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含嗔帶嬌的說話聲音，當真讓江婉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不必言說，她已經知道這個花枝招展的婦人是看什么的了。

    李延宗連連閃身，才堪堪躲開那條香帕，整張臉紅得像煮熟了的蝦米。

    “你說是你買的就是買的啊？可立了字據？”江婉的眉頭緊皺。

    江德綱和江茂財應該不會如此喪心病狂吧，竟然將自家的血脈賣進青樓？特別是江德綱，將幾個孫子的前程看得極重，會允許自家出個青樓女子斷了孫子們的仕途？

    “喲～您是哪位啊，咸吃蘿卜淡cao心，字據輪得著給你看？”老鴇子一張濃墨重彩的臉當即就變了形，話說得不陰不陽的。

    “這個孩子是我們認識的，懷疑你拐騙人口。我們剛從縣城里來，若你拿不出字據，倒不介意回頭去鄭縣令那里說道說道，縣衙的牢房里多你一個不多！”

    江婉的態度極硬氣，將鄭縣令的虎皮扯得極順手。

    老鴇子一早就對李家人進行了評判，馬車的做工相當扎實卻不豪華，每個人的衣著打扮干凈整潔卻不華貴，頂多也就是個小富之家。

    但她現在聽江婉這話又有些把握不準了。

    雖然縣令大人的姓氏很多人都知道，但常言道，破家的縣令滅門的知府，小家小戶的都只想安穩度日，誰隨隨便便就往衙門大牢扯啊，也不嫌晦氣！

    要知道大虞朝告官，無論對錯，被告與原告都要事先領幾下殺威棒的。

    除非這人是真的能在縣令大人面前說得上話的！

    “哼～看看就看看，人是我花真金白銀買來的，還有假不成？”老鴇子的態度雖然不好，但人已經很配合的掏出了一張紙來，“給，你得會認字啊！”

    江婉絲毫不理會她的挑釁，一把接住展開。

    看到紙上江德綱的親筆簽名，心都涼了半截。

    江大丫這個苦命的孩子不僅被賣青樓，還明確標注是做那啥的，只要還活著有口氣兒，都不得贖身！

    江德綱那一家人到底這段時間是經歷了什么，連臉都不要了？

    不，不僅不要臉，硬是連人心都沒有了，這是人干的事？

    【作者有話說】

    南方的寶們：無患子真是大自然無私的禮物，我最近愛死它了。親測果皮對油頭、油面人士十分友好，有機會的寶不要錯過哦~

    當然我最愛的還是它烏黑發亮的果核，等下我要去公園，一定要湊齊一副正圓的珠串，好好盤它，實在太解壓了！！

    第191章 這生意沒法談

    江婉看著江大丫此時呆呆傻傻的樣子，與先前在自己家搶rou吃時，摔碎了碗害怕得哭卻偏偏還想給她娘帶rou吃，簡直判若兩人，連半點鮮活氣兒都沒有了。

    被打的時候還哭得凄厲，如今都見到熟人了，卻反倒毫無求生欲望。

    哀莫大于心死。

    這孩子年紀小小的心境就已經這般滄桑，到底是一路苦水里泡大的。以前王昌秀尚在家時，對她就沒什么好臉色，就是一個幫她帶孩子干家務的幫手。

    可就連這樣一個不疼她的娘沒了之后，她過得還能更悲慘，直接被她爹、她爺爺用十五兩銀子賣掉了一輩子。

    “娘，咱們能幫幫大丫嗎？”

    不知李翠是什么時候過來的，見江婉的臉色難看，怯怯的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角，眼里透著nongnong的不安和害怕。

    江婉順著她的目光看向江大丫，那孩子一身補丁累補丁的衣服剛才又被老鴇子抽裂了幾處，越發不成樣子了，衣衫遮蓋不住的地方裸露出來，盡是青紫。

    “看哪里呢？小心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江婉正想著這個老鴇子也是個狠人，就聽李延宗不客氣的呵斥聲。

    “喲～好看的小姑娘不就是給人看的嘛，老娘稀罕才多瞧幾眼，怎么還不讓了呢？又不會少塊rou！”老鴇子拿帕子捂了嘴吃吃的笑，一雙眼仿佛黏在了李翠的身上，目不轉睛的盯著看。

