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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隔云端 第6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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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是很無聊的一段,沒有動作片之刺激,沒有懸疑片之緊張,沒有恐怖片之驚懼,金瀾卻看得憂心忡忡起來。

    總有一個人要先說再見啊。他這樣想著、擔憂著。

    原來愛情,也是這般驚心動魄的事。

    第66章 日長似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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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長似歲,一天過得像一年。金瀾覺得,這個詞可以用來形容他當下的狀態。然而這并不是說他每一天都很煎熬,因此覺得時間漫長。而是他覺得這樣的日子每過一天,他都在迅速老去。他們在天晴時看雪,他們在陰霾中賞花。當金瀾轉過頭時,洛緯秋就會剛好湊上來抱他。太過舒服的日子,四肢慵懶,身心懶散。兩個人之間的溫暖足以填充這空蕩的房子。金瀾或許在擔憂,有一天照鏡子時,會不會發現自己已經生出了白發。

    不過他也覺得,就這樣老去也不錯。

    有一次他們從外面看完電影回來,遇上一個鄰居牽著一只大金毛散步,活潑乖巧,模樣甚是喜人,金瀾不禁多看了兩眼,洛緯秋注意到了,問他是不是喜歡養寵物。

    金瀾的回答是,都好。

    養寵物還是養人,都好。

    當時天已經黑了,天冷,街上沒什么人,只有路沿一排路燈頑強地與寂寂夜色對抗。洛緯秋的手指自袖筒里伸出來,在涼風里晃蕩,不小心就晃蕩進金瀾的手心里去了。金瀾沒推開,也沒躲。

    總是躲開這件事,對他來說也是很耗費力氣的。偶爾有那么一兩次失了防守,讓人得逞就得逞吧。

    當時金瀾想到他們一同撿的兔子,還在想要不要把真正的情況和洛緯秋說一下。但在扭頭看到他笑意時又覺得說不出來。為什么要在這個時候掃興呢?金瀾暗暗想。等他回了學校之后發消息告訴他好了。他不想親眼看到那張臉上浮現出一絲一毫的傷意。

    風從對面吹來,凡人都要側身以避,不可正面較量。但金瀾不用擔心,洛緯秋總是在這個時候擋在他前面。

    “學長,你是不是怕冷?”洛緯秋當時這樣問。

    “有一點。”金瀾誠實地說。

    “那我想把你放進我懷里。”

    不切實際。金瀾想吐槽他,但是沒說出口。因為洛緯秋的那個笑容像晴空下的一縷煙,他怕他一說出口,這煙就散了。

    又是一個午后,屋外的陽光照得人睜不開眼,屋內也破天荒地沒拉窗簾。陽光透過窗子,落在地上,落在金瀾光潔的背上。洛緯秋沒忍住,用牙齒細致而又輕柔地將金瀾的頸背處問候個遍。

    金瀾伸手去捏他的臉,洛緯秋則按著他,二人又胡鬧了一番。

    沒做到最后,因為金瀾言辭振振,從養生的角度告訴他,這種事不可以貪多。

    學長真小氣。洛緯秋想去洗澡,臨下床之前還要扒著他,在脖子上狠咬一口。

    金瀾則趴在床上,陽光是無形的手揉捏他筋骨,他實在不想起身。想想在學校里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每天在實驗室和宿舍兩點一線的情形,竟然都覺得那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融融暖意烘得人發困,他就在這時聽到了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

    *

    洛緯秋帶著熱氣從臥室出來時,看到金瀾已經將衣服穿好了,坐在床邊,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

    “學長?”洛緯秋走過去,他直覺有事發生。

    金瀾聞聲,抬頭看他。他其實想笑一笑,或者努力抻平自己發抖的聲音,他怕自己的驚慌傳染給洛緯秋。但眼神是不會騙人的。

    “怎么了,告訴我。”洛緯秋俯下身,輕輕攬過他。

    金瀾掙開了。

    “你母親來了。她想和你談談。”

    那一刻的洛緯秋的臉色也復雜起來。但他其實比金瀾鎮定。

    洛淼就在房外,洛緯秋卻還有時間在這里思考。

    他將金瀾拽起,按在書桌前的椅子上,又取來一個耳機給他帶上。

    金瀾睜大眼睛,不明所以。

    “學長,你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你一定要答應我。”洛緯秋說:“我現在出去和她談,在我回來之前不要摘下耳機,也不要出門。”

    他其實談不上多怕洛淼,他只是怕自己一時激動和洛淼吵起來,兩人說出什么不好聽的話,被金瀾聽到或看到。

    “你乖一點,真的沒事的……她的看法,我從來不在乎。”金瀾想躲,洛緯秋不肯,強硬地扳住他的臉,親了親眉心。

    耳機里開始播放音樂。

    金瀾看著洛緯秋轉身離開,他走到了門前,手放在門把手上,即將推門而出的那一刻,他卻頓了一下。

    他在深呼吸。他明明也在緊張。

    小騙子,金瀾想,你怎么可能不在乎?

    你明明就很在意母親的看法,對不對?

    他想起剛剛洛淼推門而入的情形。當時二人還面面相覷了一陣。金瀾一開始還想解釋,但又覺得很多余:他沒穿衣服躺在人家兒子的床上,露出來的地方還全是吻痕,這還解釋什么!

