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命還能破例？”

    楚君宴眸光微沉：“長公主遠嫁，是父皇心中的一根刺，一直覺得對她愧疚無法彌補，對于她的要求，總會格外的看中幾分。”

    顧清黎眼角的余光掃了一眼被他們帶過來的沐云煙。

    沐云煙微微低著頭，臉上的妝容精心描畫過，頭上還帶了假發，瞧著頗為秀麗。

    此時，她目光癡癡地看向了三皇子的方向，眼底帶著一股勢在必得。

    看來今天必定有好戲上演了。

    顧清黎目光一動，一邊嗑瓜子，一邊看了看楚君宴。

    “王爺，你跟我說實話，你真的是撿來的吧？”

    長公主遠嫁，皇帝愧疚，親兒子扔在山上多年不管，皇帝卻一點表示都沒有。

    楚君晏無奈一笑，對著她伸出了手。

    顧清黎一陣防備：“干什么？

    ”

    “瓜子分我一點。”

    顧清黎將左手遞了過去，五指一張，一小把瓜子皮兒成功落在了楚君晏的掌心。

    “新鮮出爐的瓜子兒皮兒，王爺別客氣，吃吧。”

    楚君晏捏著瓜子皮兒，不由得嘆了口氣：“王妃吃芯兒，我吃皮兒，我這個相公大概還不如撿來的。”

    顧清黎一個白眼翻了過去，捏著瓜子兒嗑的咔嚓有聲：“家花不如野花香，野花不如十里香的姑娘，王爺這路都不尋常走，吃東西也不能尋常吃了。”

    楚君晏看著她裹著狐裘，一副氣呼呼的模樣，心中既覺得好笑，又陣陣無奈。

    “我錯了，王妃原諒一下。”

    “若是說句道歉的話，就能夠獲得原諒，我和丞相府早就重歸于好了。”

    兩人你來我往的斗著嘴，宴會的氣氛突然熱鬧了起來。

    顧清黎抬眸去看，是長公主宣布宴會開始，已經有十幾名壯漢站在了宴會空地上。

    十幾人皆是男子，衣衫頗為單薄，冬日寒風凜冽，他們卻只穿著短打上衣，裸著胸膛，一個個手中握著粗粗的木棍，木棍的一端削得極為尖銳。

    長公主含笑開口：“諸位，這冬捕第一項，乃是鑿冰開湖，誰若是率先鑿開冰面，本宮便做主賞銀千兩！”

    “多謝長公主殿下。”

    十幾名壯漢激動的領命，邁開步子，便朝著前面的南湖而去。

    激越

    的鑼鼓聲響起，十幾名漢子在冰面之上站定。

    顧清黎這才注意到，他們竟然還穿著草鞋，一看便讓人冷得直打哆嗦。

    這十幾人卻仿佛感覺不到寒意，站穩之后，互相對視一眼，驟然發出了一道響亮的吆喝聲。

    “嘿~哈！”

    十幾人圍成圓圈，手中長長的木棍驟然鑿入了冰面。

    剎那間，厚厚的冰面被鑿碎了一層，碎冰飛揚，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咚咚咚！”

    鑼鼓聲響亮，十幾人一邊用木棍鑿著冰面，一邊慢慢的轉圈，大約轉了一整圈之后，只聽嘩啦一聲，一個極為規整的圓形冰片便被鑿穿。

    “好！”

    在場的賓客驟然傳出一陣叫好聲。

    長公主也微笑鼓掌。

    顧清黎看得頗為津津有味，正準備收回視線，卻不想鑼鼓聲再次響起。

    “還沒結束？”

    楚君晏目光望著湖面，聞言，微微轉頭：“早著呢。”

    “嗯？”

    “咚咚咚！”

    鑼鼓聲越發的響亮，那些壯漢將鑿下來的圓形大冰塊翹了起來，由一旁守著的護衛上前推到岸邊。

    緊接著，那十幾名壯漢換了個位置，繼續對著冰面開鑿。

    沒多會兒，又是一大塊圓冰被鑿下……

    十幾人一直這樣重復著動作，呼喊的號子聲由一開始的響亮，變得有些顫顫巍巍。

    顧清黎眉心緊緊皺，目光落在其中一人身上。

    “他們

    穿著的衣衫單薄，尤其是腳下穿著草鞋，待的時間久了，冰層的寒意可直接接觸皮膚，而他們此時勞動量巨大，身體發熱，血脈擴張，這般一冷一熱的刺激之下，身體極有可能承受不住。”

    楚君晏目光沉沉：“往年因為鑿冰開湖，死了五六個人了。”

    “都鬧出人命了，還不改良？”

    “也有人因此參奏過，不過長公主解釋，冬捕乃是漠北那邊的習俗，這鑿冰開湖被視為勇者所為，即便是死了人，其家人也只會因此感到榮光，因此格外堅持，甚至只要父皇一不同意，她便鬧著要到皇祖母面前去哭訴，如此鬧騰了幾次，父皇也就睜只眼閉只眼了。”

