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林諾的新鄰居莫楓，除了借過一次醬油一次姜片，倒是沒什么交流，他先前給的禮物，給林母和許娟的是珍珠項鏈，給她的則是一顆沒有經過加工的珍珠，圓圓的挺大一顆。

    林諾依稀記得這種品相好的珍珠不便宜，想過要還給他，再一想人家就是養珍珠的，家里珍珠比大米都多，也不缺這么一顆，再則，三個人都收了禮物，就她一個人退回去，反倒顯得她好像別有居心似的。

    干脆把盒子扔在抽屜里，也沒去管。

    再有就是，林諾的主業教育生涯遭遇重大滑鐵盧。

    她雖然不靠這份工資養家，怎么也是立下豪情壯志，還要掙個平均分第一給林父臉上添添光。

    好么，本來就已經是平均分倒數第一，班里成績最好的學生竟然要輟學。

    聽到消息的林諾差點留下心梗的淚水。

    “故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

    “林老師，你什么時候信佛了？”劉麗抱著教材進來，從林諾身邊經過，笑著問。

    林諾看著劉麗婀娜多姿的身材，就挺納悶她怎么能笑的出來。

    本來林諾教六年級語文，六年級的數學由另外一位資歷更深的男老師教，男老師也是班主任，不巧的是男老師的孩子得了重病，為了不耽誤六年級學生的成績，主動要求調去教低年級，同時也卸任了班主任。

    最后是劉麗頂上來不僅教六年級數學，也挑起了班主任的擔子。

    “趙曉梅要退學，你怎么看？”

    那姑娘可是班長，成績好能力也好，不只是在青東排第一，在整個鎮上也能排進前五，將來有很大的希望能考重點高中然后考上大學，就這么輟學，林諾覺得特別可惜。

    劉麗撫著裙擺坐下，雖然入了秋，她還是穿的裙子，里面穿了絲襪，露出勻稱纖細的小腿，一雙白色高跟鞋，很淑女。

    聽到林諾的話，抬起頭看她，“我已經很努力勸說她父母，她家里情況比較特殊，親生母親已經去世，父親又娶了繼母，還生了兒子，對她很不上心，不肯拿錢出來交學費，我們畢竟不是家長，也沒辦法?！?/br>
    “是啊，”邊上的高老師見辦公室兩個美女老師討論，也插嘴，“我們當老師的不想放棄每一個學生，可有時候實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林諾沉默，總覺得心里不舒坦。

    見狀，高老師又勸她，“你看咱們要當幾十年的老師，一年一年要接觸多少學生，總不能每一個有困難咱們都幫吧，那也幫不過來，林老師，別鉆牛角尖，看開點?！?/br>
    林諾倒不至于圣母心普照大地，也不是說認為讀書是唯一的出路，很多人文化水平不高一樣能掙大錢。

    但趙曉梅的確是個念書的好苗子，她就向劉麗拿了趙家的地址，打算下班之后去一趟看看情況。

    能勸就勸勸，如果真的是家里條件太差，她也是能資助的。

    下了班，林諾先走一步。

    剛出校門就看見一輛熟悉的黑色轎車。

    小石摁了摁喇叭。

    林諾向車子走過去。

    “我有事找你，”小石讓她上車。

    林諾想了想，她還是把摩托車騎回去比較好，不然明天上班不方便。

    就把鎮上屋子的地址告訴小石，約好在那邊碰面。

    林諾又往回走去騎摩托車。

    碰巧遇到劉麗和高老師一起出來，若有所思往她身后看。

    高老師問她，“林老師，那輛車子是接你的嗎？”

    “嗯，朋友，”林諾不愿意多說，騎了摩托車離開。

    等她走了，高老師拽了拽身邊的劉麗，“劉老師，這林老師、認識的有錢人可真多啊?！?/br>
    之前是一輛藍色的轎車，這次是黑色的，然后還有摩托車。

    這得什么家庭?。?/br>
    劉麗聞言輕笑，“怎么，你羨慕??？”

    高老師搖頭，“這也羨慕不來啊，人家長的那么漂亮，換我是男人我也喜歡呀?！?/br>
    劉麗怔住，半晌沒說話。

    林諾到家比小石慢幾分鐘，正好看見許娟和小石說話，沒一會，許娟轉身進屋。

    小石就站在門口等，也不知道想什么那么入神，連林諾回來這么大的動靜也沒聽見。

    還是林諾停好了摩托車，喊他一聲，小石才反應過來，手指指著她，“你和許娟，楊默……”

    他是不是發現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林諾拍掉他的手，“說正事，你找我干什么？”

    小石回過神，彎腰進車里拿出一疊東西，分別是十間店鋪的產權證，還有一卷錄像帶，則是陳軍杰一打五被暴揍的錄影帶。

    林諾捏著東西，倒也沒想象中那么高興，“你家先生、”

    話說到一半，聽見腳步聲，許娟從屋里出來，肩上挎了個皮包，對著林諾說：“媽出去一趟?！?/br>
    林諾看了看小石，明白什么，點點頭，又對小石說：“人是你帶走的，你得負責把人給我送回來！”