    好吃好喝的養了大半年，李翠又是正長身體的時候，身高猛的就竄了上來，十歲的女孩子了，亭亭玉立初長成的樣子，青澀又美好，特別是經過江婉的精心打扮，一身鵝黃色的衣裙既飄逸又襯皮膚，看上去欺霜賽雪的。

    江婉看到老鴇子這副樣子，當即也心中有氣，一點都不想在這里呆著了。

    “回馬車上去！”她推了推李翠。

    “娘……”李翠向來是個聽話的孩子，雖然她不明白娘為什么不讓她呆在這里，但還是乖乖的走向馬車，只是臨上車之前，還是擔憂的望望江大丫，朝江婉求情。

    要說，她們兩家的關系，也就是在這半年的時間里變壞的，以前她跟江大丫沒少呆一塊兒玩過。那時候的江大丫雖然也苦，但到底還有幾分孩子天性，兩個人盡管不很投緣，但也是玩伴。

    想不到再見，江大丫卻被賣了，有可能這一別再也不見。李翠小小的年紀雖然不懂什么離愁別緒，但本能的感覺悲傷。

    “知道了知道了！”江婉只想讓李翠盡快擺脫老鴇子的視線，忙對她擺了擺手。

    她現在也不知道怎么處理江大丫的事。

    于情于理，她都沒有對江大丫施以援手的必要。不說江德綱那一家子對江梅的惡，就是王昌秀，光憑她曾對李翠做的事，江婉永遠都不可能原諒她。

    而且江大丫還是被她自己的爺爺和親爹給賣掉的，她今天救得了她一回，卻擋不住下回。

    再說江婉極力的想要擺脫那一家子，再因江大丫又讓他們沾上來，可真得不償失。

    “娘，要不我拿自己的錢把大丫買下來吧。”江婉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江梅首先沉不住氣了。

    她對江德綱那一家人心里復雜，本以為自己對他們的事已經無動于衷，但真的見到無辜的江大丫受罪，做為曾經的姑姑，也做為有孩子的娘，還是于心不忍。

    現在李翠和江梅兩個曾經的受害者都表示原諒，江婉還能說什么呢？

    當初李翠被王昌秀丟在后山，要不是江大丫說出來，王昌秀也開不了口。江婉到底還是念著這一份情的，不然下車后知道原委轉身就走了，何必在這里磨蹭？

    “你們想買？可我并沒打算要賣啊！”盡管江梅說話的聲音不高，但老鴇子一直就站在邊上，不僅聽清了，還直接拒絕。

    “不是，這孩子不賣了，不賣了還不成嗎？”江梅難得下定決心，卻沒料到是這個結果，當即就急了，“我是孩子的姑姑，說不賣了就不賣了。”

    “喲，這感情好。有坐馬車的姑姑，之前干啥去了？現在契也簽了，人也跟我走了，半道上攔路搶劫來了啊？弄得我像個十惡不赦的壞人，你才是好人？哪有這么便宜的事哦，不賣也不成了。”

    老鴇子邊說邊從江婉手里將賣身契給抽了回去。

    “你……”江梅還欲再說，可老鴇子卻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頭抬得高高的，鼻孔都望天了，就等著看江梅怎么求她。

    江婉立即將江梅拉住。

    這樣根本沒法談。

    青樓老鴇在外面就是個人人喊打的角色，自卑又敏感，這會兒正拿大呢，哪里會輕易松口。

    江婉在做生意方面一直無往不利，但這是第一次感覺無從下手，這生意不好談啊！

    “你可能誤會了！”江婉心里雖急，面上仍然不緊不慢，“我們一家跟這丫頭是有關系，不過卻并不是有親，卻是有仇！”

    “你看看我這兒媳婦，別看這會兒還能好好的站在這里，不久前差點沒被這丫頭的家里人給謀害了性命！還有我女兒，曾被這丫頭的親娘綁架丟在山里，要是再晚個一步就入了狼腹，你覺得我們會當好人？”

    “如今她一家子逃的逃，坐牢的坐牢，我們是想找人報仇都找不著對象。好不容易在這里遇上了，也是有緣不是？既然我兒媳婦和女兒都想要把這丫頭捏在手上，那我就問一問，你要怎樣才肯賣？”

    江婉一見那老鴇子眼睛溜溜的轉就沒安好心，不等她開口又道：“你可別想獅子大開口，十五兩銀子買了這丫頭，你并沒多大賺頭。”

