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孟昭雖然說不用，可等她騎車過來，他還是坐在她自行車后座上，貪戀這最后的甜蜜時光。

    小姑：“顧知青，你回家是有事嗎？”

    顧孟昭：“明春，你喜歡顧元珩嗎？”

    小姑：“喜歡呀。”

    風有點大，她在前面騎車一張口灌一肚子風，就沒有往后說。她其實挺想和顧孟昭吐槽一下顧元珩，說話莫名其妙的，不過顧孟昭是顧元珩的叔叔，和他吐槽有點不厚道，還是和嫂子說吧。

    把顧孟昭送到家，小姑：“顧知青，那你明天不去我家了？”

    顧孟昭：“你想讓我去嗎？”

    小姑：“想呀！”

    顧孟昭的心又咕咚咕咚跳，覺得自己真不爭氣，只要她還沒結婚，他應該也能靠近她。可他如果靠近她，那她還得費心和人解釋，又影響她清白。

    他柔聲道：“太冷了，你快回家吧。”

    小姑覺得他也有點奇怪，但是說不出哪里不對，她想不明白，算了，回家問問嫂子。

    她招呼一聲騎車就跑了，真風一樣。

    顧孟昭站了許久，才轉身回家。爸媽都不在，他一個人又什么都不想做，也不覺得餓，就上樓打算繼續工作。

    他想把給明春整理的故事書早點寫完送給她，以后她要是和顧元珩在一起，以顧元珩的性子八成不會讓他再給明春天天講故事。

    他也沒有覺得多難過，畢竟從優等生到下鄉養牲口的知青已經是人生非常黑暗的階段，那種難過的情緒已經被他嘗透又生出別樣滋味兒。

    可如果離開明春，就讓他覺得可以于那種難過之上，再疊加更多的難過。

    這樣想他又有些鄙視自己，說好的成了是幸運，不成也不會影響兩家感情，他也不會埋怨明春呢？為什么這會兒知道她喜歡顧元珩，要和顧元珩去首都，他會這么難過呢？

    想到她拉著顧元珩不讓他走的樣子，他覺得自己不應該難過，他應該高興，祝福她。，

    小姑風馳電掣地沖回家，時間已經不早了。

    家里早就吃完飯，孩子們也都睡了。

    她進屋，躡手躡腳去廚房鍋里找飯吃，嫂子果然給她留著。

    之前她回來騎自行車說顧知青有事兒要回家，林蘇葉還擔心呢。

    這會兒聽見她的聲音，就叫她，“明春，你到這屋來吃。”

    小姑就端著菜碗和飯笸籮過去，用腳輕輕地頂開門再回腳勾上。

    她看到炕上的薛明翊，笑著打招呼。

    薛明翊把被子掀起來，讓她上炕坐著吃。

    小姑就盤腿坐下，一邊吃飯一邊跟林蘇葉道：“顧知青生氣了。”

    林蘇葉：“為什么？”

    顧知青鮮少生氣，以前曹志德欺負他他都不氣，只有曹志德嘴欠造謠明春的時候他才生氣的。

    小姑就把李巧慧的事兒說了，“她要和顧知青處對象，人家顧知青又不喜歡她。”

    林蘇葉：“這是什么事兒？”

    小姑就說了一下，林蘇葉想起高考時見過，印象不深。

    林蘇葉：“顧知青不可能因為這個生氣，還有別的嗎？”

    小姑：“別的？”

    林蘇葉：“今天你回來說幾句就走了，是有什么事兒？”

    小姑就把顧元珩的事兒也說一下，“嫂子你說他是不是不對？他進檢票站，我都沒時間打他。”

    林蘇葉：“……”

    她本來聽小姑回來說那些話，還以為她開竅了，讓她去找顧孟昭說，好讓顧孟昭高興呢。

    誰知道他們反而溝通得顧孟昭傷心失落回家了。

    明眼人一瞧就知道顧孟昭誤會顧元珩和明春，然后吃醋，可明春卻傻乎乎的一點都想不到這個事兒。不過也從中看出她是真的喜歡顧孟昭，雖然說倆人沒處對象，可李巧慧一說要和顧知青處對象，她就不同意。

    林蘇葉樂不可支地倒在薛明翊的臂彎里。

    小姑：“嫂子，你笑啥？”

    林蘇葉：“孟昭沒生氣，他是傷心了。你明兒去找他，跟他說清楚。”

    小姑忙喝一口熱水把嘴里的飯菜送下去，“傷心是個啥？你打個比方。”

    說道理她聽得費勁，打比方簡單，顧知青每次給她講道理都是打比方，深入淺出。

    林蘇葉：“你哥要是跟別的女人……哎呀……”她忙坐起來，嗔了薛明翊一眼，他居然捏她。

    小姑：“干啥？”

    林蘇葉：“換個換個，我要是跟別的男人……”

