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單向不忠
歷經數百年風雨裝點的皇家古堡,昂貴奪目的枝形吊燈和定格了無數歷史瞬間的美術品和畫像,流光溢彩,頭暈目眩,封存的記憶破繭而出,阿特彌斯被利維坦紳士而溫柔地攬著慢慢走遠,腦子無法自控地想起了八年前的年少往事。 歷史可以追溯到十二世紀初期的索頓歇爾德學院,是K國最為歷史悠久的私立名校,不僅培養了諸多的名流貴族、政商巨鱷,同樣也培養了諸多的皇室成員,絕對稱得上是K國精英的搖籃。阿特彌斯能夠入學,很大程度上來說,是靠著她那并不親密的父親的關系。 在校慶的盛典上,阿特彌斯作為舞蹈社團的主力,當之無愧地成為了盛大舞劇的女主角。那是她第一次身處索頓歇爾德學院萬眾矚目的中心,也正是因為舞劇上的出色表演,在隨后的校慶舞會上,她得到了大天使長嘉百列的邀約。 所謂“大天使長嘉百列”,是學生之中對處在學院金字塔頂的高年級學生的一種稱謂,這不成文的制度從未寫入校規,卻在數百年以來和公學無數的傳統制度一同流傳下來,不僅代表著師生全民票選的意志,也代表著索頓歇爾德學院百年的精神傳承。 那幾年沒有適齡皇室成員就讀索頓歇爾德學院,十八歲的利維坦·肖以非凡的人格魅力戴上了大天使長的徽章,他微笑著對阿特彌斯伸出了手,阿特彌斯從未想過她會得到利維坦·肖的青睞和垂憐。 她更沒想過那會是噩夢的開始。 沉溺在眩暈的回憶里,阿特彌斯忽然被利維坦喚醒。他稍微用力按了按她的腰際,不動聲色地提示著她,微微一笑與來者打著招呼。 “好久不見,利維坦。”端著香檳杯走來的時一位衣著端莊的年輕女性,并不算十分美貌,但卻有著讓人心悅誠服的出眾氣質,“沒想到還會在這里碰到你。” 與不善與人交際的阿特彌斯不同,利維坦倒是回答得大大方方:“因為我正在追求我身邊這位美人。介紹一下,這位是皇家舞團最年輕的首席,阿特彌斯·斯卡萊特。” 說完,他看向阿特彌斯又向她介紹,眼神里有種說不出的意味:“這位是艾琳娜·帕西法爾,你認識的,利奧·帕西法爾的夫人。” 聽到帕西法爾的姓氏,阿特彌斯心臟就像被無形的手狠狠地握住了。她極力扯出一個微笑,向她頷首致意。 “你也認識利奧嗎?”她笑起來眉眼彎彎。 “以前在學校的時候見過幾次。” 叁人寒暄了幾句便又分開了,利維坦輕笑著攬著阿特彌斯不放手,俯身在她脖頸邊耳語:“不想見見你哥哥嗎?” 心像是酸澀的果實,被擠壓出又苦又酸的汁水來。阿特彌斯·斯卡萊特是隨母親的姓氏,如果隨父親的話,她應該姓帕西法爾。即使是整個未成年時代都靠著父親提供的優渥物質條件,她也絕不能姓帕西法爾,她只是上不了臺面的私生女罷了,享有繼承權活在光明里的只有同父異母的哥哥利奧·帕西瓦爾而已。 “我的姓氏是斯卡萊特,我沒有哥哥。” “這樣啊。” 利維坦止住了話頭,并未再故意捉弄她。他從侍者手里接過兩杯香檳,遞給阿特彌斯,他習慣性地喝著酒打量著四周,阿特彌斯卻捏著香檳杯的高腳指節發白。 “不是說放我自由了嗎,你反悔了?” 阿特彌斯眼神往上盯著利維坦,他和七年前比起來變了很多,細長的翠綠色眼眸多了幾分漫不經心,臉上的少年氣息也已然褪去,臉旁已經完全是成熟男性的棱角分明。 “放你走是我的決定,讓你回到我身邊也是我的決定,你服從就好。” 他一邊說著一邊把手中空了的香檳杯放進路過侍者手中的托盤上,似乎并不覺得自己說話有什么問題。 “所以我才討厭你。” 利維坦有些訝異地挑了挑眉毛,露出一個今晚最發自內心的微笑來:“我的女孩膽子變大了。” 阿特彌斯深吸了一口氣,大而嫵媚的淡藍色眼睛像是北冰洋海面上漂浮無依的寒冰:“mama已經去世了,父親我也不聯系了,我也沒有朋友。已經沒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我不怕你了,利維坦。” 明明她的這些事情利維坦一清二楚,可那玫瑰般的嘴唇說出這樣凄涼的話,利維坦卻怔住了。 “我想出去透透氣。” 不等他反應,阿特彌斯提起裙擺逃離這華麗到可怖的大廳,這似乎也是她第一次不顧利維坦的意志逃離他的身邊。 新年夜的大雪里,城堡的溫室花房也向晚宴的來賓開放。喝光了的香檳杯放在一旁,穿著單薄的阿特彌斯坐在溫室的長椅上,大腦完全放空停止了運轉。 “聽說這座城堡兩百年前的主人,布蘭福德公爵修建了這座當時最大的溫室花園,他和政治聯姻的妻子并不相愛,因此只能醉心于植物學的研究。” 阿特彌斯看見從環形通道走來的男人,只是苦笑。 “回去吧,雷休斯先生。” “阿特彌斯,很抱歉……” 環形通道里傳來機械咔噠的響亮聲音,阿特彌斯本能反應地站了起來,走近的雷休斯也遲疑地滯住了腳步。 “收起你這套過時又令人作嘔的說辭吧,現在已經是21世紀了,”利維坦冷笑著從環形通道出來,站在離布拉德·雷休斯五米遠的地方,就像是開玩笑一般地抬起了手,手中那柄線條優美的Globsp;17自動手槍反射著淡淡的月光,“你叫什么來著,雷吉斯?還是什么?不過沒關系,這也不重要。” “我想這并不是一個應該靠武器來解決的問題。”雷休斯依然強裝鎮定,海運巨頭的繼承人又如何,不過還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罷了。 “對于你而言或許是,但對于我而言,我喜歡用這樣的方式解決一切問題。”利維坦笑著,佯作開槍地抬了抬手,嘴里發出“砰”的一聲,他看見雷休斯不可控制地抖了抖,便更加神經質地笑了起來,“你要是處在我這個位置,你也會愛上這種感覺的。” “利維坦,別這樣。”阿特彌斯低聲說道,語氣里似乎帶了些怒氣。 她提起裙擺走到雷休斯身邊,并未看他一眼,只是輕聲勸他快走。她走到利維坦身側,抬起右手握住了他的雙手,輕輕地搖了搖頭。在這個不再瞄準的空檔里,雷休斯匆匆離去。 “你為了這種不忠的老男人來勸說我,阿特彌斯?” 利維坦陰惻惻地冷笑著,居高臨下地垂眸俯視著個子遠不如他高的阿特彌斯。 “開槍了就不好收場了。” 阿特彌斯松開他的手,抬手上去虛虛地擁了擁他的腰際,蜻蜓點水般的擁抱,帶著安撫之意。 “你在討好我?” “嗯。” 利維坦卻瞬間暴怒起來,握著槍把阿特彌斯死死地攬入懷中,掐著她的下頷發狠地親吻。 “你只能為了我而討好我,阿特彌斯,不許為了其他人。” 阿特彌斯被他吻得快喘不過氣,眩暈之中,好像又墜入了黑色海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