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一時僵窒。

    鮫妖見她臉色發(fā)白，嘴唇干裂青紫，不由得緩緩靠近她身前，伸出手指輕輕點在她唇上，將活水一點一點灌入她嘴里。

    他指尖的活水甘甜可口，璘瑯渴得久了那里忍得住這般若有似無地喂水，本能就將他指尖含在嘴里吸|吮起來。鮫妖不想她如此膽大直接，待要抽回手竟是不敵她求生的氣力，臉上霎bbzl時紅得像天邊云霞，心口也開始情不自禁地砰砰亂跳起來。

    “容辛，你慢點喝……”

    話一出口，是他自己也會駭一跳的綿軟。

    璘瑯眨忽著眼睛，意識漸漸回籠，直覺方才舉動的確有點過分，連忙松開嘴唇輕聲道，“抱歉翼望，我不是有意冒犯。”

    翼望瞧著她的眼眸，心跳得越發(fā)快了，他覺得眼前這女子身上仿佛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分明他救她之時探過她內(nèi)息，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凡人罷了。

    怎么會、怎么會……

    一靠近她身旁，總?cè)堑米约盒睦镞@樣七上八下的。

    璘瑯見他不言語，瞧著她時目光又復(fù)雜難辨，一時拿捏不準(zhǔn)鮫妖心思，不由得干笑著悄悄往石壁里側(cè)縮了一縮。就見那鮫妖忽然俯下身子貼近她面頰，又上上下下、仔仔細(xì)細(xì)地嗅聞了一番。

    璘瑯下意識地收斂氣息，后來一想此時不過凡胎一具，料他有嘯天那般靈敏的鼻子也聞不出什么，才放松下來任由他搜尋氣息。只是心神一松，這嘴上難免就有些控制不住，“翼望，方才是我唐突于你，作為補償你現(xiàn)下要對我做什么我都認(rèn)了。”

    本是句玩笑，不想小鮫妖聽了反應(yīng)如此之大，踉蹌著一下子就紅著臉后退到老遠(yuǎn)的地方。

    璘瑯挑了挑眉，看來事情比她想的還要有趣得多。

    自初現(xiàn)于天地，璘瑯向來是形單影只、孑然一身，玩樂是如此，打斗是如此，便是后來形神竭滅時也唯有她獨自一人。

    龍族血脈稀少，很大程度上與她們對繁衍一事十分敷衍的態(tài)度有莫大關(guān)系。身為上古龍祖，璘瑯在世間歷經(jīng)了百萬年頭，也沒認(rèn)真考慮過需要伴侶這回事。

    但龍族卻是個有恩必還的族類，雖不知此番元神入體是否與這鮫妖有關(guān)，可就沖他對她有意庇護(hù)、悉心照料，倘若這小鮫妖真對這凡人女子存了旖旎心思，她也愿意成全，左右不過蹉跎個數(shù)十年，于她而言不過是無關(guān)痛癢的事罷了。

    這般想著，璘瑯心安理得認(rèn)真逗弄起鮫妖來，“翼望，你別離我那么遠(yuǎn)，其實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小鮫妖翼望警惕地瞅著她，漲紅了臉道，“你要說便在那兒說，我能聽得到。”

    璘瑯嘴角要翹不翹，“你既救了我的性命，就是要我以身相許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Ｎ业南敕ū容^脫俗，凡人與妖結(jié)合在我看來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

    作者有話說：

    努力改進(jìn)過去短小風(fēng)格

    第四章

    離得挺遠(yuǎn)，洞中昏暗，翼望看不清凡人女子臉上神情，但聽這話已然駭?shù)眯念^大跳，“你胡說什么呢？凡人與妖豈可……”

    說不出后面的“結(jié)合”二字，翼望的聲音漸息。

    可愉悅的輕笑聲傳來，是璘瑯得逞后的情不自禁，翼望后知后覺自己被她捉弄，羞燥地哼了一聲，卻是“嗖”得一下就躥到崖洞口，任她怎么叫喚都不回頭搭理她了。

    此番形勢下她還離不得bbzl小鮫妖，過了許久見他還不回轉(zhuǎn)，老龍祖暗道不好，不是因為她出言逗弄了一番，這小鮫妖從此就打算置她于不顧了吧？

    她現(xiàn)下可是實打?qū)嵉姆蔡ィ暨@鮫妖一甩鮫尾走了，她在這崖洞里恐怕活不過兩日。

    等等……

    璘瑯忽然又想道，倘若這小鮫妖真要置她于不顧，方才便可一走了之，也不必仍舊待在這崖洞里裝石頭陪她了。

    她垂眸思忖一會兒，腦海里適時地閃過那隔壁茅屋的王漁婦有一日惹了夫郎生氣，那夫郎便叫她日日睡在外頭院子里，王漁婦百折不撓地說了好些討?zhàn)埖脑挘诺昧诉M(jìn)屋上榻的允許。

