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川微微皺眉看著手機屏幕上顯示的來電。

    “以前的同學。”路川答。

    鈴聲落下之后沒隔兩秒又響了起來。

    林文盯著路川的表情看了一會兒, 建議：“要不要接一下, 這都打過來第三次了，萬一有什么急事呢？”

    路川看了林文一眼，一面往浴室走著一面接通了電話：“有事兒？”

    從昨天上午開始到現在, 電話于朝打了有將近十個了，短信和微信也發了二三十條，但沒有一條是有回音的。

    所以這個電話于朝雖然打了，但并沒有報希望路川會接。

    冷不丁從聽筒里聽到路川的聲音, 于朝沒反應過來一時愣住了。

    在于朝短暫的沉默里路川的聲音又傳過來：“不說話我掛了。”

    “有, 我有話說！”于朝有點著急, “你先別掛。”

    路川停了步子，斜靠在浴室的門框上, 抬眼看了下鏡子里的自己, 對著話筒那邊道：“你說。”

    酒店的房間并不算大, 總共也就三四十平的大小, 所以即使路川已經走到了浴室那兒, 離林文也就五六米的距離，說什么林文都聽得到。

    路川走的這幾步路和背對林文的掩耳盜鈴的站姿頗有些掩耳盜鈴的味道。

    短短兩秒于朝把想說的話都在腦子里過了一遍，但想說的太多, 突然有些不知道從哪里開頭。

    路川最煩于朝這種吞吞吐吐磨磨唧唧的樣子。

    到底是有什么話是不能開口說的, 有什么想的, 想怎么樣，總歸是說出來才能溝通是不是。

    路川失去了耐心：“沒什么想說的真掛......”

    “我不知道你為了和我上一樣的學校的努力了兩年，我真的不知道你要報清華，我不是故意不和你上一所學校的。”于朝一如既往的聲音有些硬，他重復著，“我真沒有不想和你上一個學校。”

    路川的視線還落在鏡子里的自己身上。

    鏡子里人的頭發因為睡了一夜拱得有些亂糟糟的，因為睡得少眼睛里也沒什么神采，不過縱然是這樣，眉眼之間也是好看的。

    路川動了動唇，開口：“于朝，你是突然發現自己喜歡我了嗎？”

    “是。”一個字出口于朝覺得這回答好像不太對，又更正道，“也不是突然發現的，應該是很早之前就......”

    “那你為什么從來沒想過跟我上同一個大學呢？”路川突然又問。

    于朝一愣。

    路川微低頭，神情無奈又苦澀，接著又說：“不是你有沒有不想和我上一個學校，是你從來就沒主動想跟我在一個學校。”

    路川一語擊中要害。

    他覺得于朝不像自己，生活里根本就沒有把自己放進去。

    “我沒......”于朝下意識想反駁。

    “聽著有些像繞口令是吧，”路川自嘲地笑了一聲，“我為了靠近你那么努力，而你呢，于朝，你做了什么？”

    “路川，對不起，我......”

    路川打斷于朝的話：“你說你喜歡我，但你究竟有沒有看清自己的心，到底又有多喜歡我呢？”

    于朝不說話，路川就一句又一句地說了個痛快：“這兩年我努力學習一方面確實是想上你的學校，另一方面也是想起你說的話想讓自己優秀一點，對你的喜歡沒那么多以后，有些事也想明白了，因為世俗的原因吧，咱倆在一塊兒這事兒確實挺難的，所以你如果不是特別喜歡，那有很多困難是過不去的，就是在一起了最后也要分手。”

    于朝有些急：“路川。”

    “你讓我把話說完。”路川打斷于朝接著道，“為你考大學這事兒是我最后為你和我努力的一次，既然沒上在一起，我在心里也就放棄了，而且......看你的樣子也沒多喜歡我，所以......”

    路川說到這兒的時候停頓了一下，于朝隱隱覺得有什么不對，但還是聽了路川的話沒有打斷他。

    “所以，”路川接著說，“我把兩年前你給我的話重新還給你，我們算了吧，于朝。”

    路川這句話音落，氣氛一瞬間陷入了沉默，電話兩端的人都很默契地沒有說話。

    于朝腦子有點兒痛，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兩年前說的“算了吧”這幾個字有多傷人。

    他講不出來“對不起”，也知道傷了人心這種事兒，無論說幾遍“對不起”對方都不會原諒自己。

    沉默了良久，在路川失望掛電話之前，于朝開了口。

    “那你是不喜歡我了是不是？”

    “別總這么問我。”路川有點煩，因為于朝每次這么問他，他都會有些心軟，“別總這么問我，我不太想回答這個問題。”

    于朝握著手機的右手，拇指在手機邊框的地方無意識地磨了兩下，換了種問法：“那你現在要去干什么？”

    “和一個師兄吃飯。”路川答道。

    “嗯。”于朝應了聲，聲音有些低。

    路川直起身來，輕吸了下氣，對著電話那邊：“我掛了。”

    “好。”于朝答。

    路川掛了電話又走到洗手池那邊洗了下臉才再次走回來。

    林文把手上的雜志放到茶幾上，看著他：“你不是剛才洗過？”

