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棲 第27節
每每揉到她身上,便會帶來止不住的顫栗。 衛景朝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指尖,又抬眼看看她緋紅的臉,隨手將棋子撂回棋盒里。 這棋,是沒法下了。 不如做些更有意思的事情。 衛景朝笑了一聲。 青天白日,馬車行駛著。 車內,沈柔死死咬著自己的衣袖,不讓呻。吟泄露半分。 另一只手,緊緊攥住車簾上的帶子。 趕車的陸黎,默默堵住耳朵。 棋子倒了一盒。 又倒了一盒。 嘖,棋盤也倒了。 這場有趣的游戲做完,馬車剛好行駛到一處山腳下。 沈柔小心翼翼下車,仍是沒忍住輕“嘶”一聲,衛景朝抬手扶她一把。 陸黎默默移開目光,看天看地看山看水,就是不看人。 衛景朝笑了一聲,低聲問:“不能走,我背你?” 沈柔沒吭聲,用水汪汪濕淋淋的眼睛,輕輕瞪他一下。 她稍休息了一會兒,衛景朝才帶路往前走。 不過一刻鐘后,他們繞過一處小山屏障,眼前頓時豁然開朗,山腳下一座幽靜草屋,草屋外種滿嬌艷牡丹,牡丹叢中,一年輕男子正臨花澆水。 衛景朝隔著籬笆喊一聲:“裴兄。” 那男子抬頭望過來,打開門,將他們迎進來,垂眸看沈柔一眼,“這位是?” 衛景朝淡淡開口:“平南侯之女,沈柔。沈柔,這是裴晉陽。” 沈柔愕然看向衛景朝。 她不懂,他為何這么自然說出她的身份。 明明,他們已經達成共識,她的身份是不能告訴任何人的,不是嗎? 裴晉陽看向沈柔,連聲問:“沈公當真是你的父親?你有什么證據能證明?” 沈柔雖不認識眼前人,但在這一瞬間就明白過來,此人對衛景朝極為重要。 重要到,他寧可冒生死之險。 所以,她不能壞了他的事。 她得幫他。 沈柔笑了一聲,道:“裴公子認識家父?” 裴晉陽平靜道:“沈公于我有救命之恩,當日得知沈公出事,裴某多方奔波,奈何人微言輕,毫無辦法,只能眼看恩公一家……” 他只覺凄苦,頓了頓,沒再說下去。 沈柔閉了閉眼,“公子既然認識家父,當知父親長相,既見了我這張臉,還有什么疑問嗎?” 沈柔這張臉,有七分像平南侯。 除卻多了女性的柔美精致,更好看,更精巧。 但凡同時見過兩個人的人,無一不覺得他們是嫡親的父女。 裴晉陽微微一頓:“事關重大,防人之心不可無。” 沈柔笑了一聲:“可即便如此,我也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我的身份。當日侯府被抄家,我連自己的衣裳都沒保住,又談何信物。” 裴晉陽沉默片刻,看著她的眼睛,忽然起身,拱手下拜:“恩公之女在上,請受裴某一拜。” 沈柔苦笑一聲,“裴公子不必多禮。” 裴晉陽嘆了口氣,道:“沈姑娘既活著,為何要傳出已死的謠言?” 他的目光,落在衛景朝身上。 眼底有一絲懷疑。 沈柔默了默,低低一笑,略顯自嘲,“若不這樣,我就真的死了。” 聞言,眾人皆是一寂。 衛景朝端茶的手,微微一滯。 他這顆心,忽然不知道該放到什么地方去。 其實所有人都知道,哪怕她真的活著,哪怕衛景朝真的愿意娶她為妻,御座上的君王也斷然不會答應。 圣上從不會對任何人仁慈。 他能容忍衛景朝替沈柔討公道,不過是因為沈柔死了,沈家沒有人能威脅到他。 如果沈柔活著嫁給衛景朝,則是完全不同的情況。 如此深仇大--------------梔子整理恨,沈柔絕不能忘。誰知道,她的枕頭風有多大的威力,會不會將衛景朝也策反? 所以,說來說去,沈柔此生唯有這么一條路。 正是因為清楚,所以沈柔對什么都不在意。 明知他利用了她,算計了她,可她還是心懷感激,覺得虧欠于他,想找機會報答他。 因為她始終覺得,若無衛景朝,她早就死在孟允章手中。 就像今日,她分明不知道他為何帶她來見裴晉陽,卻還是在第一時間,就按照他的思路,去說服裴晉陽。 她這是報答他。 每一次,她都在竭力報答他。 可他哪里當得起? 他只是一個—— 卑劣的,無恥的人。 衛景朝抬手,飲下盞中茶。 分明是極品的君山銀針,他卻沒有品出任何滋味,只覺得寡淡如白水。 裴晉陽驟然想通其中關竅,猛地用拳頭砸了一下桌子,聲音悲痛:“圣人無道!圣人無道!” 衛景朝將茶盞放在桌子上,發出一聲清脆聲響,驚醒憤怒中的裴晉陽,他淡淡提醒:“慎言。” 裴晉陽雙目發紅,狠狠喘了幾口氣,看向衛景朝,“衛兄昔日所言,可還算數?” 衛景朝微微一笑,“自然算數,若裴兄肯來,衛某當掃榻以待。” 裴晉陽疲憊閉目:“如此,某愿竭忠誠而事君。” 一旁,沈柔望著茶盞里漂浮起落的茶葉,沒有說話。 甚至,連眼神都沒有動一下。 她只是慢慢想。 原來,衛景朝是想要招攬這個人做幕僚,又得知此人與父親的關系,所以才帶她過來。 并不是專門帶她出來的。 只不知此人是何等的才華卓絕,才能引得衛景朝如此重視? 回程的路上,沈柔許是累了,神色懨懨地靠在馬車壁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合上眼。 衛景朝望著她眉眼,主動解釋,“裴晉陽出身河東,性格倨傲清高,又兼之父母早逝,被家族不容,便離族自居。” “此人有經天緯地之才,國政軍情,無一不通,無一不曉。” 沈柔睜開眼,對此沒什么興趣,敷衍地點了點頭。 她眉目間盛滿懶意,又往后靠了靠,瞇上眼,軟聲問道:“還有多久才到,我困了。” 昨夜被折騰了大半夜,晨起時都沒有睡夠。 來時的路上,又被人摁著折騰一通,她這柔弱的身子,實在是受不住。 衛景朝便停住自己的話,放輕了聲音:“快到了,你睡吧。” 沈柔合上眼,歪頭睡去。 衛景朝望著她乖巧溫柔的睡顏,抬手撫上她鬢角。 沈柔驟然睜開眼。 第22章 她側目,看了看衛景朝放在鬢邊的手,默默縮了縮腦袋,一雙美眸靜靜看著他。 那雙水滴般的眼睛,仿佛是會說話,問他在做什么? 衛景朝心底驀然生出幾分尷尬。 但他終究是喜怒不形于色,只抬手捋了捋沈柔一縷散亂發絲,神態自然,堂堂正正。 看沈柔睜圓的眼睛,他甚至道:“若是睡不著,就起來。” 沈柔默默縮了縮身子,聲音低軟,語速飛快道:“我累了。” 這模樣,像是他要拿她怎么樣似的。 衛景朝頓時氣笑了。 “沈柔,在你心里,我竟是個禽獸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