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景朝沉默了一會兒。

    月光打在他臉上，棱角分明的臉龐，一半在陰影中，一半在月光下，有種詭異的冷。

    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只道：“我知道了，你派人將沈夫人送回去。另外告訴她，沈柔的事，輪不到她插手?！?/br>
    他說完，轉(zhuǎn)身回了房間。

    避子湯，避子湯。

    好一個避子湯。

    背著他玩心眼，就為了弄一個避子湯。這是什么天大的事情，還值得鬧的這樣小心翼翼？

    衛(wèi)景朝滿心郁氣，盯著沈柔的睡顏，恨不能將她拉起來罵一頓。

    他深吸一口氣，到底忍住了，也沒了睡意，干脆轉(zhuǎn)身回了書房，去看他的卷宗。

    第二天，沈柔醒來時，天色剛亮。

    身邊已經(jīng)沒了人，涼涼的床鋪，說明人早就走了。

    她在被窩里躺了一會兒，起身后問：“侯……將軍呢？”

    侍女道：“將軍在書房。”

    沈柔看看天色，“他用早膳了嗎？”

    這么早就去書房？這與他以前三天兩頭不去上值的作風(fēng)，格外不符。

    侍女搖頭：“沒有?！?/br>
    沈柔想了想，道：“那就傳膳吧，我去喊他?！?/br>
    她洗漱更衣后，跑到衛(wèi)景朝書房門前，敲了敲門。

    聽這敲門的力度，衛(wèi)景朝就知道是她，合上卷宗，抬頭道：“進(jìn)來。”

    沈柔今天穿了件嫩粉色的衣裳，嬌艷的像是春日桃花，開開心心撲到他懷里，笑著問：“你今天怎么這樣早？”

    衛(wèi)景朝接住她，摸摸她的脊背，額頭抵著她的，手探到她小腹上，輕聲問：“肚子涼不涼？”

    沈柔臉上的笑容，頓時維持不住了。

    她顫聲問：“不……不涼啊，怎么了？”

    她心里有點(diǎn)膽怯，他這是什么意思？

    衛(wèi)景朝淡聲道：“女子避孕的藥物，往往對身體有害，吃過后四肢和小腹會發(fā)涼，來月事時更甚，你沒有嗎？”

    沈柔臉上血色頓失，顫了顫，一時失聲。

    衛(wèi)景朝望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問：“沈柔，誰許你，背著我亂吃藥的？”

    沈柔咬了咬唇，“我……”

    她不知道怎么解釋，只能無助地望著他，眼睛里慌張至極。

    第48章

    她眼睛里盛滿了慌張,小手攥緊衛(wèi)景朝的衣襟，死死咬住下唇。

    她不曉得衛(wèi)景朝是什么意思。

    滿腦子，只余一個想法。

    他知道了。

    他竟然知道了。

    他會怎么辦？他要怎么辦？

    此時此刻,對上他漆黑如墨的眼睛，她弄不明白衛(wèi)景朝的態(tài)度。

    但總歸是知道，他不大高興。

    沈柔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敢說話。

    衛(wèi)景朝的手指抵上她的下頜,逼迫她抬起頭，粗暴地碾開她咬緊的唇,冷聲道：“沈柔,回答我?！?/br>
    沈柔顫聲道：“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更不知道該回答什么。

    衛(wèi)景朝逼視著她：“是你娘，她讓你吃的藥,對嗎？”

    “不是。”沈柔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維護(hù)沈夫人,“跟我阿娘沒有關(guān)系。”

    衛(wèi)景朝盯著她半晌,神態(tài)雖冷,卻一直沒有推開她。

    沈柔抱緊他的腰，心慌意亂地蹭著他，生怕他為此遷怒母親。

    “我……是我自己的主意,我只是害怕?！彼龑⒛X袋整個埋進(jìn)他懷里，心口難受極了,強(qiáng)忍著欲掉不掉的眼淚，“我害怕，萬一……萬一有了身孕,該怎么辦……”

    衛(wèi)景朝沒動,冷冷質(zhì)詢：“有了就生,難道我養(yǎng)不起。”

    沈柔的眼淚,便掉了下來，全沾在他衣襟上，那一塊衣裳，很快就濕透了。

    衛(wèi)景朝心里郁悶，深吸一口氣：“你哭什么？”

    沈柔哽咽道：“我不能生孩子?！?/br>
    衛(wèi)景朝氣的腦子嗡嗡作響，抬著她的腦袋逼問：“為什么不能生？生我的孩子，就讓你這么難過嗎？”

