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明瀟于心不忍，出言安慰他道：“檀香，有你師兄在，你今日去也就是和別人切磋切磋，不必給自己太多壓力。”

    檀香干巴巴地答了個(gè)“是”，也不傾訴什么，這回輪到蕭明瀟自討沒趣，摸了摸鼻子也不再說話了。

    下了轎，幾位僧人領(lǐng)路，過了山門，才被安排好住處，蕭明瀟隨即又被叫了出去，說四位掌門在方丈室等候他多時(shí)。

    蕭明瀟進(jìn)去時(shí)，慧典法師、姚文興、寧羲和與劉秦褚四人齊齊坐了一排，而內(nèi)室唯一剩下的位子在他們四人對面。他下意識品嘗出幾分古怪，可二十六歲的蕭明瀟還沒遍歷世間苦楚，是沒被雨珠砸爛過的花兒，不明白原來世上有那么多人想置他于死地。

    蕭明瀟坐了下來，明澈的眼散漫地在對面幾人身上停滯一瞬，輕松地問道：“那么晚了，是有什么急事嗎？”

    慧典法師捻動(dòng)佛珠的聲音戛然而止，他抬眸微笑道：“蕭掌門，我們四人商討了一些要事，想問你的意見。”

    “你說。”

    “明日的比試，我們四人皆有三位親傳弟子參與比試，你卻只有兩位。我們認(rèn)定你肯定會(huì)讓你的大徒弟莫成意擔(dān)下大多數(shù)的比試，可我們認(rèn)為，如若真是那般，這比試還不如不比。除非你同意讓你那小徒弟擔(dān)下大頭的比試，我們才覺得這比試可以進(jìn)行下去。”

    “這是在問我的意見？我有絲毫可以回旋的余地嗎？怎么聽起來不像？”蕭明瀟瞬間渾身的刺都炸了起來，如被踩著尾巴了一樣幾乎要尖銳地冷笑。“怎么，莫成意太強(qiáng)，你們害怕自己教出來的都是破爛，不敢和我比？”

    “不是不敢比，是不比。”慧典法師略一停頓，眼皮高聳，滿面油光的額上緩緩浮現(xiàn)出三道抬頭紋，“倘若那樣，峨眉便要無緣這次的武林大會(huì)了。”

    “你們這是惡意篡改規(guī)矩，這不是公然針對我么？”蕭明瀟怒道，“我又哪里惹到你們了？你們幾個(gè)倒是有話直說，背地里搞這一套也不嫌臟？”

    “非也，我們不是惡意篡改規(guī)矩，是更正規(guī)矩，更正規(guī)矩也只是因?yàn)檫@規(guī)矩不甚合理。”慧典大師閉了口，這回輪到姚文興大放厥詞了。

    姚文興抖著自己的細(xì)桿子腿，眉飛色舞地捋著胡子，拖長嗓音說教道：

    “你爹當(dāng)年執(zhí)掌武林多年，如今你身為他兒子又執(zhí)掌武林，那這還叫什么武林，干脆叫蕭家林得了。再說，做武林第一門派，執(zhí)掌武林需要流水的銀兩，峨眉什么境況我們都有目共睹，蕭掌門你是武功奇才不錯(cuò)，可武林盟主不單要是武功奇才，還要深諳治理之道，蕭掌門恐怕……”

    姚文興說到一半，很為難似的左右看了看，寧羲和輕蔑一笑：“恐怕你呀，沒那個(gè)能耐。”

    “我自有法子搞錢來，至于別的，無需你們cao心。”蕭明瀟冷眼看著這不知比他大了多少歲的三位老輩刁難他，至于劉秦褚？他坐在角落神色閃躲，頭都不敢抬。

    蕭明瀟雖然嘴上不甘示弱，可按在大腿的掌心已然發(fā)汗，他有些困惑，這四人究竟籌謀這事多久了？

    從門生比試開始？還是更早？

    若是峨眉拿不下武林大會(huì)，朝廷那邊答應(yīng)過的事情……他該怎么辦？

    “這么短時(shí)間哪里來錢，發(fā)不義之財(cái)嗎？”寧羲和劃拉著她鋒利的尖頭指甲似笑非笑地瞄他一眼，奚落道：“還是慧典法師方才那句話，峨眉若是不同意，這親傳弟子比試就不能比。即便蕭掌門再來與我們商討，我們還是這樣的決定。”

    蕭明瀟看他們是鐵了心要看他笑話，一口氣堵在嘴邊，終究還是敬他們?yōu)殚L輩，冷著臉站起來說：“我不比就是了，這武林盟主你們誰愛當(dāng)誰當(dāng)，我才不稀罕。”

    姚文興說的全是假話，武林大會(huì)選盟主和他是不是父親的兒子沒有絲毫關(guān)系。

    武林大會(huì)只以一個(gè)“武”字當(dāng)先。

    況且這親傳弟子比試他聽他父親講過，殺了人可是不用償命的。他要真答應(yīng)他們所言，無異于將檀香活活推向火坑，他身為檀香的師父，檀香的安危才是最要緊的，別的事情還得朝后考慮。

    “你若不比，峨眉在武林的地位恐怕要被山野雜派取代，那情形我們也不愿看到。”慧典法師此時(shí)又站出來主持大局，慈眉善目地勸說他留下，“你放心，我們知你心地善良，不會(huì)傷了你的小徒弟。”

    他這一招先兵后禮可是完全叫蕭明瀟落入他們的陷阱。

    蕭明瀟雖讀過《西游記》，還在里面見識過不少妖怪，可他還是對妖怪們的障眼法還是知之甚少。再說，從前也沒幾個(gè)人合起來這樣騙他過。他猶疑著答應(yīng)了，回到廂房時(shí)總感覺心中石子難以落地。

    莫成意和檀香都有自個(gè)兒的廂房，可蕭明瀟開了自個(gè)兒廂房的門卻瞧見了莫成意。

    莫成意坐在他房中擰著一條白巾，面前一桶熱氣騰騰的水，他袖口捋起，露出手肘間三指寬的疤痕，見他道：“方才我去瞧了這里沐浴的地方，實(shí)在太簡陋，所以打了熱水回來給師父擦身。”

    少林寺這宿居條件確實(shí)不如華山，單一個(gè)廂房，一張桌子，兩張炕，頗有家徒四壁之意。蕭明瀟也不知他們怎么好意思說他家中貧困，少林寺看起來也并不富得流油，靠香火錢營生比他販賣私鹽還不穩(wěn)定。

    不過他已同意那幾人的說辭，在他看來峨眉是必定要給旁人做陪襯，檀香雖然還算不賴，卻不夠格與其他幾位掌門座下多年的親傳弟子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