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棲 第46節
衛景朝愣愣看向她。 沈柔竟倔強地與他對視,絲毫沒有羞澀的意思,好像剛才說出這驚世之語的人,不是她。 衛景朝倏然笑了一聲,湊到她眼前,抬手攥住她的腰,慢條斯理問:“你說什么?” 沈柔眨眨眼:“沒……沒說什么。” 衛景朝另一只手,擲下那只毛筆,靠著她耳根,濕熱呼吸撲在她臉上,“那就試試,哪個更長?” 沈柔眼睫一顫。 衛景朝低頭,啃上她細白的脖頸。 當日,夕照園的箱子,被推倒了兩個。 翌日清晨沈柔再收拾東西的時候,冷著一張小臉,好似什么都沒 發生的,將所有的毛筆,都扔了出來。 衛景朝見了,忍不住笑出聲。 結果,只被瞪了一眼。 ———————————— 八月初八,宜出行。 照長公主的意思,是想讓他等到中秋節后再出發,但皇帝催促的急,再加之謝維生急著將麻煩拋出去,最終定在了八月初八。 衛景朝騎著馬,辭別京都,前往涼州城上任。 他初次外放,一路上帶了很多東西,被褥衣衫,食物飲水,連枕頭和床單都帶著,幾乎囊括了衣食住行。 皇帝親自到城外送他,見著這一車一車的東西,都不由得撇開臉,頗覺不忍直視。 以前,衛景朝也沒這么矯情。 北疆條件是清苦了些,但何至于此? 看來,謝維生當日所言,半分沒有摻假,他當真沒少給樞密院找麻煩 只不過,這樣一來,皇帝倒是更加放心了。 不過是個錦繡膏粱堆里長大的富貴公子,就算真的掌了兵權,也不會像平南侯父子那般,讓所有將士心服口服,唯命是聽。 更不會像平南侯父子那般,與將士們同吃同住,收攏人心,讓人覺得,他平南侯比皇帝更加愛兵如子。 如此,才是對皇室最好的安排。 皇帝甚至望了一眼沈柔所在的馬車。 他聽謝維生說,衛景朝這次去,不僅東西帶的多,還要帶著丫鬟侍女,還有一位藏在深閨的嬌妾。 這奢靡享樂的模樣,真是令人不齒。 皇帝滿意地笑了笑。 以往,平南侯最得人心的,便是駐守邊關,身邊無妻無妾,將妻子兒女都留在家中,和將士們一起過清苦日子。 這個景朝,倒是半分沒學會招攬人心的手段。 皇帝甚是慈和地幫著衛景朝拉了拉身上的衣襟,拍拍他的肩膀,一派長輩的慈祥和藹,毫無君王的架子。 “景朝是朕的親外甥,等去了涼州,若有什么不滿之處,只管講給朕,朕幫你出氣。” “若是涼州太守和當地官員為難你,你只管罰,有朕在,沒什么可怕的。” 衛景朝含笑道:“陛下一片慈愛之心,臣都記住了。” 皇帝道:“既如此,朕就不耽擱你趕路了,去吧。” 衛景朝拱手彎腰,臉上浮現一絲嘆息,無奈道:“陛下,母親對離京一事,格外心痛。待我走后,還請陛下能安撫母親一二。” 皇帝臉上亦浮現一絲痛色:“皇姐乃朕至親,朕會親去見她,安慰她。景朝在北疆好好當差,朕肯定照顧好你母親。” 衛景朝微微一笑,一揖到底,“如此,臣謝過陛下。” 秋風颯颯,天高云淡。 衛景朝官袍的衣角被風吹卷,遠遠望去,頗有蕭瑟之意。 他翻身上了馬。 回望舊都,眼神懷戀。 在無數同僚戀戀不舍的眼神中,策馬奔向遠方。 一路跟隨的馬車,都隨著多了三分瑟瑟。 第34章 沈柔坐在顛簸的馬車里,一路奔向前。 隔著車簾望向外面,熟悉的城樓逐漸在視線里變成一條纖細的線。 城樓前的人,不管是仇人還是友人,都變成了數不清的墨點。 她緩緩轉過頭,目光落在車內的墊子上。 