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稿子很好，童趣盎然，畫風活潑可愛又透著一種溫暖。

    他挺喜歡。

    當他看到黃顯寧手寫評語和簽名，還有什么不知道的？

    這女人不簡單呀，讓顧孟昭給她寫故事讓黃顯寧給她畫畫。

    他問過顧孟昭關于林蘇葉的信息，知道她是軍區薛參謀長的媳婦兒，心下就有些鄙夷。

    合著這是想沽名釣譽，想造勢啊。

    不過按照他對顧孟昭和黃顯寧的了解，這倆人不可能為了巴結討好權貴而折腰給人當墊腳石。

    要么就是他們欠了薛明翊或者林蘇葉的大人情，要么就是……他們都喜歡這個女人。

    曹主編不覺得顧孟昭和黃顯寧這樣的人喜歡一個女人有什么不對，英雄難過美人關，正常，甚至包裝一下也是佳話。

    民國時期的才子佳人，真相真如寫出來的那么浪漫？

    怎么可能！

    所有的男女關系、愛恨情仇，不管古今中外，說白了都和自己身邊的差不多。

    男人女人就那么回事。

    曹主編自認看透了。

    這會兒看到林蘇葉他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這么漂亮的女人，讓顧孟昭給寫故事，讓黃顯寧給畫畫，兩人答應了，沒毛病。

    說實話，她讓他給寫，他也會答應的。

    不過答應歸答應，他卻不怎么瞧得起她，一個漂亮的花瓶而已，擱古代那就是個玩物。

    那位老參謀長之所以娶她，還不是沖著她年輕貌美么？

    他先入為主，想當然覺得薛明翊能做到參謀長肯定至少得45歲，說不定都五十了。他娶這么個年輕貌美的花瓶當妻子，又覺得她太過膚淺沒內涵，要給她貼金，就學學畫畫寫寫書，反正找人幫忙就好。

    這種伎倆他見多了。

    首長們進城以后丟下鄉下的糟糠，在城里找個年輕貌美的女護士、女文工，比比皆是，沒什么新鮮的。

    顧孟昭對林蘇葉道：“嫂子，曹主編也是學美術出身的，在美術上頗有造詣。”

    林蘇葉順口謙虛道：“那以后要多多請教。”

    曹主編心下冷笑，怎么的，說對了吧，她這是瞅準了他的可用之處。

    他點點頭，“好說。”

    他們落座商量繪本畫稿的相關問題。

    曹主編：“說實話，我對這些畫稿很感興趣，故事有趣，畫風可愛，別說小孩子喜歡，大人也愛看的。只不過現在我們技術有限，這種彩色畫稿印刷費用高，售價高，買的人要少很多。”

    現在不是沒有彩色圖書，也不是沒有彩色連環畫，而是費用高，售價貴，銷量不行，所以絕大部分都是黑白的。

    林蘇葉不懂這個行當，所以不輕易插言。

    顧孟昭卻思維敏銳，他問道：“曹主編，那您覺得這書能出還是不能出？”

    他微微蹙眉，感覺曹主編今天態度有變，之前明明說要出的，這會兒又說彩色不彩色的問題，顯然有些故意找茬。

    曹主編笑道：“出，肯定要出的，看在你和黃老師的面子也要出嘛。”如果沒有黃顯寧的簽名，他還可以說不合適、彩色太貴，但是有黃顯寧的簽名不要，那不是傻的嘛。

    文藝界是不管什么家庭成分的，他們只看水平。

    黃顯寧的名氣使得他肯簽名寫評語的畫稿他們就愛要。

    顧孟昭有些不悅，“曹主編，你要這個稿子，是因為稿子本身好，而不是別的原因。我和黃老師之所以推薦，是因為我們認可這個稿子。”

    曹主編笑道：“對對，是這樣的，我也是這樣想的。”

    他又看了林蘇葉一眼。

    顧孟昭就覺察不對了，他感覺曹主編的眼神和笑容都有些……猥瑣。

    他示意曹主編：“能借一步說話嗎？”

    曹主編看向林蘇葉，“怎么啦？”

    他以為顧孟昭想為林蘇葉說話，有些不大樂意。

    林蘇葉起身，“孟昭，我去一下洗手間。”她感覺到顧孟昭和曹主編之間的暗涌了，估計是曹主編出爾反爾不想出了？

    顧孟昭目送林蘇葉出去，聽著她腳步走遠，面色也沉下來，“曹主編，您這是什么意思？”

    曹主編打了個哈哈，“顧老師，別介意啊，放心吧，肯定給你嫂子出的。哈哈，我懂，我懂的。”

    顧孟昭冷冷道：“你懂什么？你就是個主編，難不成還能寫出新奇香艷的故事來不成？”

    他雖然不知道曹主編腦子里想什么，可看曹主編那猥瑣的眼神他就知道怎么回事。

    無非就是看林蘇葉長得漂亮，便懷疑她的能力。

    曹主編看他生氣，立刻道歉，正色道：“顧老師開玩笑，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這繪本很好，非常好，必須出。”

    反正也不是自己出錢，都是公家的嘛，有這兩人的推薦語，怎么能不出呢？

    顧孟昭淡淡道：“曹主編可能不相信有些人就是美貌與智慧并存的。”

    曹主編忙澄清，“誤會，誤會，顧老師和黃老師兩位也是外貌與智慧并存，我真的不懷疑。”

    顧孟昭起身，“算了，曹主編既然不欣賞，那我們另尋伯樂。”

