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云嬌一來，就看到翠姝他們幾個伺候的人跪在廊下。天兒還沒完全轉暖，清早的時候本就冷，幾個人穿的都不多，哆哆嗦嗦的，也不知道跪了多久，一個個的臉色泛白，模樣不大好。

    老夫人安排了人過來，伺候顧云瀾，這顧云嬌知道。

    只是，她沒想到，顧云瀾敢這么明目張膽的罰老夫人的人。俗話說，打狗還看主人呢……

    顧云瀾倒是敢！

    眼神冷冷的，顧云嬌大步上前，“既然有人不稀罕人在屋里侍候，那就也不必有人伺候了。你們都起來，自己回屋歇著去吧。從今兒起，所有人只負責院子灑掃，不負責近身侍候。誰不滿意，來找我?！?/br>
    這話，顧云嬌是對翠姝幾個人說的，更是對顧晚舟，以及屋里的顧云瀾說的。

    顧晚舟面色尷尬，“嬌嬌，瀾兒她也不是……”

    “怎么，顧四爺心疼你寶貝女兒了？”還不等顧晚舟話說完，顧云嬌回頭打斷他，她聲音冰冷，“顧家是仁善之家，沒那么多腌臜齷齪的手段，下人也是人，誰還不是爹生娘養的？論身份，她也不過是個見不得光的外室女罷了，分了人到她身邊伺候，那是給她體面，耍威風……她找錯地了。顧四爺要是覺得我說的不對，還縱容她，那……道不同不相為謀，你們父女倆自己玩吧?！?/br>
    顧云嬌說完就要走，顧晚舟無法，只得應著她。

    “行行行，都聽你的，你說怎么辦就怎么辦。瀾兒還在屋里等著呢，你先進去看看她，其他的，咱們什么都好說。”

    幾個下人而已，顧晚舟并不在意著。

    不管是顧云瀾罰人，還是顧云嬌救人，在他看來，那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顧云嬌知道顧晚舟的心思，可有些事情，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得通的，她也沒心思去跟顧晚舟掰扯。

    并不拿喬著什么，顧云嬌只是揮揮手讓翠姝他們幾個下去，她隨即便進了屋。

    一進門，顧云嬌就看到滿地的茶盞碎片，茶葉污漬，還有凌亂的棉絮、手帕、衣裳、首飾……

    一地狼藉，可見顧云瀾有多火大。

    顧云嬌好整以暇的望向床邊，就在這時，一個手爐猛地沖著顧云嬌飛來。

    清露見狀，抬腳踢開了。

    顧云嬌看著依偎著床頭，怒氣沖沖的顧云瀾，不禁哂笑，“昨兒還嬌嬌弱弱的，跟朵白蓮花似的，說要跟我姐妹同心呢，怎么今兒就繃不住，開始大打出手了？顧云瀾，你戲不是挺好的嗎？怎么不繼續演了？”

    第186章 顧云嬌嘴好毒

    “顧云嬌，你就是來看我笑話的，是不是？你滾，你給我滾。”

    什么姐妹情深？那本也是假的。

    在靠近蕭楚煜不成，被衣衫不整的扔在顧府門外罰跪，受盡了冷眼嘲笑之后；

    在知道自己可能懷了溫清堯的孩子，再沒什么掙扎的可能之后，顧云瀾也都看明白了。

    她已經這樣了，還裝什么？

    什么好話，什么好臉色，什么禮數……全都是狗屁，從今往后，再也沒有了。

    她不好過，顧云嬌也別想好過！

    將顧云瀾瘋癲的模樣看在眼里，顧云嬌不怒反笑，她越過那滿地的狼藉，直接到桌邊上坐下，“你還真說對了，我就是來看你笑話的。你那寶貝爹，求著我過來看，還讓我好好看呢?！?/br>
    顧晚舟：“……”他哪是這個意思？

    之前的預感果然是對的，讓顧云嬌來，事情的確在變糟糕。

    顧晚舟心里正嘀咕著，就看到顧云瀾投射過來的恨意跌宕的目光，他忙開口，“瀾兒，我讓嬌嬌來給你診斷一下，咱們也確認一下情況。這樣，不論是不是真的有了孩子，這孩子留還是不留，是嫁進溫家還是另謀出路，咱們也都能早做打算，不至于太被動?！?/br>
    顧晚舟說的掏心掏肺，之后，他又忙催促顧云嬌，“嬌嬌，你快給瀾兒看看，都這種時候了，你就別跟她斗嘴了?！?/br>
    “斗嘴怎么了？她襲擊我，我沒讓人抽她，已經不錯了?！?/br>
    “你……”

    “得了，你們父女情深，我做什么都是錯，說什么都是錯，我認就是了，”顧云嬌把顧晚舟的話噎了回去，她隨即看向顧云瀾，“說吧，看還是不看，隨你。”

    顧云瀾聽著顧云嬌的話，像是吞了蒼蠅一樣惡心。

    顧云嬌越是漫不經心，顧云瀾心里就越不舒坦，“看還是不看，隨你”，多平靜無波的話啊，可一旦她開口回應了“看”，那就意味著低頭。

    昨兒她已經低過一次頭了，可換來的是什么？

    是狼狽，是嘲弄，是羞辱。

    她不想再低頭了，那種滋味穿心斷腸，太痛。

    可她能選擇不看嗎？

    她能走的路本就很窄，一旦肚子里真的揣上了溫清堯的種，那她日后的路，就更像是踏在荊棘之上，愈發的艱難。

    哪怕她一次次的告訴自己，一旦事情真的是最壞的那種情況，她可以無所顧忌，可以破罐子破摔，可她騙不了自己，她心里還是存著意思僥幸的。

    她不能不看，不能不以防萬一，不能不早做應對……

    她根本沒得選。

    緊緊的咬著唇，顧云瀾沒抬頭去看顧云嬌，她也沒有回應。

    將顧云瀾的模樣看在眼里，顧云嬌側頭看向顧晚舟，“你看見了，不是我不出面幫忙，是她不愿意。真沒看出來，甘愿在溫清堯那種私生活混亂的男人身下婉轉承歡的人，也有這么有骨氣的一面?！?/br>
    顧云瀾：“……”賤人。

