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道兩邊原本看熱鬧的同學(xué)全都驚叫起來，“殺人了，殺人了！”

    “快去叫門衛(wèi)！”

    “快報警！”

    黃顯寧把朱小娟摜在窗臺上，她身形瘦弱纖細，他雖然看著不強壯卻也有年輕人的力氣。

    他只需要手上用力，就能直接把她丟出去。

    二樓不會死人，卻也能讓她斷胳膊斷腿。

    這樣雖然解氣卻不值當(dāng)，他拼了命活下來，不是為和她同歸于盡的。

    朱小娟臉開始發(fā)紫，她掙扎不開，兩只通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

    你掐死我呀，掐死我呀，這樣我們就可以死后在一起。

    “黃老師，黃老師！”朱佳佳等人沖出來，紛紛勸阻黃顯寧。

    “黃老師，松手，你和她同歸于盡不值當(dāng)。”

    在美院的老人基本都知道黃顯寧和朱小娟的恩怨，可他們只知道保姆、出賣這種事兒，至于掉過孩子，這是什么勁爆消息？

    他們紛紛打探，卻沒人知道。

    朱小娟恢復(fù)自由，扣著脖子癱坐在地上大聲咳嗽。

    她盯著黃顯寧，牙齒咯咯打顫，字眼都被她嚼碎的感覺，“我要殺了她，我要殺了她！”

    黃顯寧漆黑的眸子里瞬間一片冰封。

    林蘇葉去找李桂珍，把幾封芍藥花情書以及今天收到的匿名信都給她看。

    李桂珍先看的芍藥花情書，看得她忍不住笑起來，“蘇葉，你可真有魅力，孩子都這么大了還能讓人當(dāng)成小姑娘。你瞅瞅我，我擱校園晃悠一圈，他們也看我像阿姨，不待像同學(xué)的。”

    她和林蘇葉熟悉了，也時常開玩笑。

    如果是女人寫給男人的情書，她會覺得問題嚴(yán)重，可如果是男人寫給漂亮女人的情書，她就覺得很正常。

    林蘇葉：“你別開玩笑啊，我懷疑有人圖謀不軌。”

    李桂珍笑道：“見色起意，自然是圖謀不軌。”說著她就展開那封匿名信，看完以后登時微微蹙眉，“呀，這是？”

    林蘇葉：“有人放在門衛(wèi)室的，門衛(wèi)也不知道是誰。”

    李桂珍之前還以為就是有人貪圖林蘇葉美色，給她寫情書，這會兒和匿名信一起看，她也覺得不對勁。

    以林蘇葉的身份，沒人敢跟她惡作劇。就算見色起意，可明知道她的身份，還敢接二連三地寫情書，這人只怕不是好東西。

    她隱約嗅到了陰謀的味道呢？

    她和林蘇葉分析了一會兒，一時間也理不出頭緒，打算帶人好好查查。

    林蘇葉：“李主任，麻煩暫時不要告訴別人。”

    她不想讓薛明翊知道，他工作那么忙，不要為這點事兒分心。

    李桂珍笑道：“放心吧，我知道輕重，就算查也是悄悄查，不會把你帶出來的。”

    林蘇葉就和她道謝，又聊幾句家常。

    這時候有人跑過來喊朱小娟要殺黃老師，黃老師又要殺朱小娟。

    李桂珍：“什么亂七八糟的。”

    她和林蘇葉趕緊去看看。

    黃顯寧已經(jīng)被勸回畫室，傷口也處理過，小傷口，消毒之后略包扎一下就好。

    朱小娟竟然也沒躲開，也坐在位子上，頭發(fā)凌亂，神色低沉，白色棉布裙子上還沾著黃顯寧的血。

    李桂珍大步進來，喝問：“怎么回事！”

    朱佳佳幾個學(xué)生趕緊把情況說了一下，圍觀的同學(xué)也加以補充。

    兩人說著話，話不投機朱小娟就追上去撕扯，掏出裁紙刀要殺人了。

    李桂珍頗為頭大，黃顯寧和朱小娟的恩怨她門兒清，但是以前朱小娟也就是糾纏黃顯寧，他不理睬，也沒太大的沖突。

    這一次算是非常過分了。

    人群里有人議論道：“朱小娟以前不這樣的，從林蘇葉來了以后她就受刺激，情緒越來越不穩(wěn)定。”

    “是的，她和黃顯寧關(guān)系親近，朱小娟受不了。只要黃老師和異性走得近，她就要發(fā)瘋。”

    “你們說黃顯寧是不是故意刺激她的呀？”

    李桂珍扭頭斥道：“說大聲點，我聽不見！”

    那幾個人嚇得立刻閉嘴。

    要說朱小娟是因為林蘇葉過來被刺激成這樣，李桂珍覺得純粹放屁。

    朱小娟怨恨地盯著林蘇葉，就是她刺激的我！她要是不和黃顯寧那么親近，黃顯寧要是不喜歡她，我不會這樣的！

    他可以不理睬我，但是他更不能喜歡別的女人！

    他喜歡誰誰就該死！

    林蘇葉卻覺得朱小娟精神不正常，怕是很大的隱患。

    她這個狀態(tài)，誰知道什么時候就發(fā)瘋要殺人？

    這時候也沒有精神病不承擔(dān)責(zé)任一說，直接送到精神病院去就好。

    她想和李桂珍悄悄說一下，是不是讓朱小娟去檢查一下，如果有病就送去醫(yī)院治病，沒有病也該讓她離開美院。

    朱小娟在校時間太久是不是應(yīng)該去用人單位？一直留在學(xué)校也不合規(guī)矩。

    以前沒有恢復(fù)高考，學(xué)校就是個大倉庫，什么人都往里裝，現(xiàn)在恢復(fù)高考，以后都是正兒八經(jīng)的大學(xué)生，這種野路子就該離開校園，還校園清凈。

