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書后惡婆婆只想養老 第132節
前世她倒是見過幾場雪,不過年年都是暖冬,在她生活的城市即便是下雪也跟鬧著玩似的,還沒等落到地上讓人發現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像車窗外這么大的陣仗,江婉還是頭一次見。 所幸李延宗心細,上路之前給她在車廂里放了火盆,雖然大半天過去,火盆里只余下零星灰燼,好在余溫仍在。 江婉緊了緊身上的厚實棉服,倒沒覺得多冷。時不時的忍不住好奇,向窗外張望。親眼目睹地上由灰黑慢慢變白。 耳邊除了馬匹粗重的呼吸聲,以及車把式偶爾的吆喝,天地之間仿佛一下靜謐下來。車輪吱嘎的聲音在這一片寧靜中顯得單調而又生動。 在這一聲又一聲的重復中,江婉的思緒也慢慢地發散開來。 穿過來的時候還是春寒料峭的初春,轉眼已入隆冬,很快一年就要過去了。回首自己這一路走來感慨頗多。 從無到有,將李家人從偏僻閉塞的山村一路引導出來,其間有走得極順暢的,也走過彎路,遇到過好人,也見識了人心的丑陋。 江婉突然發覺,這大半年竟然比自己前世一輩子都過得精彩。 最主要的是自己前世活得再恣意瀟灑,卻總是形單影只一個人。那時候以為一個人無拘無束的活著是最好的方式,雖然有時候也感覺像無依的浮萍,可轉頭在這個時空莫名其妙多出了那么多的家人,現在發現其實感覺還可以。 “江東家,雪好像小了些,趁著天還沒黑透,要不咱們還是繼續走吧?小老兒怕明日雪上了凍就走不了了。”前頭車把式的聲音拉回江婉的思緒。 一聽明天可能回不了家,她突然變得急切起來。 “行,那就趕緊的回吧!” 不知怎么的,現在再提到‘家’這個字眼,江婉的腦子里、心里,第一時間浮現的就是小柳樹村的李宅。 說起來那也是經由自己親手設計,看著它一點一點建成的宅子,說是自己的家也沒毛病。 除了宅子,還讓人不由自主就想起來耿直爽朗的江梅、軟糯貼心的李翠、故作沉穩卻依舊有些天真的李延睿……甚至還有那一村子熱心的村民,每一個都形象鮮活、生動。 前世上學的時候學過不少分離的詩,古時交通、通信不便,每一場分離后天涯相隔,可能再難見面。當時江婉對這種離愁別緒,根本無法感同身受。 如今自己處于這樣的時空,不過是上府城幾日,便也有了歸心似箭的心境。 回到小柳樹村,終于站到李家的宅門外面時,已經過了子時,好在入夜后雪慢慢小了,雪夜不黑,一路平安。 “娘!怎么這個時候回來了?”首先聽到動靜沖出來的是李延睿,“這么冷的下雪天,在縣城待一晚也好啊,萬一路上出了什么事兒可怎么辦?” “放心,張師傅是老把式,有數著呢,你先去幫著把馬車安置一下。” 一看這孩子又在挑燈夜讀,江婉想到府城偶遇的陸學政,這個人情還非賴上他不可了! 江梅等人也聞訊出來,帶著許氏一起張羅吃食。 雪夜的李宅,因江婉的回歸瞬時熱鬧起來。等熱騰騰的火鍋架起來,一家人齊齊圍坐,分別訴別后衷腸,每個人都舍不得去睡覺。 雪夜極冷,但李家卻特別暖和。江婉自然省略了擺攤從望江樓被趕出去的經歷,省得家里人跟著擔心。江梅自然也漏掉了錢通來鬧事的那一茬,省得給江婉添堵。 很快李家作坊的紅薯粉源源不斷的送往江陵府,田伯和田大娘帶著田豐一家三口也過去給李延宗幫忙。 蜜雪飲里有江云川坐鎮,聞香閣就交給馮真和姚娘子兩口子打理,臨江縣的攤子江婉已經慢慢收攏過來了。 現在李家所有的重心都在向江陵府轉移。 哪怕是進入寒冬臘月,小柳樹村也仍然熱鬧,香皂作坊和紅薯粉作坊一直沒有停歇,每天都忙得熱火朝天。 