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棲 第14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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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七,陽光正好。 沈柔睜開眼,用手背揉了揉眼睛,悶聲悶氣問:“什么時辰了?” 她的嗓音,還帶著一絲啞。 回話的不是大宮女,而是熟悉的男人,“起床吧,今天陪我去庵堂一趟,去見我母親。” 沈柔起身的動作一滯,愣愣看著他。 他不提,她快要忘掉,世界上還有長公主這號人。 衛(wèi)景朝登基后,長公主貴為新帝之母,卻沒有受封皇太后,仍稱為“長公主”。 可是,自從沈柔回京至今,不管是衛(wèi)景朝還是旁人,從未有人在她跟前提過長公主。 好像她是驟然從世上消失了。 沈柔猶豫道:“長公主她……在庵堂?” 衛(wèi)景朝點頭,淡淡道:“那年在曲江,追殺你和你哥哥的人,是她派去的。你隨我去見她,讓她給你道個歉,出來主持我們的婚禮。” 沈柔被他的口吻嚇了一跳,“給我道歉?” 堂堂長公主的歉意,她可受不住,真怕受了之后,會折壽。 沈柔用力搖頭,“不要,不用。” 衛(wèi)景朝捏捏她的臉,“別怕,她如今不敢欺負你。” 四年前,長公主不樂意去庵堂,鬧了個天翻地覆。于是,衛(wèi)景朝告訴她,若是她不去,就看著他去剃度出家。 他還說,母債子償,天經(jīng)地義。做母親的不肯贖罪,只有他這個兒子代替。 長公主這一生的夢想便是將自己或者兒子送上皇位,如今走了九十九步,怎么也不肯眼眼睜睜看著衛(wèi)景朝放棄最后一步。 最終,她心甘情愿去了庵堂。 只是,走之前問了句:為了區(qū)區(qū)一個沈柔,值得嗎? 衛(wèi)景朝道:沈柔是我的命。 可是沈柔不知道當初的事情,好奇地看向他,“為什么呀?長公主這樣的脾氣,世上還有她不敢欺負的嗎?” 她原本就夠放肆了。更別說,如今她兒子做了皇帝,怎么可能比以前收斂。 衛(wèi)景朝揉揉她的腦袋,道:“沈柔,你才是最重要的。” 父母、女兒、江山,都比不上你。 當年他將江山看的重,如今經(jīng)過世事千重,才知道,真正要緊的是什么。 若是他再為了什么無關(guān)緊要的東西,讓她受委屈,讓她難過,讓她傷心,才是真的愚蠢。 沈柔心花怒放。 她抿了抿唇,小小點頭:“好吧,那要帶沅兒嗎?” 衛(wèi)景朝道:“不帶。她若想見沅兒,就自己來見。” 沈柔起身更衣熟悉,隨后跟著衛(wèi)景朝的腳步出了宮門,乘轎前往城外庵堂。 長公主清修的庵堂,叫梅花庵。 時值暮春,梅花庵里安安靜靜的,沒有一點聲響。 衛(wèi)景朝引著沈柔繞了一圈,敲響一間禪房的門。 房門打開,露出長公主的身影。 這位高高在上的公主,仍是昔日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模樣,除卻身邊少了美男美酒,沒多少區(qū)別。 看見衛(wèi)景朝和沈柔,她眼神一閃,漫不經(jīng)心道:“這是做什么?耀武揚威?” 衛(wèi)景朝牽著沈柔,在她對面坐下。 “母親,四月十七我與沈柔大婚,請您前去主持婚禮。” 長公主冷笑一聲,不接話。 笑話,以前將她關(guān)在這不見天日的地方,怎么都不肯讓她出去,還時常將她忘個一干二凈。 現(xiàn)在用得著了,倒是想起她來了,她是冤大頭嗎? 今天衛(wèi)景朝不跪下求她,她絕不答應(yīng)。 讓他們兩個無媒茍合,看看好聽不好聽? 衛(wèi)景朝神態(tài)平和,“但是在此之前,母親,您先向沈柔道歉。” 長公主愕然抬頭,手中的佛珠跌落在地。 她看看沈柔,纖手反指自己,詫異又愕然:“我?給她道歉?衛(wèi)景朝,你腦子壞了?” 