    她剛要說話，黃顯寧搶先道：“李主任，我實名舉報朱小娟和某位校領(lǐng)導(dǎo)保持多年不正當(dāng)關(guān)系。該領(lǐng)導(dǎo)利用特權(quán)把她留在美院，不用工作卻能每個月拿工資。為了給學(xué)校留點體面，我不公開說出領(lǐng)導(dǎo)姓名，愿意私下匯報。”

    朱小娟臉色瞬間慘白，她像離水上岸的魚一樣突然彈跳起來，朝著黃顯寧抓過去，“你胡說，你污蔑！”

    朱佳佳一直在那邊提防著，看她撲過來，一把將朱小娟推開，“你冷靜些！”

    李桂珍讓人把朱小娟制住，斥責(zé)道：“不心虛你發(fā)什么瘋？”

    朱小娟嘶吼道：“我舉報黃顯寧和林蘇葉有不正當(dāng)?shù)年P(guān)系，他妄想破壞軍婚！”

    黃顯寧冷笑。

    張紹東和朱佳佳幾人也立刻給兩人作證，壓根沒有的事兒，朱小娟這是瘋了。

    李桂珍：“我當(dāng)然知道沒影的事兒。朱小娟你污蔑軍人家屬，要是沒病這就罪加一等。”

    那邊趙林和黃雷幾個都不敢說什么，以前是黃偉帶頭，他們集體收拾黃顯寧，今兒事態(tài)轉(zhuǎn)變過來，黃顯寧有人撐腰收拾朱小娟了。

    那……下一個是不是他們？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畏懼，就想趕緊從美院離開，去單位工作，哪怕累點也好過在這里擔(dān)驚受怕。

    因為朱小娟精神不穩(wěn)定，且持刀傷人，李桂珍就讓人把她暫時關(guān)到學(xué)校政教處。

    李桂珍把學(xué)校治保主任請來，再安排一個文書記錄，他們?nèi)艘黄鹇狘S顯寧的匯報。

    李桂珍表情嚴(yán)肅，盯著黃顯寧，“黃老師，你從前為什么不舉報？”

    第167章 關(guān)起來

    黃顯寧淡淡道：“從前政策未明,不敢說。”

    現(xiàn)在他說因為現(xiàn)在說了有用，以前說了也沒用，只會打擊他階級敵人污蔑干部,妄圖翻身,反而會被整得更慘。

    76年底打倒四人，77年也不平靜,政策依然含糊不清,今年才開始逐漸明朗化，大批被打倒的干部、學(xué)者被平反重新回到崗位上。

    有些親爸跑去海外島上的人都平反了,他只是大伯跑過去,為何要受這么久的連累？

    更重要的是從今年開始那些年靠著不法手段鉆營上來的人,也逐漸被清算，踢出干部隊伍,這給了他信心。

    李桂珍盯著他看了一瞬，問道：“和林蘇葉同志到美院來有關(guān)系嗎？”

    黃顯寧不慌不忙道：“當(dāng)然有,如果不是林同學(xué)把黃偉趕走,我還下不了這樣的決心。”

    黃偉滾蛋，朱小娟沒了依仗。

    她雖然和那位副主任有jian情，可如今政策變化,那位副主任也得夾著尾巴做人,他也忌憚林蘇葉的背景，自然不敢明目張膽地對付他。

    他們有顧忌,不敢輕舉妄動，那他當(dāng)然要出手。

    有仇必報,十年不晚。

    還有一個原因他不能告訴李桂珍,因為朱小娟越來越瘋癲,一直遷怒林蘇葉,他怕朱小娟傷害到林蘇葉，自然先下手為強把朱小娟趕走。

    李桂珍點點頭，“確實如此。”

    雖然林蘇葉為人謙虛低調(diào)，不覺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可在其他人眼里她卻很了不起。

    周家哪怕生氣，卻也忌憚她的丈夫和小姑子，不敢輕舉妄動。

    她這么一問，黃顯寧給了答案，文書記錄在冊，這就有理有據(jù)。

    按照黃顯寧的說法，原本他是可以下放勞改農(nóng)場去勞動改造的，但是朱小娟找到那位領(lǐng)導(dǎo)強行留下他，不許他離開美院。同時他們利用手段杜絕外人對他的一切幫助，將他禁錮在美院。在68年上級下令結(jié)束對他這類人的身體傷害以后，他們依然保持從前的方式，對他進行過多次毒打。

    至于那位領(lǐng)導(dǎo)是誰，自然是誰有資格拿捏他的命運就是誰。

    李桂珍翻翻黃顯寧的卷宗，上面頻繁出現(xiàn)一個名字，凡是黃顯寧待遇改善被駁回的簽字，都可以看見這位領(lǐng)導(dǎo)的大名。

    他是美院革委會的重要成員，并非靠美術(shù)專業(yè)升上來的，而是那是些年靠著文攻武斗起來的。

    7677年進行政策調(diào)整，他卻躲過去，并沒有被處分，依然在美院當(dāng)他的領(lǐng)導(dǎo)。

    至于他和朱小娟是如何勾結(jié)的，事情也很簡單。

    朱小娟小小年紀(jì)就暗戀黃顯寧卻求而不得，總覺得是兩家門第差別太大導(dǎo)致的。

    她父母蹦出來帶頭迫害黃家的時候她心有愧疚，隨即又覺得黃家垮掉對她來說未嘗不是好事兒。

    如果黃家一直那么高高在上，黃顯寧怎么可能瞧得上他？

    只有將他拉下神壇，讓他和自己一樣站在泥地里，她再給他關(guān)愛和幫助，這樣才能拉近他們的距離，溫暖他，讓他愛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