，他們也就都安心省心了。

    當然，她們兩個也清楚，許氏的話大約沒說完，是說了一半藏了一半。

    許氏說的顧老夫人的癥狀，應該都是真的。至于原因，大約不只是身子不適那么簡單。

    畢竟，若只是身子問題，顧云嬌會醫術，一定會想辦法，這也不是什么見不得光的事，憑著顧家如今的財力，就算遍訪名醫，也是可能的。而不會像是現在這樣，毫無動靜。

    這事……不簡單。

    不過，魏老夫人和魏夫人都識趣，她們看破不說破，也不去討人嫌。

    沒留下吃什么糕點，她們直接離開了。

    許氏和顧云嬌送她們出去。

    壽安院這邊。

    聽著老夫人說“休妻”，洛氏也沒多大的反應，她神色平靜，一如往常。

    款步上前，到老夫人身邊坐下，洛氏輕聲開口，“娘，自打我進門開始，我就敬著你。我一直都覺得，娘巾幗不讓須眉，顧家能有今日，那是因為當初有娘撐著。

    顧家風風雨雨這么多年，娘是這家里的支柱。所以娘你說什么，做什么，但凡可以答應的，我都應著你，順著你。”

    洛氏聲音很輕，她說著，眼睛一點點的泛紅。

    看著老夫人，她心里難受。

    “娘，你近來身子不好，你說什么做什么，我們都能理解，哪怕心里難受，我們也盡量依著你。可是娘，嬌嬌的事不行。”

    “說什么依著我？你不氣死我，已經算是好的了。”

    老夫人瞪著洛氏，沒好氣的開口。

    洛氏聽著也不惱，她只是苦笑，“氣你？那什么才算不氣你？罰嬌嬌，罵她，還是把她趕出門？”

    看著老夫人，洛氏的眼淚直接掉了下來。

    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太多了，老夫人什么都忘了，倒是無事一身輕，可他們這些人，有哪一個是好受的？

    笑都是強顏歡笑，是打掉了牙活血吞。

    他們也會累啊。

    “娘你忘了，你的身子，都是誰幫你調理的了？自打嬌嬌跟著她娘學了醫術，出師了開始，你的身子都是她幫你調理。

    你這邊有個風吹草動，她那就跟天塌了似的。你病著，她守著你，不吃不睡，不停的翻醫典想辦法，她不停的試藥，不停的換方子，她恨不能用自己的命去換你平安。你忘了，你不記得了，可我們記得。”

    洛氏語氣平靜，可她這樣子，讓老夫人心里亂糟糟的。

    她腦袋一陣陣的疼。

    老夫人也說不出那是種什么感覺，可她心里難受，就像是被洛氏帶進去了似的，有些沉溺，有些難過。

    洛氏看得出來老夫人臉色變化，她知道要適可而止。

    可她還是又堅持說了兩句。

    “娘，遠的不說，就說這次你身子不舒服，嬌嬌就一直在想辦法。你看著她進門，不耐煩的吼了一句，堵住了她多有的話，可你知道，她在來之前，有多不容易嗎？

    你瞧見她眼下的烏青了嗎？你知道她多久沒好好的合過眼睛，睡過一個安穩覺了嗎？她拼了命的想辦法，為的是誰啊？娘，你真的傷到她的心了。”

    “我……”

    “你是長輩，是嬌嬌心里最疼她的祖母。哪怕你要她的命，她也不會跟你說一個不字。娘，人這一輩子，子孫孝順是福，可再孝順的子孫，也受不住長輩的折磨。常言道父慈子孝，若父不父，你讓子何子？父子尚且如此，更何況是祖孫？”

    “呃……”

    “娘你是個有福之人，我們也都理解你現在身子不好，有時候不能自控。可是，就算你不能自控，就算你偏疼顧云瀾，你也該在偏疼里分分是非的。別等著人心傷透了，把子孫的孝順磨沒了，把福氣都斷送了，那可就沒法回頭了。”

    到底顧忌著老夫人的身子，洛氏沒有把話說的太重。

    挑挑揀揀的，她能說的，也僅此而已。

    看了一眼今月，洛氏道，“云瀾，你陪著你祖母，也順帶著勸勸她吧。等一會兒她累了，你就帶她去休息。我先出去了，晚些再來。”

    洛氏說完，直接離開了。

    她清楚，許氏和顧云嬌雖然走了，可她們心里必然惦記著。

    她得趕緊過去瞧瞧。

    洛氏離開，老夫人沒說什么，只是，瞧著她那背影，老夫人心里莫名的有種空落落的感覺，她也說不清是怎么了，可就是發慌。

    今月瞧著老夫人，快步上前，輕輕的拍著她的背安撫。

    “祖母，你別慌，大伯娘她只是太心疼嬌嬌，太心疼你了，才會說這些。她是為了這個家好，你冷靜下，然后安安心心的養身子，等身子好了，一切就都好了。”

    “瀾兒，你說我……”

    老夫人想問，她是不是真的錯了？

    可是，話到嘴邊，她還沒等說出來呢，她嘴里線咸腥味蔓延。

    一口血，直接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