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于朝點頭。

    于朝話不多，也不太愿意打擊別人。

    但路川就不一樣了，路川是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次“嘴賤”的機會。

    他看著師弟，抬手指了下他身后正端著碗往這邊走的李想：“她只喝粥。”

    師弟回頭看了一眼，嘴一撇，摸了摸自己日漸遠滾的肚子：“你們這難道是為了諷刺我嗎？”

    李想在師弟身邊坐下，問道：“諷刺你什么？”

    師弟指著自己面前的菜和面：“用實際行動讓我知道自己是只豬。”

    于朝可能是更師弟不太熟，作為整桌唯一“心地善良”的那個，他抬眼看了一下，安慰道：“你還正在長身體。”

    于朝這么一說，師弟臉更苦了，眼看眼睛眨巴了兩下都有些想哭。

    路川“嘖”了一聲，用筷子敲他的碗沿，警告他：“曾楊。”

    曾楊一撇嘴，揚起頭：“我小學六年就這身高了，168，從那以后再沒長過，現在長身體長哪門子身體。”

    于朝看了看他，又看了眼他掐著的一肚子的游泳圈，一個沒忍住，抿唇道：“長rou也是長身體。”

    曾楊眼角一往下搭，“哇”的一聲差點沒有哭出來。

    不過說笑歸說笑，路川對曾楊這小師弟還是挺好的，吃了一半曾楊說想嘗嘗獅子頭，路川還從自己盤子里夾了一個給他。

    “你今天比賽的時候耳機是怎么回事？”于朝吃了一半不太想吃了，放了筷子突然想起來今天下午的比賽。

    他今天一天沒出門，上午看了下學校的東西，下午兩點的時候守在電腦前準時收看了世錦賽路川這個項目的比賽直播。

    下午淘汰賽進行到第二輪的時候路川突然舉手示意裁判，說是自己的耳機除了問題。

    射擊比賽時運動員帶的耳機都是特定的，一方面是為了降噪，一方面是在每一輪結束后耳機里都會播報給運動員比賽當前的排名和成績。

    下午路川舉手示意，是因為他耳機的降噪功能突然失效了。

    這次比賽所有場上選手的耳機都是主辦方提供的，耳機出現問題有可能直接影響運動員的比賽成績，路川舉手示意后，經裁判檢查，確實出現問題后為路川更換了一個耳機才繼續比賽。

    下午的比賽因為這個小插曲左右大概耽誤了十分鐘的時間。

    路川挑食這毛病，到現在不僅沒有好轉的跡象，更是愈演愈烈，他把盤子里的芹菜炒豬肝里的芹菜全部挑到另一個空格里。

    答道：“降噪功能突然沒了”

    一旁正埋頭往嘴里扒飯的曾楊聞聲抬頭，突然道：“你耳機是不是早就出問題了？”

    “我舉手示意的前一發。”路川點頭，“前一發的時候耳機里突然有一聲刺耳的聲音。”

    路川也是點背，那聲音正好是路川開槍的時候出來的，那一發路川沒打好，只有7.3環的成績。

    但比賽有規定，即使耳機出問題，前一發沒打好也不可能給你機會重打，更何況你說你打的時候耳機就吃問題了，誰能證明呢？

    所以沒有設備出問題了，前一發就重打這種說法。

    淘汰賽最后晉級的選手是十六名。

    雖然有這個插曲在，不過好在路川硬實力過硬，即使有一槍打了7.3環，但路川仍以總成績第五名的排名晉級到半決賽。

    曾楊緊隨其后，排名第六。

    曾楊咬了咬筷子，欲言又止。

    路川抬了抬眼，看著他道：“想說什么就說。”

    怎樣左右環顧了一下，他們來吃飯的時間有些晚，此時餐廳里人并不多，只有斜前方的一桌和他們背后的一桌，而且看臉并不是亞洲面孔。

    “你說會不會是李立臨他們......”曾楊湊過來頭小聲道。

    路川皺了皺眉：“別瞎猜。”

    怎樣摸了摸自己的腦袋，辯駁：“我不是瞎猜，我之前湖北訓練的時候，有隊友跟他以前是一個隊的，說在前幾年的比賽上他的團隊就干過這種事兒，但那本來就是個野雞比賽，又沒證據......”