    但洛淼其實和佟楚描繪中的那個殺伐決斷的女魔頭并不相同,并沒有一個電話叫人來把金瀾扔出去。她先是震驚,然后很快就冷靜下來。

    她瞥了一眼有嘩嘩水聲的浴室,對金瀾的第一句話是:洛緯秋出來之后告訴他,我想和他談談。

    口氣很淡,聽不出什么情緒,仿佛在向下屬交代一項日常工作。

    然后她在轉身離開的剎那,終于像想起什么似的,回頭對金瀾說:我確實沒想到,因為這孩子過去喜歡的都是女孩。

    這是對洛緯秋的評述,但卻像通知金瀾一個不可更改的事實。

    是我主動的。金瀾說。

    聽到這話,洛淼才對金瀾起了點興趣,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身子側著,她的半邊臉隱在陽光照不到的暗處,金瀾看不清她的表情。一眼過后,洛淼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門,甚至還頗有禮貌地幫金瀾關好了門。

    *

    洛緯秋走出房門,站在樓梯上,看到洛淼正站在落地窗前。

    洛淼聽到腳步聲,抬頭,目光逐著洛緯秋,看他一步一步走到自己面前。

    “今天天氣不錯,你該多出去走走。”

    洛緯秋不想同她虛與委蛇或者多說廢話,他干脆單刀直入:“我不想聽你的意見,我只希望你不要打擾我們。”他特地強調:“尤其是不要打擾他。”

    洛淼穿著一身高級定制的套裝,面容精致,表情淡漠,兩綹頭發悠悠垂在眼鏡旁。與洛緯秋充滿戒備的神情比起來,她簡直游刃有余,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極為松弛。

    她見識過多少難纏又強勢的談判對手,面對自己的兒子,她甚至都不想多說什么。

    “打你電話你不接,我只是來看看你們相處得怎么樣,”洛淼伸手,將頭發撩到耳后,“沒想到,相處得很好。”

    “那你現在見到了,你可以走了。”

    “你不想聽聽我的看法嗎?”

    洛緯秋眼神復雜地看著她。這眼神中有憤怒,有不解,有困惑,還有一份藏在深處的迷茫。

    “這么多年你管過我幾次?現在倒是想發表意見了?”

    洛淼想了想,“也對,那我還是走吧。”

    “等等,”洛緯秋遲疑了一下,叫住了她:“都是我的意思……”

    “是你強迫他的?”

    “……差不多吧。”

    洛淼這時轉過頭,仔細端詳了一下眼前的兒子:“類似的話他剛剛跟我說了……原來你們是真心的啊。”

    “不過,你還記得‘花裙子’的事嗎?”

    丟下這句話,她拎起放在椅子上的包,沒有給洛緯秋反應時間,高跟鞋嗒嗒嗒,就徑直走出門去了。

    望著她轉身,望著她開門,望著她消失在玄關的門后。洛緯秋反而是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平息的那個人。

    “花裙子”,其實指的是洛緯秋小學時一個同班女生,當時洛緯秋很喜歡這個小女孩,整天追著人家跑。但后來因為女孩家長工作調動,全家都搬去了外地,洛緯秋從此再也沒有見過她。這么多年過去,甚至連名字都記不起來了,只記得她當時愛穿一條花裙子。

    知道女孩轉學的消息之后,年幼的洛緯秋跑到洛淼的辦公室,抱著她的腿,哭著喊著也要轉學去找她。

    當時洛淼只是讓助理把洛緯秋抱開了,然后一邊翻閱合同一邊頭也不抬地說:“哭也沒有用,沒有人會一直陪著你,你早點明白這件事也好。”

    *

    金瀾從樓上走下來,看到洛緯秋獨自一人坐在沙發上,肩膀松散地倚在沙發靠背上。手放在臉上。

    金瀾安靜地看了他一分鐘,他一直一動不動。

    “洛緯秋?”金瀾輕輕出聲。

    被呼喚的人僵了一下,然后隨即放下手,露出一張臉:“學長。”

    “抱歉啊,”金瀾靠近他,坐在沙發的另一頭,說:“我還是出來了。”

    “不不不,”洛緯秋揉揉眼,說道:“怪我,時間太久了……我應該立刻上樓的。我只是……想自己想一會兒。”

    這一刻金瀾忽然不再覺得洛緯秋是之前那個小孩了,小孩不會露出那種神情,他終于像一個充滿疲憊和失望的成年人了。

    “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訴我嗎?”金瀾問。

    洛緯秋想了想:“其實也沒什么不能說的。”

    金瀾主動坐過去,拍拍自己的肩,“來,肩膀借給你。想說就說吧,不想說……就靠一會。”

    洛緯秋側過頭去看他,眼睛里還是亮亮的光,這份光讓金瀾覺得熟悉。他的頭在沙發靠背上慢慢滑,滑向金瀾,最終枕上他的大腿。

    “你和你母親,關系不太好。”金瀾先開頭。

    洛緯秋拉過金瀾的一只手,覆在自己的眼睛上。

    “我在大部分時間里,都沒把她當成母親。”

    “她大概也挺討厭我的。當年她和我……父親結婚,只是一種商業聯姻吧,那時候她需要這種方式。但當時,他們沒有什么感情基礎,兩個人性格也不合適,所以沒過多久,還是分開了。”

    “聽說,父親去國外了,她也不想要我,據說是因為她覺得我長得像父親。但因為外公喜歡我,她就將我交給外公養著。再后來……外公去世了,就是保姆帶著我。”

    “再長大一點,就不需要保姆了,我就自己一個人住了。”

    “這間房子……最早是他們的婚房,現在只有我了。她討厭那段婚姻,所以現在也很少來這里。”

    “在我上初中之前,我一直在想她為什么很少來看我,一直在想怎么樣能討她歡心。上了初中之后才慢慢知道這些事,我很生氣,找到她,問她,既然離婚了就干脆去找喜歡的人結婚啊,為什么要懲罰我,為什么要顯得是我耽誤了她。”

    “結果她說,你以為我不想嗎。”

    “我才知道,她喜歡的那個人大約在我兩歲的時候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