村里的學堂已經辦起來了,冬日的早晨朗朗的讀書聲就在村子上空回旋飄蕩,每個人望向村頭最高處的那幾間青磚瓦房,臉上都放著希望的光。 每家每戶都有孩子在學堂里讀書。 雖然過關斬將考科舉只是夢想,但能學會識字算術卻有實打實的好處。蜜雪飲的跑堂伙計已經換過一輪了,聞香閣也從村里挑了好幾個能說會道會算數的學徒。 想想但凡被挑中的孩子,每月都能拿到五兩銀子的工錢,這不要錢的學家長們都鉚足了勁督促自己的孩子上。 很多已經成家立業的成年人,有空時也會找本書來跟著自家孩子學,只要學會了識字算術,哪怕是在村里的作坊做個管事,那也高人一等。 一時之間小柳樹村向學之風盛行,看得江族長老懷大慰,時不時就捻著胡子在學堂附近轉悠。 只有李翠一個人成天掰著手指頭算日子,“娘,二嫂怎么還不回來呢?” “快了快了!”江婉反倒成了全村最閑的一個。 沒辦法,原主江氏那會兒根本就沒有保養的概念,一連生了四個孩子,還要供養兩個讀書人,長年累月的勞作到底是損了身子,哪怕江婉接手后有積極的鍛煉,但仍然畏寒! 第233章 一將功成萬骨枯 往年貓冬的習俗,如今村里只有江婉一個人還在堅守。 燒了火墻的暖房溫暖如春,窩在鋪了厚厚軟墊的簡易沙發上,手捧一冊書卷,或者一杯香茗,哪怕只看著外面大雪無聲,整個世界潔白無瑕也是一件賞心悅目之事。 只是這份愜意,江婉只在剛開始的時候好奇了一下,不久后接到李延平從戰場上寄來的家書,她便一點興致都提不起來了。 比起血腥又殘酷的戰爭,這大半年李家可謂過得風平浪靜,歲月靜好。 原本以為距離十分遙遠的戰亂,永遠也波及不到自家,但就因老三的一封家書,迅速的將這一嚴峻的境況拉到了李家人的面前。 一想到那個常獵戶就是大虞朝令人聞風喪膽的長勝大將軍,江婉就后悔得只差沒有挫足頓胸。 當時明明從這個人的身上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卻還是沒能阻止李延平拜師學藝,這都是自己的錯! 早知有這么一茬,江婉無論如何都要將李延平圈在家里,哪怕這輩子一事無成埋怨自己,也不能讓他跟著常獵戶出門的。到底他還只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啊。 “娘,三哥那么厲害,三哥的師傅更厲害,一定沒事的,他說了要給娘掙誥命回來呢!”李翠一直都有讀書習字,但如今村里的學堂正式請了先生開課后,女孩子倒不方便過去了。 她每天除了帶著姚春花、江大丫一起打理香皂作坊,這幾天更多的時間是窩在江婉的身邊,開解為三哥的事愁眉不展的娘。 “我要他掙什么誥命!”江婉提到李延平就惱火,但人又不在,發火都沒有對象啊。 “是,一定會沒事的!”嘴上只得應得,實則根本放不下心來。 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 戰場上的功勛哪是那么好得的?到底是拜將封侯還是成為累累枯骨中的一員,一切都尚未可知! 江婉只是不想嚇著李翠而已。 更殘酷的是,哪怕李延平能用九死一生博得功成名就,日子也并不一定好過。 自從收到李延平的家信,江婉特地從江亭長那里拿來了很多朝廷的邸報,李家一心賺錢,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單純日子怕是要結束了。 可是了解的越多,江婉的心里越沒有底。 大虞立國已百年有余,繼位的祁氏子孫傳到現在,早沒了開業先祖的雄心壯志,奉行的是重文輕武的國策,朝中大臣們結黨營私、拉幫結派。 當今的圣上已年逾古稀,早不理朝政多年,一應政事都交由丞相處理,文丞相獨攬朝政,權勢滔天。 更不妙的是如今儲位空懸,皇帝的幾個成年皇子之間,關于儲位的爭斗已經達到了白熱化的程度。 