    曹主編又急了，“顧老師，你別呀，我沒說不出，肯定出。這就是林同志的繪本，我相信是她的作品，不是你和黃老師代筆的，我相信她非常優秀。”

    顧孟昭氣極反笑，真行。

    他不顧曹主編的挽留，拿了畫稿就起身，“告辭，請留步。”

    他出門看了看，見林蘇葉站在走廊不遠處，便道：“嫂子，咱們先走吧。”

    這時候高主編聽見顧孟昭和曹主編有爭執便忙出來，他一直留意著呢。高主編非常欣賞顧孟昭，只要是顧孟昭翻譯、寫的稿子，他都要，顧孟昭推薦的自然也是好的。

    高主編笑道：“老曹，你怎么回事呀？怎么把顧老師這樣好脾氣的人氣成這樣？”

    曹主編訕訕道：“我什么都沒說呢。”

    顧孟昭譏諷道：“曹主編不愧文人，什么都不說，卻把我們三個都給貶低了。”

    高主編就請林蘇葉和顧孟昭去自己辦公室聊，又讓老曹沏茶招待客人。

    聽他們的語氣，林蘇葉就知道怎么回事。她也沒生氣，笑道：“曹主編第一次見我，不相信我的能力也是正常的，其實這也簡單，只需要當場面試一下就好啦。我給主編們證明一下我的能力，大家就沒了懷疑，是吧？”

    高主編笑道：“林同志大氣通透，甚好。”他示意曹主編瞪起眼睛看著，別再這樣得罪人了。

    高主編讓人拿了畫筆和畫紙來。

    林蘇葉笑道：“我是畫這種繪本來證明自己，還是給曹主編畫一幅肖像畫？”

    簡單的肖像畫只需要抓準特征即可，寥寥幾筆就很傳神，不費功夫。

    高主編哈哈大笑：“肖像畫好，給老曹掛辦公室里。”

    林蘇葉也不需要盯著曹主編，拿了畫筆就在畫紙上沙沙地打草稿。

    她跟著黃顯寧惡補了基本功，打草稿就是其中一項，把輔助線畫好，然后慢慢地填充，漸漸地曹主編那張中年頹喪，雙眼無神的臉就躍然紙上。

    高主編連連鼓掌，“老曹，你瞅瞅，畫得好不好？像不像？快去照照鏡子吧。”

    曹主編看得臉都紅了，這女人還真是一雙毒眼，指不定怎么偷摸打量自己，否則能畫得這么逼真？

    顧孟昭也笑起來，嫂子畫得真好，尤其曹主編眼尾那兩條皺紋，真真地猥瑣！

    畫完肖像畫以后，林蘇葉又把小軍帽主人公畫在旁邊，畫完以后遞給曹主編，“曹主編，請過目。”

    應聘工作還得面試呢，當場展示一下畫功這沒錯。

    關鍵他不該先胡思亂想。

    曹主編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的，尷尬又丟人，他扶了扶眼鏡，十分不好意思道：“好、真不錯，有能力的。”

    有林蘇葉這么當場證明，曹主編還有什么可懷疑的？

    他暗罵自己大意，憑經驗想當然了，以為林蘇葉和自己認識的那些想鍍金的干部家屬一樣，找人代筆說自己的，最后自己拿好處安排高福利工作。

    沒想到人家林蘇葉是真的有本領。

    他十分不好意思地道歉。

    林蘇葉淡淡道：“曹主編也不必尷尬，以后有疑問只管當場面試，不必不好意思問自己胡思亂想。”

    最后高主編和曹主編根據出版社的稿費標準商量了一下，彩色繪本兩個故事，畫稿給30，文稿給10，一共是40元。

    這時候寫作、畫畫的稿費跟后世沒法比，但是比其他工作也高得多。

    工人一個月工資77年從30塊漲到了42塊。

    這樣一本繪本卻能賺四十塊錢，相比起來自然算多的。

    不過現在是沒有版稅的，這個錢就是所有的稿費，不考慮印數。

    十年運動期間，稿費取消，作家、畫家都實行工資制，畫稿也是任務，大部分不給額外稿費，76年底才重新給付稿費。

    既然政策如此，林蘇葉自然也不會強行要求，不過過兩年又會恢復版稅制度，到時候就有版稅可以拿，所以她暫時也不想畫太多原創故事。

    曹主編心懷歉意，就想補償她，問道：“林同志可有畫連環畫的經驗？”

    他們出版社也有拿工資的畫家，不過工作繁多經常忙不過來，就得從美院找援助。

    林蘇葉：“小人書嗎？這個倒是簡單。”

    這時候小人書發行量很大，像哪吒鬧海、大鬧天宮等，動輒就上百萬發行量，大鬧天宮這種據說破千萬銷量。

    因為消費者工資水平低，消費水平上不來，所以小人書絕大部分都是黑白的，比彩色便宜很多。

    林蘇葉說可以試試，她接了可以給班上其他同學。他們畫畫賺稿費，也能補貼生活，出版社這里也能拿到稿子。

    按照曹主編的意思連環畫差不多一個小人是一毛五，一本在100幅左右，總共稿費在15塊左右。

    熟練的畫家一個月可以畫兩三本，如果有配合默契的朋友分工合作，兩人一個月畫六七本妥妥的。

    林蘇葉問道：“曹主編，我接回去可以請同學一起畫嗎？美院學生開銷大，補助不夠，大家都接一些活兒補貼。”

    除了李桂珍那邊派活兒，他們也接其他單位的畫稿，基本一張畫稿在15-20元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