衛(wèi)景朝平平常常開了口:“母親若想從梅花庵出去,光明正大給我做母親,就給沈柔道歉。” “還有,沈柔給我生了一個女兒,叫沅兒。”衛(wèi)景朝看著自己的母親,“很可愛的小姑娘。” 長公主腕上的玉鐲已褪下來,做好了往他臉上砸的姿勢,聞言手指卻微微一頓,顫聲道:“女兒?” 第112章 大結(jié)局 長公主失魂落魄,輕聲道:“女兒?” 她那雙與衛(wèi)景朝極為相似的眼眸,逡巡著眼前二人,有一時悵然。 半晌后,她看向沈柔,忍氣吞聲道:“當年的事情,是我做錯了,對不住你們兄妹。” 沈柔愕然,不意她真的會道歉。 長公主輕哼一聲,看向衛(wèi)景朝,“夠不夠?” 她畢竟是衛(wèi)景朝的親生母親,縱然沒有幾分誠意,也不好過分。 沈柔攔下衛(wèi)景朝的不滿,平靜道:“能得長公主一句道歉,自然夠。” 長公主這才悠然道:“何時把本宮的孫女,帶來給我看看。” 衛(wèi)景朝冷淡道:“你若想見她,便自己去見。當初若不是你,她也不會受這幾年的苦。” 長公主道:“世上沒有祖母紆尊降貴去見孫女的道理。” 衛(wèi)景朝寸步不讓:“那就不見。” 長公主哼了一聲,倒也沒反駁,從榻上起身:“本宮這就起駕回宮。” 她貴為長公主,又是衛(wèi)景朝生母,哪怕住在庵堂里清修,待遇亦是奢華無比,宮侍無數(shù),車騎遍地。 剛提起要回宮的事兒,當即便有數(shù)十宮女飛快備好車馬行裝,請這位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公主乘鳳輦回宮。 得了她的準話,衛(wèi)景朝并沒有孝順地留下來等她,而是拉著沈柔率先走了。 回程的路上,沈柔頗為無奈。 “昔年之事皆是過往,何必揪著不放。長公主與我而言,并不要緊。”她握住衛(wèi)景朝的手,輕輕揉捏他的拇指,緩聲道,“我只在乎你。” 長公主的所作所為,無疑是導火索,是火把。 可是,若沒有衛(wèi)景朝積攢的那一堆堆燃料,她也燒不起來。 而這火把,縱然不是長公主來引燃,也會有別人。 至于追殺—— 沈柔看向衛(wèi)景朝,有一絲不解,“我都走了,她為何要追殺我?” 衛(wèi)景朝唇角噙著一絲冷笑,“斬草除根。” 他這個母親,辦事向來周全。 當年是她騙了沈柔,騙得沈柔傷心欲絕,痛不欲生,才逃離他身邊。 做了這樣的事情,當然怕有朝一日真相大白,水落石出。 最保險的辦法,就是讓沈柔永遠開不了口,永遠無法指認她。 衛(wèi)景朝反握住沈柔的手,輕聲道:“罷了,以后她過她的日子,我們過我們的,互不打攪就是。” 沈柔點了點頭,又問:“怎么長公主,一聽說沅兒,就……” 衛(wèi)景朝張嘴就讓長公主給她道歉,不止長公主嚇了一跳,就連沈柔都驚呆了。 她這輩子都沒想過,那位一向眼高于頂?shù)拈L公主,會有向別人低頭的一天。 可偏偏,這個頭,她真的低了。 沈柔很是不理解。 衛(wèi)景朝冷嗤:“因為她當初有個女兒,結(jié)果生下來就死了,后來許多年一直想再要一個,卻沒那個福氣。” 沈柔年歲小,不知道早年的事情,只是詫異道:“你不是長陵侯獨子嗎?” 衛(wèi)景朝點頭,理所當然道:“是啊。” 他揉揉沈柔的腦袋,無奈道:“我那個meimei,是母親和情人生的,與我父親無關(guān)。” 提起此事,他年少時有過不悅,如今卻能心平氣和。 “我母親嫁給我父親之前,便有心儀之人。后來兩人暗通款曲,珠胎暗結(jié),生下一個女兒。” “可惜是個沒有福氣的,生下來體弱多病,沒有熬過三天。” 那時候,衛(wèi)景朝不過三四歲,還記得侯府中人人嚴陣以待,諱莫如深。 沒有人寫信告訴遠在邊塞三年的父親。 可是,他永遠忘不掉,長公主懷著那個女孩時,臉上溫柔的笑容。 那是他從未見過、從未得到過的。 可是現(xiàn)在,他不會為之失落。 他人生中,有了更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