    這種沒根沒據的話一旦傳出去讓別人聽到，不僅是對李立臨包括對曾楊都很不好。

    路川還是皺眉，再次提醒道：“這話別在傳了，小心教練知道了又訓你。”

    李想本來聽得正起勁兒，還想著插兩句話，結果聽到路川這么說，一夾肩膀，縮著頭也回去安安靜靜吃自己的飯了。

    本以為這小插曲就這么過去了，誰知道約怕什么越來。

    晚上十點的時候，微博突然沖出來一條熱搜，連著兩條都掛在榜單的前排，分別是#李立臨路川#，#路川 耳機#。

    吃完飯路川和曾楊他們就被李國軍提溜走訓練了，十點這會兒還在訓練場上，都沒看到這消息，所以這熱搜只有于朝看到了。

    點進熱搜，廣場上的第一條是一段十秒鐘的視頻，就是路川和于朝他們吃飯的時候被錄的。

    視頻不長，只有曾楊和路川對話的那兩句。

    但指向性很明顯，就是在說路川下午比賽耳機出問題的事是李立臨和他團隊動的手腳。

    于朝皺了皺眉，總覺得這消息出的有些怪怪的。

    他點開那條視頻下的評論，簡單看了一下。

    評論大概分為三類，一類是很相信曾楊的話，把這次的事情歸結到李立臨升上，另一類是持中立意見，覺得沒憑沒據不能這樣說，還有一類就比較“圣母”了，是在抨擊曾楊和路川，說路川自己下午的比賽沒發揮好，一會兒怪耳機，又一會兒怪對手的。

    于朝看著那幾條噴路川的評論有點沒忍住，注冊了個微博賬號，懟那幾人懟了回去。

    不過說是懟，于朝這種脾氣性格的人也不會跟那群噴子一樣直接開罵，只是有理有據地跟那些人分析，說這件事情的原因確實不太清楚，但路川在這件事情里是受害者，無論怎樣，錯都怪不到他的身上。

    于朝坐在桌前對著手機跟那群噴子理論了一個小時，最后一個噴子都沒掰回來，還被那些噴子私信罵是路川的“走狗”。

    兩個小時過去，手機上的鬧鐘提醒于朝已經十二點的時候他終于放棄了。

    噴子之所以能被成為噴子，就是因為不講道理，在網上無差別共計所有人，所以于朝放棄了，跟這些噴子確實沒有什么號講的。

    但網上的評論雖然分為三類，但第一類的人還是居多的，畢竟李立臨這人好像這的不討喜。

    剛于朝翻評論的時候看到說李立臨之前在網上發過不少“不當”言論，親日親韓又搞分裂，總之好多人都對他的印象不太好。

    說他入了別國的國籍，果然就不認自己是中國人了。

    于朝在這條熱搜下逛了很久，更是看到有個匿名貼說，幾年前他和李立臨在同一個比賽上，李立臨當時也是在他的器械上動了手腳，賽后他提起訴訟和實名舉報都沒有用，李立臨舉手家里是有人在國際射擊聯會的高層上的。他當時提起訴訟直接就被壓下來了，實名舉報的信也石沉大海。

    這個帖子的樓主貌似本來就是從大山里出來的，因為天賦太好，被射擊教練挑到縣里的隊，又進了市隊的，因為那次比賽沒拿到名次，后來直接斷送了職業生涯，現在又回到了大山里的家，因為練射擊耽誤了上學的時間，現在什么路也走不成，全家都在吃低保。

    這個帖子被頂到了很前面的地方。

    有一些人表示懷疑帖子的真實性，但還有很多人對樓主表示了同情，說是如果事實真的像這個樓主說的這樣，李立臨吃人不吐骨頭，踩著別人的尸體站在領獎臺上，那真是應該千刀萬剮。

    ......

