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讓所有下人留在外面，不許跟著，她帶著四老爺單獨進了祠堂。

    眼下聽動靜，她似乎跟四老爺吵起來了。表小姐擔心老夫人的身子，但因為不好貿然闖祠堂，所以想請大老爺過去。”

    聽著清風的話，顧晚臨幾人不敢耽擱，他們起身直奔祠堂。

    祠堂里。

    顧晚舟雙手被綁著，他雙目空洞，坐在蒲團上，整個人木訥訥的，如同沒有靈魂的木偶。

    行尸走rou，不過如此。

    老夫人瞧著顧晚舟的模樣，若說不心疼，那是假的，可比起那份心疼來，她更心涼。

    進了祠堂后，她就已經把顧云嬌被抓的事，又當面跟顧晚舟說了一次，可他這個當爹的，卻像是沒聽到似的，面無表情，無動于衷。

    “老四，你到底想要怎么樣？你看看你現在，哪還有一點當爹的樣子？”

    顧晚舟依舊沒有反應。

    “顧晚舟，你想氣死我是不是？”老夫人忍不住拍了他兩巴掌。

    “娘，”面若死灰的顧晚舟緩緩抬頭，他的眼淚直接流了下來，“香悅死了，雖然她騙了我，可她到底跟了我十幾年，我心里有氣，可是娘，我……”

    “林香悅林香悅林香悅，你腦子里除了她林香悅，還有沒有點別的？”

    老夫人大吼，血氣上涌，她的腦子一陣陣的發暈。

    用手揉揉自己的頭，老夫人有些撐不住，她索性“撲通”一聲跪坐在了蒲團上。望著滿堂的祖宗牌位，老夫人聲音哽咽。

    “自你爹走后，我就支撐著顧家，風風雨雨這么多年，我可以說顧家里里外外的事，我都盡心盡力，不曾愧對列祖列宗。

    可今兒我卻覺得，我是有愧的。老四，瞧著你現在這樣，我愧對祖宗，我愧對你爹，我也愧對自己，我更愧對嬌嬌她娘，愧對嬌嬌。”

    “娘……”

    “你別叫我娘，我怎么配？”

    打斷了顧晚舟的話，老夫人的眼淚，也在眼眶中打轉。

    “這些年，除了讓林氏進門之外，但凡是你想要的，我哪樣沒給？但凡是你想做的，我哪樣不依著你？

    慈母多敗兒，說到底，是我害了你。可是老四，你也是幾個孩子的爹了，活到了這把歲數，你就真的沒有一點擔當嗎？你難道真的什么事都做不了，就只會一次次的后悔？”

    后悔……

    這兩個字，像針似的，戳的顧晚舟心頭沁血。

    知道自己因為林氏的欺騙，錯過了百里茵，辜負了百里茵，他后悔；

    他不理會林氏，想要冷靜，可等來的卻是林氏的死訊，在看到林氏尸體的時候，他也后悔。

    老夫人說的不錯，這許多年，他不是在后悔，就是在讓自己后悔的路上。

    可他還能如何？

    百里茵死了，林氏也死了，人死不能復生，除了后悔他還能做什么？

    第59章 戰神大人很有男子氣概

    母子連心。

    雖然顧晚舟什么都沒說，可他心里想的，老夫人一眼就能看到底。

    老夫人長嘆，“老四，這些年為了林氏，你做了多少蠢事，敗過多少次家，丟過多少次人，傷過多少次嬌嬌的心，我都不跟你翻舊賬，林氏死了，往事隨風，我不再提，甚至你心里難受，你現在后悔沒有原諒林氏，沒有保護好她，我也可以理解。

    可老四，你知道什么叫一錯再錯嗎？

    這些年你待嬌嬌如何，你比我更清楚。難道她這個女兒在你心里，就真的那般無足輕重？

    難道真的只有嬌嬌死了，等到逝者已矣，后悔無用時，你才會覺得心疼？

    難得到真的得嬌嬌她娘含恨入夢，指責你不配當爹，你才會恍然察覺，自己應該保護好女兒？”

    顧云嬌……死……

    這幾個字落在顧晚舟耳中，那么刺耳，他呆愣愣的抬頭看向老夫人。

    只是，老夫人已經沒力氣再說什么了。

    用手撐著地，老夫人晃著身子，掙扎著站起來，不看顧晚舟，她一邊往外走，一邊淡漠的開口，“后悔二字之所以讓人那么痛，多半不是因為失去，而是因為本可以不失去。老四，這些年已經錯了太多，也失去了太多，一味的沉浸在后悔里，你還會失去更多。昨日是嬌嬌她娘，今日是林香悅，明日是嬌嬌，后日就可能是整個顧家。”

    該說的，老夫人都已經說了，能講的道理，她也都已經講了。

    剩下的只能靠顧晚舟自己。

    這段父女情，要與不要，也全看他。

    打開祠堂的門，老夫人出去，正好撞上火急火燎趕來的顧晚臨幾人。

    “娘，你還好吧？”顧晚臨上前來攙扶住老夫人，順帶著也往顧晚舟的方向看了兩眼，顧晚舟正望過來，淚流滿面。

    那模樣，顧晚臨瞧了心中不是滋味。

    老夫人了解顧晚臨，她輕輕開口，“都不是小孩子了，該他處理的事，交給他自己就好。”

