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書后惡婆婆只想養老 第69節
天與地仿佛處于一個大熔爐中,一切都要被曬化了。 縣衙后宅,除了聒噪的知了在不知疲憊的鳴叫,再無其它的聲響,看門的老狗伸著舌頭氣喘如牛,趴在樹蔭底下一動也不敢動。 年過六旬,卻一直無法升遷的鄭縣令躺在搖椅中,手里捧著剛從全福樓送來的冰醪酒,貪婪的汲取著那一絲絲沁人心脾的涼意。 焦慮且遺憾的望著碗里的浮冰越變越小。 如果讓鄭縣令說說他這輩子有什么遺憾,他最想說:曾經有一個,夏天可以不限用冰的機會,可惜他沒有珍惜,如果上天能再給他一次重來的機會,他一定會想盡辦法呆在京城,永不外放! 估計人老了就愛追憶往昔,打個盹兒的功夫他又開始夢見自己年輕時意氣風發的日子了。 “大人……”可惜這個美夢并沒讓他沉迷多久,外院的呼喊聲驚醒了沉寂在午休中的縣衙,也帶來了一地雞毛。 “宋家小兒不去他的青樓酒館待著,跑來縣衙告什么狀?”聽說告狀的苦主是誰,鄭縣令繼續坐著搖了搖頭,很不當一回事兒。 “不,不是,大人,宋乾狀告有人謀害他的子嗣!”來人急出了一頭熱汗。 “屁話,誰謀害他的……”鄭縣令話說到一半,突然醒過神來,“你說什么?謀害他的子嗣?” 昏昏欲睡的腦袋立馬清醒,困意全消!宋家是臨江縣首屈一指的豪紳,鄭縣令的政績有一半來自他家的賦稅。 而宋家最在意的就是他家好幾代一脈單傳的子嗣。 若是擱在宋乾手里斷了種,估計宋家人得瘋! 現在狀已經告到了縣衙,這個膽敢謀害宋家子嗣的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嗎? “升堂升堂!”鄭縣令連他還沒有喝完的冰醪酒都顧不得了,當即跌跌撞撞的就往前院奔去。 “威武~~”兩班衙役手持水火棍,陣勢威嚴。 趙蕓娘直接被帶到了掛著‘明鏡高懸’匾額的縣衙大堂。 從來沒有見過的陣勢,嚇得她渾身哆嗦,但仍然強挺著脊背,維持面上鎮定。 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她走這一趟純屬無妄之災,相信縣令大人自會明辨是非,還她一個公道。 與她一同進來,并排站著的上告人清柳,則完全是另外一副模樣。 縣令大人還沒有正式升堂,她便哆嗦的站立不穩,一個踉蹌之后直接跪倒在了堂下。 隨著水火棍有節奏的敲擊地面,堂上人影綽綽,縱然趙蕓娘再有恃無恐,此時也不敢再抬起頭來。 “啪!”的一聲驚堂木響,不必一直站在她身后的衙差提醒,森嚴的衙門氣度令她趕緊跪下。 “堂下所告何事?” 趙蕓娘的腦袋里一陣嗡嗡作響,自己從來還沒有見過官,想不到第一次就上了縣衙大堂,目光所及處,還看到了縣令大人藍色官袍的一角。 “……內人就是吃了這個婦人販賣的刨冰,才導致胎兒不保!” “請大人憐惜我宋家數代一脈單傳,還未出世的孩子又慘遭毒婦毒手,一定要給小人一個交代!” 趙蕓娘是被堂上抑揚頓挫的控訴聲驚回神的。 !! 她什么時候成了處心積慮要害秦麗芝肚子里的孩子的毒婦? 顧不得等級森嚴,趙蕓娘驚得抬起頭來,就見到在她前面站了一個年紀不大,卻臃腫的男人,此時正對自己怒目而視。 如果不出意外,這人應該就是秦麗芝的相公了。 “你說話要講證據,我跟你無怨無仇,為什么要害你的孩子?”趙蕓娘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從她聽到什么數代一脈單傳起,便意識到今天碰到的事情大了,稍有不慎,很有可能不能善了。 “是啊是啊,我們大家伙都能作證,趙小娘子還勸了不要買的……” 臨江縣縣衙不大,正堂正在審案,堂外就是趙蕓娘被抓,跟隨她一起過來看熱鬧的人。其中好幾個還是剛才買冷飲的顧客,七嘴八舌都在為趙蕓娘打抱不平。 “那還用說?冰是何等精貴之物,你一個農婦哪弄來的?不知是什么來路不正的貨色,吃壞了我夫人可不是謀財害命?你還敢狡辯!” “哎呀,這話就過份了啊,是說咱們普通老百姓不配吃冰嗎?趙小娘子家的冰那真是物美價廉,真心為咱老百姓著想,多少人吃過了也沒見丟掉性命,怎么你們出了事就賴上別人了?” 這個問題都不必趙蕓娘回答,堂外圍觀的人就一起替她辯護。 “是啊,是啊,我昨天買了,剛才還吃了,也活得好好的!” “瞧不上就別買啊,得了便宜還賴人家有毒……” “……” 堂上的鄭縣令從后院到前堂,總共也沒走多遠,但已累出了一身熱汗,正想念沒喝完的冰醪酒,猛一聽到堂上爭論‘冰’這個字眼,整個人都精神了。 第117章 肆無忌憚 宋乾本以為自己只需將被告人往縣衙一送,自然會被收押,卻不曾想堂上的縣太爺正走神,根本沒搭理他,而且堂外還鬧哄哄的,明顯的偏幫這個婦人,于他不利。 雖然他并沒多在意秦麗芝肚子里的這個孩子,但架不住他爹娘在乎,這一落胎,他往日放浪形骸的事就要瞞不住,到時候少不了要吃排頭,此時他也跟春柳一樣,急需要一個替罪羊。 至于眼前這婦人是不是被冤枉的,又有什么關系? 可惜他幾次三番的暗示,縣上的鄭縣令都好像沒有看到一樣,完全沒有動靜。 正當他不知所措時,只聽跪倒在地的春柳開口了,“你,你與我家少夫人是舊識,肯定一早就心存怨念!” “對,對!正是如此!”宋乾眼前一亮,感覺終于找著了突破口。 趙蕓娘只盯著秦麗芝的相公宋乾,沒料到出聲的竟是春柳。 那丫鬟雖然出事之后就嚇得面如金紙,跪在地上體若篩糠,可關鍵時候捅刀可一點都不含糊。 “很抱歉,我跟你家少夫人只是湊巧同鄉,且只有過一面之緣,如果這都會生出怨念的話,那你家少夫人能活到現在,也太不容易了!” “哈……”趙蕓娘的話引得堂外哄然大笑。 任何時候普通老百姓的智慧也是不容小覷的,單獨見官誰都沒膽,但卻知道法不責眾,跟著起哄的事非常積極。 “啪~”驚堂木再響,“公堂上被告之人好好說話。” 堂內堂外齊齊噤聲,當場靜得落針可聞。 官威難測,更何況現在趙蕓娘面對的還是老百姓口口相傳的破家縣令,一聲驚堂木又將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打擊得潰不成軍。 她本能的就要將身子佝僂起來。 跟著趙志雄的那十幾年時間,他們在各地輾轉,鄉紳貴人、地痞無賴,惹是生非的人或事不知經歷了多少,每次她都害怕得瑟瑟發抖,都是靠趙志雄給別人點頭哈腰,伏低做小才能蒙混過關。 以前也沒有覺得這樣做有什么不妥,但這一次,她剛彎下的腰立馬又筆挺起來。 不知怎么回事,這回她越害怕心里卻出奇的冷靜。 眼前似乎浮現出另外一道完全不同的身影。 待到迷霧散開,她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婆婆。 在柳鎮擺攤時,她們遭到了亭長家丁的驅趕,當時她跟大嫂都萬念俱灰,婆婆是怎么做的呢?她不僅沒有向秦家低頭,更沒有就此罷手,反倒跟曾師爺斗智斗勇,以低于標價的價格拿下了鎮上的地塊,很快建房開鋪子,李記憑空出現在柳鎮,卻生意興隆。 就算是來到了縣城,書院伙房承包一波三折,面對錢通的刁難沒有退縮,對上錢通的后臺也沒有乞求,干脆利落的租房搬出來。 