踏歌陪在她身側,給她倒了杯茶,“姑娘喝杯茶吧,這一路兼程,日后恐怕想好好喝口熱茶,都不易了。” 沈柔握著茶盞,看著碧綠氤氳的茶葉,慢慢嘆了口氣,“我還是第一次離開京城呢。” 小時候,每次父親隨軍出征,她不舍得,就哭著喊著要隨父親去北疆。 可是,父親從未同意過她的意見。 踏歌見她神色落寞,略想了想,道:“可是,等姑娘去了涼州,就能一直和侯爺在一起,還能見到沈夫人。” 想起遠在邊塞即將見面的母親,沈柔臉上,驟然浮現一絲笑意,眼底浮現rou眼可見的期待。 踏歌亦跟著笑了一下。 她覺得,如今姑娘跟著侯爺去邊塞,是件好事。 一來,既做了鎮北將軍,去了涼州城,兩年內是不可能回京的,自然也沒法子娶妻生子。若是姑娘抓住機會,這兩年內籠絡住侯爺的心,以后的日子,只有越過越好的。 二來,離開京城這是非之地,姑娘心情能好起來。 三來,侯爺離京外放,還是到涼州要塞這種地方,卻愿意一路帶著姑娘,不肯將她孤身一人留在京城,可見心里有她。 這一二三個原因,足以讓姑娘以后的日子,越過越好,不再擔驚受怕,風雨飄搖。 沈柔雙手捧著杯盞,望向前方策馬的衛景朝。 衛景朝并不像她的父親,每每離家之際,便已著了盔甲。他仍是一身深紫色的官袍,騎在馬上,秋風卷起袍角,頗有風流之意。 踏歌注意到她的目光,忽然抿唇笑了笑,道:“姑娘瞧什么呢?咱們侯爺是不是很英俊瀟灑?” 沈柔默了默,輕聲道:“是啊。” 他是真的,很英俊很英俊。 就如同旁人評價的那樣,有“嵇宋之風”--------------梔子整理,不僅有嵇康宋玉的文采錦繡,更不輸其俊美。 如青松,如玉山。 踏歌笑開了眼。 沈柔卻緩緩垂下眸,慢慢地想。 其實對他這樣的來說,容顏也好,才華也好,都是微不足道的東西。 旁人百般夸贊的東西,都是他不在乎的。 他無與倫比的野心,滿腹的韜略,卻無人知曉。 想來,也是不那么愉悅的。 車馬行了不過二里路,最前面帶路的斥候倏然勒馬,厲聲喝道:“前方何人,竟敢阻攔朝廷軍隊?” 前方傳來一聲女子的嬌喝,“洛神公主在此,安敢放肆!” 四周盡是跪拜之聲。 沈柔撩起簾子一角,往前方看去。 一名英姿颯爽的美麗少女,策馬走到衛景朝跟前,與他說話。 隔著這么遠的距離,她聽不見二人說了什么。 只看到,洛神公主笑意盈盈,眼含秋波,一雙嫵媚入鬢的長眉,似乎都染上了三分春意。 她瞧不見衛景朝的神情。 只看見,洛神公主一笑,他微微點頭。 又看見洛神公主抬手,手中馬鞭,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戳了戳他的肩膀。 衛景朝側目,露出那張俊美的臉,似乎帶著笑意。 其中曖昧,不言自明。 他們交談,也不過半刻鐘的功夫。 洛神公主騎著馬,從沈柔的馬車前經過。龍涎香高貴冷淡的氣息拂過,就如同她這個人一般。 如此的,傲然尊貴。 沈柔微微抿唇,倏然放下簾子,冷著臉垂下眼眸。 踏歌噤聲,不由得左右望望,不敢去看沈柔的表情。 亦不曉得,如今是個什么情景。 侯爺與公主,何時生出的瓜葛? 馬車一路往北,夜色深濃時,終于到達二百里外的一處驛館。 宜興眾人,下馬的下馬,下車的下車,終于腳踏實地,落到了地上。 沈柔被扶下馬車,綴在人群中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