    璘瑯若有所思地望著崖洞口，難不成這鮫妖在等她討?zhàn)垼?/br>
    ~

    討?zhàn)埵莻€技術(shù)活。

    坦白來講，璘瑯的族類在過去強盛之時，斗爭中往往都將對手狠狠碾壓，討?zhàn)埖脑捖犨^不少，可卻從未出過口。

    沒用的技術(shù)，她向來是不屑去學(xué)的。所以說龍族死得快也不是沒有道理，太過自負(fù)倨傲往往下場不好。

    淪落到了現(xiàn)在這個地步，什么法子都得試上一試。璘瑯不由得深吸一口氣，對著崖洞那頭輕聲呼喊道，“翼望，如果我方才說了什么錯話，望你不要介意。”

    于璘瑯這活了一把歲數(shù)的老家伙而言，語氣足夠低聲下氣了。可小鮫妖似乎鐵了心不為所動，聽到她的呼喊連頭也沒抬一下。

    璘瑯將方才逗弄他時的話仔細(xì)在腦海里回想了一遍，說是逗弄也不知是誰更吃虧些，遙想她當(dāng)年也是名震六界之龍祖，一般活物想同她說上話還不夠格呢。

    但那也只是遙想……

    “……翼望，我方才是在同你玩笑呢，你就別同我置氣了可好？”

    那鮫妖身影晃動一番，卻還是沒搭理她。

    璘瑯想不出什么好話了，有點自暴自棄起來，“你若瞧不上我，往后我尋別的法子報答就是，方才之事我再也不提了還不成么。”

    沒了翼望的法力，剝?nèi)ネ庖潞筇稍谑谏希庇X得身子越發(fā)的冷了。

    “啊嚏！”

    璘瑯雙手環(huán)抱自己，仍舊感覺體溫在流失，她無奈抬頭望向鮫妖，終見他豎起耳朵、側(cè)過身悄悄回望她所在的方向。

    之前被那銀發(fā)遮擋著沒看清，原來鮫妖有一對如精靈一般形狀可愛的尖耳朵，耳朵尖還通紅通紅的。

    璘瑯只當(dāng)作自己沒瞧見，暗暗勾起嘴角，繼續(xù)裝柔弱低吟道，“翼望，我……我好冷、好難受啊……”

    鮫妖翼望本也不是真的生氣，只不過女子方才那動作、那言語于他這涉世未深的小海妖而言還是太刺激了些，他蜷在崖洞口時整個腦袋都還是轟鳴的，想獨自靜靜罷了。

    在鮫宮的時候，他從未叫女妖近過身，更遑論做出這般親昵的舉動。

    更令他悚然的是，自己心里竟是羞燥多過嫌惡。身后長尾有一搭沒一搭地拍動著石壁，在崖洞口吹了會兒風(fēng)，臉上、心里的熱度竟絲毫未褪。

    此時聽bbzl見女子嚷嚷著難受，他又忍不住冷著臉回去她身邊，卻發(fā)現(xiàn)她身上只穿著單薄的里衣，整個人果真凍得瑟瑟發(fā)抖。

    他心下嘆息一聲，又施法力將石壁烤暖，這才同她開口說話道，“你落水時身上穿的衣服呢？”

    璘瑯見苦rou計得逞，心情頗好道，“弄臟了就扔了。”

    翼望聞言，滿臉不贊同道，“你可知大荒水域有多冷？到時候你還怎么游回凡間？”

    扔也扔了，總不能再撿回來，璘瑯打量了下自己身上這件單衣，又把目光轉(zhuǎn)到鮫妖身上穿的鮫紗，“傳聞鮫族綃紗，價值百金，其為服，入水不濡……”

    小鮫妖退后些許，神色警惕地看著她，“這可不行。”

    “為何不行？”從前她以龍身現(xiàn)于南海，不知多少鮫妖搶著要贈她鮫紗，她還嫌那玩意兒沒用又太男兒氣，有損她威風(fēng)赫赫的形象。

    如今再看看翼望身上的，好似也沒那么不可接受了，璘瑯伸手拉扯了下他那身鮫紗末端，十分不客氣不見外道，“我就同你借用一回，往后你來凡間之時，我還給你就是了。”

    “不行。”翼望斬釘截鐵地拒絕她，微惱著將她微微仰起的身子按回去，抿著唇低喃道，“鮫紗于我族有特別的意義，即便是同族之間亦不能輕易贈予，更遑論是給凡人。”

    “什么意義？”璘瑯?biāo)尖庖环娝樕珡?fù)又暗紅，恍然道，“莫不是如凡間用來定情的物什一般？”