現在她們的蜜雪飲在縣城里也正打開局面。 這樁樁件件的事,婆婆在解決的時候從沒有彎腰駝背! 趙志雄彎腰了,這輩子估計都直不起來,只知道搖尾乞憐,生活得越來越窮困潦倒;婆婆遇事身姿筆挺,自力更生,她們的日子也越過越紅火。 趙蕓娘立馬就知道自己應該怎么做了。 “望大人明鑒!民婦與秦麗芝的確只有一面之緣。”她挺了挺脊背,讓自己的目光能越過軟泥一般的丫鬟春柳,才將那日送李延睿入學時在鎮上偶遇秦麗芝的事娓娓道來。 趙蕓娘本就相貌出眾,再加上不卑不亢的態度,和清脆悅耳的聲音,哪怕只是敘述一件簡單的事情經歷,都讓人愿意認真傾聽。 “民婦所說句句屬實。從當日的情形來看,秦麗芝不僅與我無怨,就算是跟我婆婆認識,那也是相談甚歡,不知這個婢女為何會顛倒黑白。” 趙蕓娘溫言細語到此為止,目光轉向春柳,語氣前所未有的嚴厲,“當日的情形也有不少人全程目睹,我跟秦麗芝從未有過接觸,如何能毒害她?” “倒是你這個婢女護主不力,大家有目共睹!你家主子倒地不起,你卻不知所蹤,現在更是出現在縣衙大堂,血口噴人為自己開脫。” “縣令大人,我完全有理由懷疑,秦麗芝的孩子不保,很可能與這名婢女有關,還請大人徹查!” 趙蕓娘的話才說完,春柳已經被嚇得不成樣子了,急急的爬向宋乾,抓住他的袍擺求饒,“少爺救命,少爺救命,就算是借奴婢十個膽子,奴婢也不敢……” 被一記驚堂木給定住的堂外眾人,看案件神奇反轉,又重新議論紛紛起來,只不過一片嗡嗡之聲,再無人大聲喧嘩了。 人群中蘇七渾身不自在的左避右閃,才終于尋了個靠前的空檔,才站定就聽到趙蕓娘的反駁,當即揚起手里的折扇敲敲五味的腦袋,“就你愛多管閑事!看看人家是需要幫忙的主?” 五味正踮起腳往里看,但他個頭小,只能看到前面一眾人頭,“那可不一定,那男人一看就不會善罷甘休。” 似乎是為了印證他的話一般,馬上就從外面過來一人,“讓讓,讓讓,證詞來了!” 那人一來就扒開眾人直接往里面擠。 只見他拿出一張寫滿了字的紙,附在宋乾的耳邊都不知道說了些什么,本來面有頹色的宋乾立馬精神起來。 他這時候才正視趙蕓娘,上上下下仔細的打量,目光肆無忌憚。 才發現這個鄉下婦人打扮的女子,著實堪比一塊上好的璞玉,媚惑風情渾然天成。 趙蕓娘本就是強撐著的,冷不丁看到宋乾用一雙死魚樣的眼看她,著實心里有些發寒。 “你,你干什么!” “想不到,想不到你這般標致模樣兒的人,會如此蛇蝎心腸!”宋乾似乎對趙蕓娘的反應很滿意,竟然不顧身處公堂,圍著她轉著圈兒的打量。 “不過,我……喜歡!”他邊說著,邊伸出手指托起趙蕓娘的下巴,強迫她看向自己。 趙蕓娘沒想到在宋乾突然做出如此輕佻的舉止,只覺得被他觸碰過的皮膚像被蛇蟲爬過一般,惡心得令人作嘔,瞬間雞皮疙瘩全都起來了。 第118章 原來是賣唱女 趙蕓娘用力的甩開宋乾的鉗制,迅速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跪在地上倔強的挺直脊梁,對他怒目相向,堅守著自己的尊嚴。 “縣令大人,請為民婦做主!”趙蕓娘撇到一副看好戲樣的鄭縣令,鼓起勇氣朝前爬行幾步,直直的跪到了‘正在光明’匾額下。 “哧~”鄭縣令還沒來得及反應,倒是宋乾動了,他抖了抖手里的紙,“我夫人什么都說了,想不到你一直傾心于我。” 宋乾圍著趙蕓娘嘖嘖兩聲,“若是你進了我的后宅,這事就算家事,一切都由我說了算,咱們也不必勞動縣令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