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冷開樞點頭:“我確實推演過你倆的事,所以起初并不想你救燕似虞,可你認為不救他,違背了劍修的初衷,所以同為師生氣。我……到底熬不過你。” 冷開樞腰上懸掛著將傾劍,葉長岐與他十指相扣,伸出另外一只手去撥弄他的劍鞘。 冷開樞按住了他,捏在掌心,用眼神警告首徒。 葉長岐忍不住問:“師尊,劍修的初衷是什么?劍又是什么?” 他回想起冷開樞曾經教授他的話,故意慢悠悠地說:“師尊,能不能教教我?” 冷開樞嘆息一聲,停下腳步,解下將傾劍,手中仗劍,在水色天燈中,把將傾劍橫過來,目光沉沉地說:“你覺得劍是什么?” “劍如其人,劍柄好比人的頭腦,劍隨意動,劍揮向誰、何時收劍,皆從劍柄開始。” 他握住將傾劍的劍柄,兩指拂過如水的劍身,在明明滅滅的燈火中,繼續說:“劍身,是人的軀干,筆直、□□,劍修在世,自當如劍:澄然如洗,剛直不阿。” “劍鋒則是你的四肢、言語,劍刃有形,鋒芒無形,你能用雙手幫助他人,用言語勸他人向善,當然,也能雙手染血,用言語中傷他人。” 將傾劍的劍鋒吹毛短發,冷開樞輕輕一挽劍花,劍氣立即劃開了天燈輕薄的紙張,天燈墜落,但是下一刻,他的劍尖卻挑著一枚蠟燭,正是天燈中的燭火。 火光竄動,金色的火焰如同一只蝶羽輕顫的蝴蝶棲在劍尖。 而將傾劍劍尖正對著葉長岐的胸膛。 葉長岐的目光中倒映著那簇火焰,他順著劍身,目光回到持劍之人身上。 劍如其人。 葉長岐說:“師尊,若依你而言,我是不是可以這樣說,掌握一把劍,其實也如同掌握一個人。” “何以見得?”冷開樞問。 葉長岐的目光定定的,穿越劍尖火焰,略過漫天天燈光影,鎖定在舉世無雙的劍修身上。他伸出手,玉白的指腹從下自上貼到將傾劍的另一面劍尖上,同時直視著冷開樞。 “我現在碰到了你的手,”鋒利的劍尖刺破了皮膚,血滴沿著劍刃流淌,葉長岐說,“并且,我的血染到了你手上,好比,正在與你十指相扣——” 他的兩指模擬出一個小人,順著劍身一步一步前進,逐漸靠近劍柄。冷開樞持劍很穩,將傾劍并沒有因為葉長岐的把玩而顫動。 葉長岐自信地說:“師尊,先是劍鋒,隨后是劍身,現在,我能輕松觸碰到你的身體,而你的心理防線也在逐漸向我傾塌……” “小人”走到劍柄處,葉長岐用一指輕輕扣了扣劍柄,他低聲說:“師尊,我靠近你了,堂而皇之、毫無阻礙,走到你面前,就要走進你的心里,占據你的大腦……” 這無疑是驚世駭俗之言。 冷開樞皺起眉,胸膛微微起伏:“長岐。” 葉長岐收回了手,用靈力將指腹的傷口愈合,笑著詢問:“師尊,我的說法對不對?掌握一把劍如同掌握一個人,由手、及身,最后侵占大腦。” 將傾劍挑著的燭火已然熄滅,冷開樞沉默片刻,收了劍,回復說:“還有一種可能,與你的順序相反。” 冷開樞抬起手,雙指輕觸了一下葉長岐額心,然后略微退開,沿著挺拔的鼻梁往下,落至胸膛。 “頭腦,隨后是身體,”冷開樞的雙指移到他垂下的手上,朝著自己首徒攤開了手,語調溫和地說,“潑水節還未結束,長岐,你還在等什么?” 葉長岐便忍不住笑起來,將手搭上去:“知道了,知道了,開樞星君。” 冷開樞說的相反,無非是,他得到了這個人心,所以輕而易舉擁有了靠近他的權利,甚至能肆無忌憚地牽住對方。 第四十九章 兩人走到“浴佛節”的廣場, 廣場正中矗立著一座白色的象形塔,漢白玉的佛塔,塔身水光十色, 各處懸掛著鳳凰花花瓣。 “龍噴香雨浴佛身。白日里,藥宗弟子會推來一個木雕龍頭, 將盛有鳳凰花的清 水通過龍口噴灑出來, 澆淋在佛身上,寓意平安吉祥。”冷開樞同他說。 “為師記得,你同我吵架后,第三日便跑來淋香雨, 渾身濕透了, 同我說, 師尊,不要同弟子生氣了。” 夜里潑水的人群少了許多, 偶有路過的藥宗子弟, 便用盆盛的鳳凰花清水潑向兩人,冷開樞抱著他, 未用靈力遮擋清水。 兩人渾身濕透,面上卻帶笑。 “我很生氣,可是,是我教你救人一命。你又渾身濕透, 如同一只落水的幼貓,為師怎么忍心繼續同你生氣。” 有越來越多的人圍過來, 潑出的潮水此起彼伏,水花雪白而圣潔。 葉長岐面上淌著水, 他也不去管,只笑著說:“師尊, 我何時像幼貓,再怎么樣,也該是猞猁。” 冷開樞聞言垂下頭,在嘩啦啦的水聲中輕輕地喵了一聲,俊朗的容顏上清水滑落,眸中點染著笑意:“那為師是幼貓,長岐,能抱抱幼貓嗎?” 葉長岐擁住他。 四周響起歡快地祝福聲,兩人在熱情的流水中抱在一起,如同兩柄絕世名劍相互倚靠,發出清越的劍鳴。 隔了一陣,葉長岐覺得有些發寒,冷開樞拉著他跑到白日良云生立的那株鳳凰木下,兩人蒸干衣物,笑著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