    沈柔啞聲道：“不是。衛(wèi)景朝，我是賤籍，我的孩子也是?！?/br>
    衛(wèi)景朝怔然，沒想到是這個原因，抬手揉了揉眉心，幾乎要被她氣笑了。他的神情稱得上是猙獰，咬牙切齒問：“你覺得，我連這個都解決不了？沈柔，你就這么看不起我？”

    沈柔不吭聲，只是趴在他懷里默默掉眼淚。

    衛(wèi)景朝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陽xue，深吸一口氣。他這樣聰明，很快就想通其中關(guān)竅，低聲問：“是因?yàn)樽蛱?，我說賀新城的話？”

    沈柔哭聲一頓。

    衛(wèi)景朝用力捏了捏她的臉頰，恨鐵不成鋼般咬了咬牙：“你?。　?/br>
    他幾乎是冷笑著嘲諷：“賀新城這樣的身份，如何與我的孩子相提并論？你也不知道動腦子想想?！?/br>
    “他是賤籍，是他爹廢物，沒有本事?！毙l(wèi)景朝說的極其刻薄，“他也配跟我的孩子比。”

    沈柔不吭聲。

    衛(wèi)景朝滿腔怒火無處可發(fā)泄，深吸一口氣，只冷冷道：“那藥，以后不要吃了。”

    沈柔咬住下唇，沒說話，顯然是不大愿意。

    衛(wèi)景朝看著她。

    她沉默了一下，輕聲道：“可是，我不想要孩子?！?/br>
    不等衛(wèi)景朝生氣，她語氣很弱卻很堅(jiān)決地開了口：“我這樣的身份，縱然生了孩子，又能怎么樣？我什么都給不了他?！?/br>
    就算衛(wèi)景朝愿意給這個孩子一個正經(jīng)身份，那又怎么樣？歸根到底，不過是侯門勛貴家中的庶子庶女。

    有朝一日他娶了妻子，生下嫡子，那她的孩子，又算什么呢？旁人的眼中釘rou中刺，攔路虎擋車石。

    她怎么舍得呢，讓自己的孩子過這樣的日子？

    衛(wèi)景朝捏著眉心，沒再說什么，只道：“你不用吃藥，我吃?！?/br>
    沈柔一愣。

    衛(wèi)景朝極挫敗地看向她，眼底的情緒叫人看不懂，“沈柔，那藥不是什么好東西，吃了沒有好處?！?/br>
    沈柔弱聲弱氣道：“我知道，可是……”

    “我一直在吃藥?！毙l(wèi)景朝打斷她的可是，語氣很平靜，“你不用擔(dān)心懷孕，不會發(fā)生這樣的事?！?/br>
    沈柔愕然抬頭看向他。

    過了許久，才理解他話中意。

    他說，他一直在吃藥。

    可是他明知道，那藥不是什么好東西。不止是對女人不好，對男人同樣沒有任何好處，世上鮮少有男人會喝這樣的湯藥。

    畢竟，生育的不是他們，流產(chǎn)的不是他們，懷孕的不是他們。

    對他們來說，吃或不吃，都沒有什么影響。

    沈柔的心澀澀的。

    衛(wèi)景朝不許她吃，他自己卻……

    她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覺自己像一葉扁舟，茫然無措航行在大海里。

    四周什么都沒有，只有一個衛(wèi)景朝，是他唯一的依靠。

    她啞聲問：“你為什么……”

    衛(wèi)景朝沒有解釋的意思，溫?zé)岬氖指采纤男「?，語氣很涼：“日后若再有這樣的事情瞞著我，沈柔，你等著……”

    沈柔下意識搖頭：“不會了?！?/br>
    衛(wèi)景朝將她抱到膝蓋上坐著，單手給她揉著肚子，垂眸的模樣，格外的溫柔。

    沈柔的心，莫名漏跳了一拍。

    沈柔小心翼翼看著衛(wèi)景朝：“你……你怎么知道這件事的？”

    衛(wèi)景朝并不避諱，淡淡告訴她：“昨夜，我派人去搜了你母親的院子，找到了那幾包藥，才知道的?！?/br>
    沈柔身子一僵，掙脫他的手，從他懷中站起來，惱怒質(zhì)問道：“你怎么能這樣對我阿娘！”

    衛(wèi)景朝冷聲道：“你給我坐下。”

    沈柔剛才滿心復(fù)雜的情緒不翼而飛，理都不理他的話，怒道：“那是我娘，你怎么可以羞辱她？”

    衛(wèi)景朝冷嗤：“若是下次再有這樣的事情，我要做的，就不是羞辱她。她若是再違逆我的意思，盡可以出去自生自滅?！?/br>
    “你……”

    衛(wèi)景朝道：“沈柔，我對你有耐心，不代表對她也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