    薛明翊目光沉沉地看著她，看得林蘇葉有點心虛。

    她道：“那我總不能說別人吧，這不好。”她想了想，“薛丁山變了心，樊梨花就傷心。”

    小姑：“回馬槍扎他心口窩？”

    林蘇葉：“那是因為傷心所以氣憤做的事兒，傷心就是被人背叛，傷心了。”

    小姑：“我也沒背叛呀。”

    林蘇葉干脆直說了，和明春你不能不好意思，“孟昭想和你結婚，他誤會你想和顧元珩結婚，所以傷心了。”

    小姑：“我可不想和顧元珩結婚！”

    分他一半被窩？休想！

    林蘇葉：“那你就和孟昭說想和他結婚，他就不傷心了。”

    小姑：“然后就可以繼續給我講故事？”

    林蘇葉點點頭，“對，你倆就隨便講。”

    小姑想了想，有點為難，罕見地嘆了口氣。

    林蘇葉：“怎么了？”

    小姑：“嫂子，我被子……不夠大啊。”

    要是和顧孟昭結婚，分他一半被窩，她被子有點小，到時候他搶自己被子，那自己也舍不得打他，不就吃虧了？

    薛明翊默默地把小姑吃完的碗筷給收拾下去洗涮干凈。

    林蘇葉則趿拉著棉鞋下地，打開柜子給小姑看，“瞅瞅，嫂子我和金煥芬買了一些布，還有一塊大花布呢，到時候給你縫一床很大的，足夠你和孟昭倆蓋的。”

    小姑高興了，“那好。”

    林蘇葉：“明春，時間不早了，快去睡覺，明早就去跟孟昭說清楚，再讓他過來。”

    小姑：“嫂子，傷心啥樣，很難受嗎？”

    林蘇葉點點頭，“真的很難過。你想你最愛的人，不愛你了，愛別人了，那感覺能不能難過嗎？薛寶釧寒窯苦守十八年，薛平貴卻變心娶了公主，薛寶釧能不傷心嗎？樊梨花還能回馬槍扎個負心漢，薛寶釧不就只有做妾或者死路一條嗎？”

    小姑一聽，“那我讓顧知青傷心，是不是太壞了？”

    林蘇葉：“你不是薛平貴，你是薛公安，人民的好衛士，你只是沒和顧知青說清楚，以后對他好點就行。”

    小姑：“咋樣是對他好？”

    他也不缺吃不缺穿。

    林蘇葉：“說他愛聽的話，多陪陪他，多領著他逛逛街，跟人介紹他是你對象什么的，你哥最會了，你問問你哥。”

    薛明翊：“……”

    小姑嘿嘿一笑，“就扯淡么，我知道。”

    她跳下地，也不回屋睡覺，又一溜煙地騎著自行車跑了。

    林蘇葉喊都喊不住，對薛明翊吐槽道：“你們薛家人都不睡覺的嗎？”

    也得虧小姑是公安，就算晚上出門也沒什么，可終歸是女孩子，大晚上騎自行車出去跑，一跑半天她不累么？

    小姑又騎車跑到顧家，發現大門開著沒關，房門居然也開著沒關。

    進賊了！

    她立刻伏低身子警惕起來，根據自己的記憶蹲行到一邊摸了一根木棍，然后又貓腰輕輕地進了屋。

    屋里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動靜，一樓很黑，只有外面點點路燈的光能投射進來。

    她又悄悄地上了二樓，就聽見顧孟昭的房間里有聲音，她蹭過去聽了一會兒，好像也沒危險。

    她悄悄推門看了一眼，就見顧孟昭正伏案寫作呢。

    小姑：“？？？”

    顧知青這么辛苦的？嗚嗚嗚，她還害他傷心，那她是不是很壞？

    顧孟昭聽見動靜，回頭看了一眼，說了句“明春你還沒走”就繼續低頭寫東西。突然他覺得不對勁，回頭看著她，“明春？”

    小姑點點頭，“對呀，是我。”

    顧孟昭豁然起身，“怎么啦，是發生什么事兒了？”

    小姑示意他淡定，“沒事，你知道幾點了嗎？你怎么還沒睡？”

    顧孟昭：“……”你問我怎么沒睡，那你呢？他看看表，居然已經半夜！

    小姑：“那個，嫂子讓我來和你說清楚。”

    顧孟昭原本有點平靜的心又噗通摔下去，差點跌成八瓣兒。

    他這樣默默退出還不行，還得正兒八經地說清楚。不過想到他跟林蘇葉保證的事兒，如果要求他再正兒八經地保證不會因為追求不成而怨恨明春，甚至用書面保證下來，也是情有可原的。

    他小聲道：“明春，你放心吧，我不會怨恨誰的。你喜歡誰是你的自由，你要跟誰……”他正說著卻聽小姑聲音響亮道：“顧知青，嫂子說她會給我們縫一床很大的被子，我分你一半，你也不用和我使勁搶，我就不會睡著以后為了搶被子打你……”

    她笑了笑，“我力氣大，你肯定不抗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