    小石鄭重點頭，他們也是有革命友誼的，那天深夜墳堆堆半夜游，他畢生難忘??！

    目送車子緩緩駛出視線，林諾抿了抿嘴角，然后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想到什么，又騎著摩托車出門。

    ……

    程家。

    小石把許娟領進堂屋，整個人就怎么說看起來比許娟更緊張，又給許娟泡了杯茶。

    “你稍等，先生應該在樓上，我去喊他。”

    看著小石跑上樓，許娟坐在沙發，臉上是平靜的，目光堅韌。

    不多會，程文卿從樓上下來，他穿米色的polo衫，重新戴起了眼鏡，看向沙發上坐著的人，瞳孔極快一縮。

    隨即用正常的步調下樓，在許娟對面的沙發坐下，深沉的目光落向茶幾。

    許娟做了個深呼吸，看向他：“過去的事是我欠你，現如今追究起來也沒有什么意義。畢竟都過去這么些年了，但我也不想騙你。所以我覺得有些事還是應該讓你知道。”

    程文卿右手搭在真皮沙發扶手，指尖微顫，被他極力壓住，“你說?！?/br>
    到底還是緊張的，面對過去沒有想象中那么容易，許娟雙手不自覺收緊，然后一鼓作氣說：“楊默是你的兒子。”

    第138章 給你最后的愛是

    程文卿很想做出些什么反應，但他的確做不出更多反應。

    許娟卻沒注意到他異常的冷靜，而是繼續說道：“那時候外面亂，我不敢去找你，也不敢回家，只能東躲西藏，一路躲到青楊鎮，那邊有片大湖，湖邊好多蘆葦蕩，里面正好有一艘破船，我白天就躲在里面不出聲，晚上出去找些吃的填肚子，那會也沒想過死，就覺得無論如何得活下去，后來就遇到了楊默的小姑，那會她自己也還是個黃毛丫頭，還偷偷給我帶吃的，再后來我就被革為的人發現，我就裝傻充楞，他們看我漂亮，非要把我嫁給他們當中一個鰥夫，是大民他站了出來，他被那些人報復，關了小半個月，再后來……”

    兩人就順理成章在一塊，她坦白了她懷孕的事，楊大民也坦白了他生理方面的問題。

    這話許娟自然不會說出來。

    楊大民于他們母子有恩是事實。

    確切的說，楊大民是她見過最無私的好人。

    為家人毀了一輩子，又為素不相識的他們母子挨打受罪。

    程文卿腦海里一遍遍回放的是許娟毫無生氣躺在醫院病床的畫面，若不然、若不然……

    他此刻又怎么可能安然坐在沙發里。

    “你說了這么多，重點呢？”

    “你可以認兒子，只要楊默也同意，我和大民不會阻止。”

    一句話親疏分明。

    他可以認回兒子，也只能認回兒子。

    程文卿聽懂了，胸腔里亂竄的怒火終將平息，化作死灰。

    他顫抖的手扶了扶眼鏡，仿佛這副眼鏡的存在，能遏制他體內暴戾的因子。

    他想說點什么，也應該說點什么，喉嚨堵的發不出聲音。

    這個結果……

    何嘗不是他也設想過的。

    他沉默不語，讓許娟以為自己說的不夠清楚，“其實，你有沒有想過，就算我沒有逃走，就算沒有老奶奶那場大火，就算你及時救下了我，我們就會幸福嗎？你mama和jiejie那么不贊成我們在一起，等待我們的真的是幸福嗎？”

    “程文卿，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如嘆息一般的聲音。

    “答應你的事我會做到，大民和楊默那邊我會告訴他們真相，”程文卿僵在沙發里，仿佛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不必了。”

    “程文卿，”許娟不想看他這么固執，固執下去對所有人都是傷害，小諾說的沒錯，事情總要有個結果，拖下去并不好。

    而這已經是她能想到最好的辦法，至于她和程文卿，終究是年輕時的一段孽緣。

    程文卿僵住的身體終于能移動，他轉動脖子看著許娟，也是自許娟進來之后第一次將目光放在她身上。

    他重復，“我說不必了。”

    “程、”

    “不必告訴楊默我的身份，”許娟愣住，眼里全是不敢置信。

    程文卿艱難扯動嘴角，“你什么都不用說，什么也不用做，就當、我們沒有再遇見。”

    命令自己把目光轉開，程文卿利索起身，并且往樓上走。

    “前面二十四年我一個人熬了過來，今后的日子……也一樣?！?/br>
    “小石，送她回去。”

    在暗處聽到所有經過的小石早已震驚的說不出話，聽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識走出來，他看著程文卿沉重的背影，心里如同多了一個酸脹的氣球，這個氣球還被扎破了，他想哭。

    程文卿頭也不回的上了二樓。

    小石知道這是他表明態度的意思，狠狠心，對著許娟說：“走吧。”

    小石在前面帶路，不經意朝門外看了眼，然后就看到了林諾，他剛想出聲，林諾指指許娟，又搖了搖頭，然后閃到門外先走了，小石明白什么，也就沒出聲。

    ……

    把許娟送回青楊鎮，小石迫不及待趕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