無論怎么看,大虞朝都到了由盛轉衰的階段。 原本江婉想著,等李延睿科考出仕,那已是三四年后的事情,儲位之爭也該塵埃落定了,新科進士人微言輕,無論如何也不該卷入奪嫡的紛爭中去。 即便仕途再平庸,也不至于有性命之憂。 可李延平這不告而辭的行為,直接將江婉的心吊了起來,將她一直沒有放在心上的問題突然擺在了面前。 雖然李延平的年紀不大,卻有一身扎實的功夫傍身,又有大將軍這個師傅做依靠,從戰場上全身而退的希望還是很大的,只是退下來之后呢? 長勝將軍其人江婉現在也略有了解。 常家世代忠良,長期鎮守邊關。 十幾年前,大虞與西夷之間爆發了一場大戰,常將軍的兒子們盡數折損。得勝回朝之后大將軍辭官歸隱再無蹤跡。 朝堂上仿佛沒有出現過這個人一般,所有勢力全無。可如今卻突然起復,凱旋之后怕是再難做閑云野鶴,恐怕目前就被攪入朝堂紛爭的漩渦之中了。 那作為大將軍徒弟的李延平幾乎是連選擇的余地都沒有。 李家的將來似乎也隨著李延平的選擇全都牽系在了常將軍的身上,未來如何非常渺茫。 像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這種無法左右自己人生的感覺令江婉十分不爽。 李延平真是個不肖子,她都穿成農家老太太了,讓她太太平平的過日子不好嗎?為何突然就去趟了這種渾水? 她真的只想安安靜靜的養個老啊! “娘,二嫂回來了!” 江婉還沉浸在對前路的茫然中,突然有冷風隨著李翠雀躍的聲音一同飄進屋里。 緊接著趙蕓娘身穿一襲藕荷色的棉衣亭亭出現在自己面前,“娘!” 在縣城幾個月的cao練,趙蕓娘早已不再是以前在村里時含胸駝背的樣子,頭上梳著城里最時興的如意高髻,簪著梅花銀簪,顯得身材十分高挑,進門就讓人將一個大木箱子放到江婉面前,一件一件的往外掏買來的禮物。 看著她,江婉沒來由的就想起紅樓夢里王熙鳳的樣子,這個二兒媳婦當真是發生了脫胎換骨的變化。 唯一不變的是她見到江婉時臉上的表情,獻寶似的托了一件淡紫色暗紋緞面棉衣來到她的跟前,“娘,我一看到這件棉衣就覺得十分合適你,要不要試試看?” 不得不說趙蕓娘的眼光極好。 這一身淡紫的修身棉衣再配上白色的獺兔毛圍巾,襯得人皮膚白皙,整個人看起來都柔和了幾分。穿在江婉的身上,更是有瞬間減齡十歲的效果! “二嫂,有沒有我的?”李翠在臨江縣城與趙蕓娘一同籌備聞香閣開張的時候,就已經建立起形影不離的親密關系,這幾天都是數著日子盼趙蕓娘回來,見她分禮物早眼巴巴的盼著了。 “有,都有,我少了誰的也不能少了你的呀!”趙蕓娘沖她調皮地眨了眨眼,“不過你的禮物有些與眾不同哦!” 一時之間屋里的凝重被沖散得干干凈凈,滿屋都是年輕女孩子的笑鬧之聲。 趙蕓娘說的還真一點沒錯,她不僅給李翠帶回了衣服、首飾做禮物,還帶回來一個人! “娘,這就是崔先生!” 臨江縣最有名的女先生。 第234章 女學 替李翠找一位正式的先生是江婉一直都在考慮的問題,只是李家沒有這樣的資源,李延睿認識的縣學同窗中也并沒有女子。 雖然江婉不在乎男女有別那一套,但大虞朝男、女的技能在某些方面是真的差別很大,不共通。 這個崔先生也是趙蕓娘一早就打聽到了的,只可惜之前人家一直不肯到鄉下來。 “江東家!” 女聲輕輕柔柔的,跟她的主人十分相符。 崔先生今年已經三十歲了,但江婉在她的臉上并沒有看到這個時代的婦女臉上會留下的歲月痕跡。 雖然穿一身月牙白的素凈棉衣,梳著婦人發髻,但容貌俊美且帶著幾分清冷,模樣端莊之中透露著一股柔卻不弱的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