    總之整體看下來網上的輿論多是站在路川這一方，熱搜發酵不就，官方又下場開始壓新聞，不多時間熱搜就已經被壓了下去。

    晚上睡覺前，于朝給路川發了條微信，問他訓練完沒有，沒想到路川又跟他說了條別的消息。

    路川說今天上午的淘汰賽好像有一個被淘汰的選手耳機也有問題，但有問題的時候是出在最后一發，雖說最后一發打好了自己的排名也不會有任何提高，但那個選手思來想去還是對李立臨進行了實名舉報。

    路川告訴于朝，據說那個選手是拿了什么證據，現在世錦賽的組委會已經介入調查了。

    畢竟要調查取證，可能需要一些時間，總之第二天的比賽按計劃有條不紊的進行，也沒有官方通告，說李立臨要因為這件事被禁賽。

    這次世錦賽在男子50米步.槍臥射的項目上采取的賽制是第一天淘汰賽晉級16人，半決賽按成績排名取前八名，決賽在最后晉級的八人中分別取成績最高的前三名為冠亞季軍。

    昨天第一天的淘汰賽，路川和郭陽分別以第五第六名的成績晉級半決賽，李立臨則不負眾望，世界第一種子選手，自然是以小組第一的成績晉級。

    都說冤家路窄，墨菲定理，有時候你不想遇到什么偏就遇到什么。

    早上路川跟曾楊從餐廳出來往廁所怪的時候，好巧不巧，正好碰到從里面走出來的李立臨。

    李立臨個子偏矮，但跟曾楊這種白胖白胖的“風格”不同，李立臨有點瘦也有點黑，路川一直覺得以貌取人是個不好的習慣，向來也不允許自己這樣。但在見到李立臨第一眼的時候他還是想說，他看著這個人總覺得有些不大舒服。

    “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路川看了眼背對他們在洗手池前洗手的李立臨，對身邊的曾楊道。

    曾楊看了看李立臨，又轉頭看了看路川，用唇語對著他比劃，說自己不在這個廁所上了，想去別的廁所。

    曾楊膽兒小，有點兒慫，路川是知道的。

    雖然路川覺得自己沒做什么，不用避著李立臨，但為了保險起見，昨天晚上出了那樣的事情，現在盡量避免跟李立臨的正面沖突還是很有必要的。

    畢竟半決賽馬上就要開始了。

    路川點了下頭，和曾楊轉身準備找個別的廁所上。

    然而沒想到，他們不找李立臨，李立臨倒是找上他們了。

    “站住。”身后的李立臨突然出聲叫住他們。

    李立臨貌似小時候在日本長大，路川總覺得他這聲口音有些怪。

    曾楊一縮腦袋，眼神求助似的看向身邊的路川。

    路川抬手拍了下他的肩，示意“沒事”，緊接著不卑不亢地轉身過去。

    如果不是因為昨天晚上李國軍的那通電話，說李立臨貌似確實有問題，組委會已經介入調查了，路川可能還會跟妄自非議他的事情倒個歉。

    然而現在不會了。

    李國軍昨天的那個電話其實幾乎已經說的很明白了。

    李立臨應該是跟這件事有關系沒跑了。

    “有事兒？”路川雖然不想惹事兒，但也并不怕這種局面。

    李立臨笑了一下，把擦過手的濕紙巾扔到了腳邊的垃圾桶里，走過來，先是盯著曾楊看了兩眼，緊接著又把視線轉向了路川。

    “昨天就是你和這個死胖子在背后說我壞話的？”

    李立臨這句話一出口路川眉心就已經皺了起來。

    如果說之前對李立臨的壞印象僅僅是因為“以貌取人”和聽了網上那些他的“黑料”，把現在路川對李立臨的印象真的是實打實的壞了起來。

    他這個用詞實在是算不上好，甚至是是帶有侮辱性的。

    曾楊被李立臨這句說的一下就臉紅了。兩個臉蛋兒漲地通紅，繃著唇想說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說的樣子，圓溜溜的眼睛甚至一瞬間有點凝淚。

    曾楊開朗是真開朗，但也性格軟，愛哭。

    路川覺得前十幾二十年見過的最愛哭的男生就是曾楊了。

    “你說話放尊重點兒。”路川臉上掛著笑意，出口的話卻有點冷，“我叫你黑矮子你愿意嗎？”

    路川向來是睚眥必報的性格，既然話是李立臨先說的，他懟回去了兩句也并沒有什么。

    李立臨半垂著眼，用另一張剛抽出來的紙慢條斯理地擦著自己的每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