    翼望紅著臉不語。

    璘瑯清了清嗓子，想起方才承諾不再逗他，忍下心頭癢癢，淡淡道，“既如此便不強求了，左右我大難不死，區(qū)區(qū)凍傷而已，熬一熬就挺過去了。”

    翼望咬了咬牙，別過頭去，“你莫再說下去，鮫紗我是絕對不會給你的。”

    璘瑯靜默一會兒，忽的瞧著他玩味兒道，“莫不是你這些年躲了懶，到現(xiàn)在就只織了一件足以蔽體吧？”

    翼望：……

    ～

    鬧騰一番，凡人璘瑯又到了該進(jìn)食的時候。

    想起方才肚子那難受勁兒，璘瑯寧愿餓著也不同鮫妖開口，結(jié)果不爭氣的肚皮在寂靜的崖洞里開始一陣陣打空鳴。

    璘瑯撐不下去，臉色青紫地出聲問翼望道，“那個……你們這妖界還有旁的吃食嗎？”

    鮫妖與她四目相接，墨綠色的眼眸里閃過迷茫，璘瑯無奈扯動嘴角，“罷了，魚蝦就魚蝦吧，想來妖界的食物凡人都是克化不了的。”

    若是換做王漁婦家的小夫郎，那下廚手藝只用空想都覺得十分美味，是不是她的肚子就不會那么遭罪了？

    這時身旁的鮫妖忽而輕哼一聲，璘瑯這才意識到自己沒留神把心中所想就這么直接說出了口。

    當(dāng)著小鮫妖的面嫌棄他的手藝，難怪他要不高興。正想說些什么找補一下，就聽鮫妖冷冷開口提醒道，“你也說了他是別人的夫郎，既已嫁了人又怎能做飯給你吃呢？”

    璘瑯此時的想法還處于龍族與凡人bbzl融合的過程中，免不了胡亂地“各取所長”，遂自然而然道，“這也簡單，若是我將他搶回家中，不是日后就能做飯給我吃了？”

    翼望聞言詫異地瞪大了眼睛，“你怎能這般輕易就毀人姻緣？”

    璘瑯見這鮫妖越發(fā)氣惱了，只得先出聲穩(wěn)住他，“我就想想也不行？”

    翼望斬釘截鐵道，“自然不行。”

    璘瑯靜默了一會兒，又提議道，“那我比著他再尋一個賢惠能干的夫郎總行了吧？”

    這個法子可行倒是可行，翼望卻暗暗咬牙，不知怎的心頭又惱火起來。

    璘瑯瞅他一眼，摸了摸鼻子，施施然道，“我要同你以身相許來報恩，你又瞧不上我，待我回了凡間，自然還是要娶夫生子的。”

    也是。

    “既如此不如找個賢惠能干一些的，往后我掙錢養(yǎng)家他照料孩子，回頭我再雕一座鮫人木像擺在屋里主位，攜夫郎與孩兒日日參拜供奉，也算不忘你救命恩德了。”

    隨著她的話語，翼望腦海里浮現(xiàn)出一副容辛同凡人夫郎妻夫恩愛的模樣，本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氖拢坏靡蛔粫f話不會動的木雕，想想還真是有些……心有不甘。

    心中所想是一回事，翼望自然清楚他們?nèi)搜袆e，斷然是沒半點可能的，都怪這凡人三言兩語都在繞他，弄得煞有其事一般。

    ~

    有了前車之鑒，這回老龍祖曉得言語上要適當(dāng)收斂。

    翼望依舊用法術(shù)給她烤著魚蝦，璘瑯瞧著瞧著咂摸出不對勁兒來，“你這魚蝦看著不甚鮮活啊。”

    難怪她吃了肚子不舒服，還以為妖界的食物凡人克化不了呢。

    鮫妖撇她一眼，像是覺得她在說傻話，“這魚蝦烤熟了自然活不成，左右都是死物又有什么分別。”

    璘瑯不由噎了一噎，同他開口道，“對待吃食這么不講究可不像你們族類的風(fēng)格，要不你再去尋些活的魚蝦，這回?fù)Q我來烤？”

    鮫妖嫌她麻煩，可想到她吃得不好身體恢復(fù)得慢，還是身形一動往崖洞外去。

    可就在此時，一道尖銳鳴聲響起，璘瑯見翼望眼神一變，接著回頭交待她道，“鮫皇召喚，我得速回鮫宮一趟，你……”

    璘瑯不待他說完，已經(jīng)乖覺的在石壁上躺好，沖他溫和一笑，“我在此處等你回來。”

    翼望微一點頭，倏然間就消失無蹤，只不過回鮫宮的路上咂摸著方才崖洞內(nèi)的情形很有古怪，怎么總覺著這凡人在他的地盤占盡了上風(fēng)。

    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