    “娘……”

    “咱們回吧，都去壽安院，再商量商量嬌嬌的事。嬌嬌命苦，娘去的早，當爹的又不管她，咱們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身陷囹圄，為人構陷，卻袖手旁觀吧？我是個怕后悔的人，我怕我遲了這一步，等來的結果，會是我承受不來的那一種。”

    這話老夫人是對著顧晚臨說的，可分明是說給顧晚舟聽的。

    顧晚臨幾個人也懂。

    所有人都沒再逗留，他們一起隨著老夫人去了壽安院。至于祠堂，獨留了顧晚舟一個。

    沒了吵鬧，沒了關切，也沒苦口婆心的勸說……這顧晚舟待了許多日子的祠堂，一下子變的像是冰窖似的，冷的沁骨。

    這許多年的事，不停的在顧晚舟腦海中翻滾。

    百里茵、林氏、顧云嬌，所有人的模樣，也似乎都在他心里糾纏。可最終，他們都變成了冷冰冰的灰白模樣，毫無生氣。

    那畫面，刺痛了顧晚舟。

    踉蹌著起身，顧晚舟直接從祠堂沖了出去，沖出了顧府。

    這消息自然瞞不過老夫人他們，老夫人讓顧晚臨安排了個人，在暗中盯著顧晚舟，以免出事，其他的便沒有再管。

    卻說壽安院這邊。

    老夫人一行人才回來沒多久，顧云逸就回來了，同顧云逸一起回來的，還有兩個人。

    一個是方如墨，另一個是譚望舒。

    譚望舒穿著一身輕薄的紅色紗裙，娉婷裊娜，眉眼勾畫的精致，一雙紅唇更為誘人。

    譚望舒進來，也不跟人客氣，還不等顧云逸開口介紹，她已經徑自坐到了顧云風邊上。

    自顧云嬌被抓開始，她就一直在奔波調查，跑了一日，她又累又渴。

    瞧著顧云風手邊的茶盞，滿盞的寒山雪，她順手拿過來，一口喝了個干凈。

    裊裊茶香在唇齒間氤氳擴散，譚望舒心滿意足了，這才放下茶盞。

    看向有些詫異的眾人，她也不覺尷尬。

    勾唇淺笑，譚望舒笑著開口，“忘了介紹，我叫譚望舒，初次登門，唐突之處還忘各位見諒。為了表達歉意，我送給各位一份大禮，想來正是大家想要的。”

    譚望舒說著，側頭看向方如墨。

    “小墨墨，我累了，你去帶人進來吧。”

    方如墨知道譚望舒辛苦，倒也沒有拒絕，他出去了一趟，不過片刻，就將兩個人帶了進來。其中一個黑衣人，顧家眾人沒人認識，可另外一個……

    所有人瞧著，心頭均是一驚！

    ……

    大牢。

    溫清堯的到來，讓顧云嬌的心里多了幾分煩躁，后面許久，她都睡不著，一直到天微微亮的時候，她實在撐不住了，才依偎著清露昏昏沉沉的睡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顧云嬌感覺到有一股香味飄了過來。

    “嗯……”

    像貓兒似的，輕輕的哼唧了一聲，顧云嬌揉著自己惺忪的眸子，小聲的叫清露。

    可話一出口，顧云嬌就聽到了“噗嗤”一聲笑聲。她側頭，就見不知何時，蕭楚煜已經出現在了她身邊。

    她剛剛依偎著的，根本不是清露，而是蕭楚煜。

    不敢相信自己眼睛，顧云嬌忙用力的揉了揉，才又睜開，“楚公子，怎么是你？”

    “真是沒良心的小丫頭，”漫不經心的抬臂，放松自己被枕的發麻的胳膊，蕭楚煜道，“枉我辛辛苦苦，大半夜的趕回來給你當枕頭，你可倒好，張口就亂叫。之前叫我娘，念著你醉了，也就罷了，可現在醒著的時候居然還能叫我清露，嘖……小丫頭，你是覺得我和清露長得像？還是在質疑我的男子氣概？”

    原本還有三分睡意的顧云嬌，一下子就清醒了，她連連擺手。

    “我沒有，楚公子豪氣千云，很有男子氣概，我都看得清楚，才不會懷疑呢。”

    “是嗎？”

    “是是是，我發誓，”顧云嬌伸著嬌嫩的小指頭發誓。

    像是怕蕭楚煜不信似的，顧云嬌也不等他回應，忙又解釋，“我只是沒想到你會出現，你不是離開燕北城，有要緊事要辦嗎？我沒想到你這么快就能回來。

    而且，我這又不是在青云閣，我是在大牢啊，除了清露，我哪還會想到旁人？叫錯是意外，不怪我的。”

    “是，不怪你，怪我。”

    他回來本也是個意外，甚至于連他自己都沒想到，更何況顧云嬌？

    不過，好在他回來了。

    蕭楚煜臉上帶著寵溺的笑，下一瞬，他輕輕的拉過顧云嬌的手。拿著素帕，他一點點的擦拭顧云嬌白嫩纖細的手指。

    蕭楚煜動作輕柔，像是在擦拭什么珍寶一般。

    顧云嬌瞧著他的側臉，看著他垂眸的模樣，心頭小鹿亂撞，慌慌的。

    有種說不出的情愫瘋狂滋長，不斷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