    江婉走到江大丫的身邊抬起她的臉，“你看看這張臉，將來長大了可當不成你的搖錢樹。”

    江大丫的臉上不知是被什么傷的，有一道大疤，雖然傷口已經愈合了，但新舊皮rou有明顯的痕跡，估計很難長得無暇了。

    “況且這丫頭的娘，還有瘋病。”

    “嘖嘖～就算能平安長大，要是遺傳了她娘的病，將來你樓里……怕是，不好說啊！”江婉將頭搖得像撥浪鼓，故意將話說一半留一半，令老鴇子的心里如同貓抓子撓似的，又氣又急。

    第192章 恃強凌弱

    “你說什么？她娘有病？是什么病？”老鴇子果真上鉤。

    這回輪到江婉氣定神閑了。

    “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有時候認人不清抓狂什么的，你看我家小女兒與她無怨無仇的，怎么就將孩子給綁架丟山上去了呢？”

    江婉的話令在場所有的人都不解，全都齊齊盯著她看。

    但這場面落在老鴇子的眼里，卻是大家全都心知肚明，就她一個人蒙在鼓里。

    她們做這行買人的不比牙人，買來賣到主家干活生死不論，她們買的人那可是打小買了要調教培養的，習得一身本事將人伺候好了才能日進斗金財源滾滾。

    除開買成年的美貌女子不問來路，自己培養的那可是尋根問底將身世弄得清清楚楚才行，不然白白浪費幾年功夫好玩啊？

    雖然這個時空還沒有先進到講究遺傳病史的地步，但各行各業都有自己的智慧，她們這行買人都會先看看父母親人的健康狀況。

    老鴇子自然是沒法見到王昌秀的，這會兒聽江婉一說，只以為自己被騙了。

    “誰知是不是真的呢，不過若你真的是想尋仇，我也不好不成人之美，只是賠本的生意老娘肯定不做。”老鴇子迎來送往，到底是有些見識的人，并不好糊弄，“只要你們出得起價，老娘我少得不如現得，這筆生意就當提前了。”

    “一口價，五十兩，再少了免談！”

    “五十兩？”不僅江梅倒吸一口涼氣，李翠在馬車里也坐不住將頭又伸了出來。

    江婉倒是不怎么意外，憑老鴇子的見識，肯定對江婉的話只是將信將疑，能退一步答應放人已是難得，讓她一下連底價都放出來，肯定不可能。

    “那太貴了吧！坐地起價也沒你這樣的！”江梅盯著老鴇子，一雙眼里都快噴出火來了。

    買江大丫她才花了十五兩，轉手賣就得五十兩，搶錢啊？最大的問題是，她剛才都跟娘放話了，要拿自己的私房銀子買人，但她全部的家底也沒有五十兩啊！

    “愛要不要！”

    老鴇子早就將江梅的心思琢磨得透透的了，什么有仇，什么有病，怕還是想讓自己放人。

    若是要價五十兩銀子，對方都眉頭不皺的出銀子買下來，她要不要再漲漲價呢？老鴇子心里暗自盤算，這幾個人雖然從衣著打扮上看上去一般，但應該很有些家底。

    江婉的注意力全程都放到老鴇子的身上，自然沒錯過她的細微表情。

    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當初趙蕓娘被賣到李家，統共也才收了二十兩銀子。

    沖老鴇子買江大丫就花了十五兩，江婉就料定了江大丫被賣進樓子里的下場就一個凄慘，那是打算往死里用的啊。

    如今看這老鴇子貪心的嘴臉，越發覺得面目可憎。

    白白的給她五十兩銀子又實在不甘心，但不給，今天怕是不成啊。

    罪惡之源就在于大虞朝人口買賣合法！

    正當江婉還在想轍的時候，突然有馬蹄聲傳來，一團白色的物什在面前一閃而過，后面李延平帶著瑜哥兒緊隨其后。

    “嗖——”所有的人還沒回過神來，就聽一聲響，一支箭矢飛逝而過，篤的一聲釘在了老鴇子傾倒在一旁的馬車上。

    “吱——吱吱～”一團白色的毛絨被死死的釘住，在馬車上涂抹下一團耀眼的花，等它不動，眾人才看清，那是被一支箭射死在了馬車上的兔子！

    “啊~”老鴇子后知后覺的大叫起來，嚇得直接摔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