    “哦對。”路川摸了下臉上的水想起來。

    林文盯著路川摸自己臉的手，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剛是你朋友？”

    路川下意識遲疑了一下：“差不多。”

    “嗯。”林文低了頭接著翻雜志。

    林文手里的雜志往后翻了一頁：“你是為了你這個同學才考的清華？”

    路川抬頭看過來。

    林文做了個指耳朵的動作，笑道：“剛你自己說的。”

    “嗯。”路川點了下頭，眉心微皺，心情看起來不太好。

    林文點點頭，試探著：“那你們關系挺好的？怎么之前沒聽你提起來過？”

    路川仰躺在沙發上，閉著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還行吧。”又是個模棱兩可的回答。

    “你之前談過戀愛嗎？”林文又問。

    路川明顯有些心不在焉，林文話音落了兩秒，他才轉過頭來：“什么戀愛？”

    “就是談戀愛啊。”林文笑道，“女朋友。”

    路川想也沒想：“沒有，天天泡在射擊隊里哪有功夫談戀愛，好不容易不訓練了還要去學校補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兩年是怎么過來的。”

    林文又笑：“這兩年我知道，我問的是來江寧之前。”

    路川罕見地猶豫了一下，楞了一會兒神之后又回到：“也沒。”

    林文側眼過去，視線在路川身上又落了落，沒再說話。

    距離近，路川剛通電話時說的話他都聽到了，有幾句很明顯的能感覺到電話那端的人和路川關系不一般。

    那感覺......說不上來，有些像在置氣的小情侶。

    林文聽著不太舒服。

    但他是個很有教養的人，路川不想提，他也就忍住了沒再問。

    兩人又坐了一會兒，林文還在手機上找附近可以吃飯的店，翻著翻著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路川這少爺能吃的，林文還沒說話，隔壁沙發的少爺又“騰”一下從沙發上坐起來。

    “你干什么？”林文嚇了一跳。

    路川站起來，指了下浴室：“我去洗個澡。”

    林文覺得有些奇怪：“你不是剛洗過頭？”

    說話間路川已經轉身往臥室走了過去：“再洗一次。”

    那邊于朝剛和路川掛了電話就接到了老三的來電。

    剛按了接聽鍵那邊就響起老三□□炮一樣的聲音：“我打你微信和手機你都正在通話中，我靈機一動又去打了川兒的電話，也是正在通話中，剛你倆是不是在打電話啊？川兒終于接你電話了！”

    老楠三興奮得跟個什么似的，隔了一個手機都能感覺到他在那端上躥下跳的興奮，不過老三情緒再高漲，于朝這邊兒還是只淡淡地回了個“嗯”字。

    老三一愣，下意識覺得于朝的情緒不對經，不過楞過之后還是小心翼翼道：“‘嗯’是什么意思，你倆到底說啥了，你倒是給個反應啊哥。”

    于朝看著路邊來來往往的車，垂在身側的手無意識地搓了搓褲縫，唇線抿得有些直：“沒說什么，就是他跟我說‘算了吧’。”

    “啥算了啊，”老三一時沒反應過來，還沒等說出下一句，手機就被身邊的延宏搶了過去。

    延宏邏輯顯然比老三清楚得多：“什么算了，你大老遠跑過去不就是因為他生氣了，哄他不生氣的嗎？他說算了就是讓因為他生氣了，你要去哄他啊，你現在在哪個犄角旮旯蹲著傷心呢？”

    “他說他要跟你一個師兄吃飯，讓我......”于朝想說“讓我別找他”，話說到一半又想起來路川沒真沒說。

    電話那端延宏又接口道：“然后呢，說讓你別找他了？”

    “沒有。”于朝如實回答。

    “那就是啊！”延宏急起來跟老三一樣，聲音提得老高，像是要把于朝的耳膜震破，“又沒說不讓你去找他，你給他打電話啊，問他在哪吃飯，你也去，他都為你努力考學校了，那肯定不是不喜歡你，現在不理你就是因為生氣了啊，你要是真是不找他那你倆徹底沒戲了，懂不懂啊，媽呀急死我了。”

    老三又把手機從延宏手里搶過來：“對啊，我了解川兒，他肯定不會說不喜歡就不喜歡了，你哄哄啊！”

    老三和延宏在那邊這個接下電話那個接下電話，嘰里呱啦的說了半天，反正最后的主題就是讓于朝再給路川打個電話說說，問能不能再一起吃個飯什么的。

    于朝覺得兩人說的有道理，掛了電話就又給路川打了過去。

    這次于朝沒有等太久，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了起來，但他沒想到......這電話卻不是路川接的。

    “喂？”電話那端傳來一個陌生的男聲。

    于朝下意識皺了下眉，把手機拿離耳朵看了下屏幕上的名字。

    是路川沒錯。

    “路川在旁邊嗎？”于朝把電話放在耳朵旁邊問道。

    林文把腿上的雜志合了起來，坐直了些：“他在洗澡。”

    路川剛去洗澡之前接了個路建山的電話，說了一會兒，兩分鐘前才放了電話去洗澡，估計還要一會兒。

    手機被放在了茶幾上，林文看到了來電顯示上于朝的名字才接了起來。

    剛路川跟于朝通話的時候是喊了“于朝”兩個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