    兩人正說這話，突然傳來一陣驚呼聲。

    “快看，有人沒站穩，直接落入湖里了，哈哈哈！”

    “可真是丟人！”

    顧清黎抬眸看去，正是之前她覺得情況不太對的那名壯漢，此時人已經落入湖中，浮浮沉沉的掙扎著。

    在他的旁邊，那些壯漢們拎著木棍站著，分明只需要一抬手，便能夠將人撈出來，沒有主子的命令，卻無一人敢動彈。

    顧清黎眉心緊皺，眼底的怒火升騰而起。

    人命在這些人眼底，就如此的輕賤？

    “太過分了！”

    顧清黎憤怒的想要起身，卻被楚君晏抬手按住了肩膀。

    “楚君晏，你……”

    “玄容，救人！”

    第189章 值錢？畫卷不畫卷的不重要，就喜歡冬捕

    楚君晏清冷的聲音響起，直接讓顧清黎愣在了原地。

    她剛才還誤會楚君晏不想多事，沒想到他攔下了她，卻是自己開了口。

    長公主本來還被逗得滿臉笑意，聽到了楚君晏的話，面上的笑容剎那之間消散。

    “君晏，皇姑姑的宴會，輪得到你這個晚輩發號施令了？”

    “皇姑姑，那名護衛情況不對，若是再晚一些，怕是又要鬧出人命來了，父皇去年曾說過，若是再鬧出了人命，皇姑姑的冬捕也就不必再進行了，晚輩這是為你著想。”

    楚君晏話音落下，玄容那邊已經飛身將那名落入水中的壯漢給撈了起來。

    長公主一臉的怒色：“呵，本宮用得著你來著想？不要以為你在戰場上立下了那么一點點軍功，就可以到本宮面前來指手畫腳，來人，剛剛那名鑿冰勇士舉止失儀，令本宮很是不悅，拉下去杖責五十！”

    顧清黎沒想到，身為長公主，說話做事竟如此的不顧后果。

    那名壯漢已經渾身赤紅、嘴唇發紫了，再被杖責五十廷杖，必定小命嗚呼。

    “皇姑姑，”一道溫文爾雅的聲音響起，三皇子站了出來，“好好的一場宴會，不要因為一些不合時宜的人而敗壞了興致，皇姑姑大人有大量，看在晚輩的面子上，就饒過那名護衛一次吧。”

    三皇子一邊說著，一

    邊瞥向了楚君晏的方向，顯然這個不合時宜一語雙關。

    顧歡宜也起身，柔聲開口：“長公主殿下，宴會為的是開心，若是惹得您不開心，那就事與愿違了，臣女前段時間學了一首曲子，若是長公主殿下不介意的話，現在便為殿下演奏一曲，只為博您一笑。”

    長公主看了看楚君琉，又瞧了瞧顧歡宜，沉下去的面色緩緩有了笑容。

    “好了，看在你們兩個人的面子上，本宮就懶得計較了，你們兩個并肩站在一起，可真是郎才女貌，我皇兄賜婚的眼光還是極好的。來人，給顧家二小姐送上琴案，早就聽聞你一首古琴無人能敵，今日，本宮可要好好的欣賞欣賞。”

    其他賓客連忙附和：“長公主殿下說的極是，三皇子和顧家二小姐這不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嗎要不然皇上怎么會為他們賜婚呢。”

    “而且這兩位還格外的心地善良呢……”

    在眾人的吹噓附和之中，落水的壯漢被拖了下去，楚君晏也重新坐回席位。

    宴會上，不少人的目光零零散散的望了過來。

    看到這個毫無遮攔的席位，眼底多多少少的帶上了一絲異色。

    楚君晏毫不在意，發覺顧清黎望過來，還將手邊溫熱的茶盞往前推了推：“別光吃瓜子，喝點水，免得上火。”

    一道道優美的琴音傳來，

    顧清黎瞥了一眼專注撫琴的顧歡宜，一點欣賞的心思都沒有。

    “王爺，剛剛……”

    “長公主近來身體不好，行事便越發的沒有分寸，我好歹是皇子，由我出聲，她雖厭惡，可也不會對我做什么。”

    顧清黎心中一動。

    瞧那位長公主的行事作風，分明是有種破罐子破摔，毫不在意的味道，剛剛若是由她出聲，說不準那長公主會直接下令將她拖下去打。

    到時候，這場面可就難以收拾了。

    顧清黎明白了楚君晏的用意，一時間心中有些不上不下的，沉默的片刻，掏出了一小把瓜子兒，放到了他的手上。

    “吃吧，別在一旁干看著眼饞，好像我這個做王妃的虐待你一樣。”

    楚君晏揚起唇角，一身的清寒被這抹笑意沖淡：“那就謝謝王妃了。”

    顧歡宜一曲結束，頓時引的周圍掌聲雷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