    顧晚舟：“……”

    顧云嬌嘴好毒，她明知道顧云瀾心里不痛快，不想低頭，這時候還在她面前說什么骨氣？提什么溫清堯？

    誅心?。?/br>
    目光在顧云瀾和顧云嬌之間徘徊，顧晚舟無奈的嘆氣。

    顧云瀾不愿低頭，他低。

    顧云嬌不想主動，他求。

    心里想著，顧晚舟無奈的開口，“嬌嬌，你就幫瀾兒看看吧。你醫術那么好，又是自家人，眼下瀾兒也只能依靠你了。我知道，你嘴硬心軟，你若真的不想管，你也不會來這，既然人都已經來了，你就別拖著了。當我求你，行嗎？”

    聽著顧晚舟的話，顧云嬌不禁抬頭看向他，四目相對，她不禁笑了出來。

    為了顧云瀾，顧晚舟可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來，什么話都說的出來。瞧瞧，這才多久，又是一句“當我求你……”

    嘖！

    可真是父女情深。

    顧云嬌咂舌，心里倒也說不上羨慕嫉妒，更談不上什么恨不恨的，早就知道，在顧晚舟心里，她跟顧云瀾不一樣，也不再奢望那點父愛心慈，她還真不會被顧晚舟影響。

    緩緩起身，顧云嬌直接到了床邊上。

    也不管顧云瀾臉色如何，顧云嬌坐下，抬手拉起了顧云瀾的手腕，為她診脈。一時間，房間里安安靜靜的，落針可聞，隱隱透著一股子壓抑。

    這次，顧云嬌診脈的時間并不長，不過片刻就收了手。

    顧晚舟見狀忙上前詢問，“如何？”

    顧云瀾雖然沒有開口，可她盯著顧云嬌的眼神，卻炙熱的厲害。

    曾幾何時，她瘋狂的想要嫁給溫清堯，她也奢望過一場溫存之后，能留下一個孩子，憑著孩子登堂入室?？涩F在，她太害怕了，她不能有孩子，一定不能。

    死死的盯著顧云嬌，顧云瀾那樣子，簡直恨不能從她的臉上盯出個窟窿來。

    顧云嬌感受到了。

    看著他們父女倆，顧云嬌輕笑著開口，“恭喜了，你們父女倆，一個要當外祖，一個要當娘，身份都長了一輩。母憑子貴，登堂入室，這愿望還真實現了。

    也不知道是溫清堯厲害，眼瞅著不舉了，還能留個后，還是顧云瀾你厲害……折騰折騰，還真要夢想成真了?！?/br>
    “啊……”

    顧云嬌的話，像是刀子一般，直戳到了顧云瀾的心尖上，她崩潰的大吼。

    如同躲瘟疫似的，顧云嬌起身，離得她遠遠的。

    顧晚舟腦子也懵懵的，他看看崩潰大哭的顧云瀾，半晌才看向顧云嬌，“嬌嬌，你確定了？真的……懷了？”

    “你們要是不信我，可以另外找郎中來瞧。”

    顧晚舟：“……”

    他要是豁的出去，能找另外的郎中來瞧，還找顧云嬌干嘛？別的郎中醫術不濟，嘴不嚴，可他們好歹不會像顧云嬌這么嘴毒，字字句句的往人心上戳刀子。

    可他不是害怕嗎？

    心緒翻騰的厲害，顧晚舟壓抑克制著，努力讓聲音放柔和。

    “瀾兒，你也聽到了，如今已經確認了，你是怎么想的，也該拿個主意了。如果你想嫁進溫家，那就事不宜遲，我這就安排人往溫家送信。

    如今溫家狀況是不好，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加上你這是溫清堯的長子，也大概是他唯一的孩子，你嫁過去，也未必會吃苦。當然，你若不愿意，那讓嬌嬌給你開一副藥，把孩子……”

    “停啊?！?/br>
    知道顧晚舟要說什么，顧云嬌直接把他喊住了。

    “顧四爺，你叫我來看看，我看過了，幸災樂禍，我也樂過了。剩下的事，我可沒心思管。而且，你們平日怎么裝大尾巴狼，怎么黑心，怎么玩，我都不管，可人命的事上，我也勸你們善良……”

    第187章 她這次，肯定要玩個大的

    知道顧云瀾和顧晚舟為了這個孩子，指定心里不痛快，顧云嬌也沒多逗留。

    顧云嬌很快就離開了芙蓉院。

    不過，臨走的時候，顧云嬌把清露留了下來，“你在這等等，聽聽他們最終商量出的結果。有了消息，告訴我一聲?！?/br>
    “是。”

    得了回應，顧云嬌走的迅速。

    屋里。

    顧云瀾崩潰的哭喊聲許久才結束，她眼睛紅腫，目光呆滯的沒有一絲神采。

    顧晚舟看著顧云瀾這模樣，不由得心疼，他壓下自己心頭所有的焦躁不安，柔聲的勸著，“瀾兒，你別這樣，事情還沒有到最壞的地步，咱們發現的早，還可以想辦法?！?/br>
    “辦法？”

    癡癡的笑了一聲，顧云瀾緩緩抬頭，看向顧晚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