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成一個大魔王 第54節
薛采青遲鈍的握住歲歲的手,她的手冰涼而柔軟,交握時,卻傳遞給他無盡的溫暖與力量。 …… 從楚水閣出來時,已經很晚。歲歲覺得有些疲憊,但今晚還沒有結束。 薛采青至今都不知薛采翎為何要派出刺客刺殺她,他當初在城門口也只是看到了追隨她出城的刺客,所以跟來而已。歲歲還得去一趟蒹葭宮,查清楚薛采翎的動機。 這是歲歲第二次前往蒹葭宮,她記得去的路。蒹葭宮燈火通明,代表薛采翎還未曾就寢。 歲歲正欲穿墻進入薛采翎的寢殿,便有一陣灼人的金光,險些刺傷她的靈魂,她連忙往旁邊一避,才堪堪躲過。 是宋修堯竟然在蒹葭宮,他為天子,身上自有真龍之氣庇佑,尋常鬼魂不可近身,不過這難不倒歲歲。 歲歲用鬼氣將自己籠罩起來,將這金光隔絕在外,飄了進去,便見寢殿中,宋修堯坐在榻上,薛采翎與之對坐,本是最親密的關系,在時光的磋磨中,形同陌路。 兩人的臉色都不太好,顯然是已經吵過一架了。歲歲等了好一會兒,才聽薛采翎開口:“你是什么時候知道,刺客是我派出去的?” “十七年前,在你因為良心譴責,夜不能寐,選擇找道士除邪時。”宋修堯神情冷淡。 “那么早……那么早啊……”薛采翎哈哈大笑,滿目嘲諷。 “為何要派出刺客刺殺歲歲?” 薛采翎神情古怪:“你不知道嗎?” “說出原因,朕才能為你開脫。” “為我開脫?”薛采翎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一般,樂不可支:“你是為了你自己,看看你現在,被孟祐年抓住了把柄,焦頭爛額,你只是不想再失去定國將軍府罷了。” 宋修堯神情冰冷。 薛采翎漸漸的收斂了笑意,她說:“在你決定趁著亂軍作亂,與犬戎聯手的那年,我聽到了你與幕僚的對話。” 在十八年前,宋修堯在議事廳中午幕僚促膝長談,他們的計劃天衣無縫,從亂軍入城、番邦入朝,再到大勢所趨、宋修堯登基,到最后大局已定。 在談話的尾聲,幕僚擬出了一份名單,建議宋修堯與之結交,增進關系。待到登基之后,各家小姐也可選入后宮為妃,穩定朝堂。 薛采翎那時候多愛宋修堯啊,她聽見宋修堯未來要去娶別的女人,她怎能甘心?她以威脅那名幕僚的方式,拿到了那份名單。 名單上各家府邸的小姐,正是后來被宋修堯納入后宮的。而在名單的最上面,鎮北王府孟祐歲的名字,赫然在冊。 對于那時的薛采翎來說,別家的小姐都不需要擔心,唯有歲歲。鎮北王府在大盛的地位極高,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連安國將軍府也不能與之相提并論……更遑論,宋修堯常去鎮北王府找孟祐年,待歲歲也是極好。 薛采翎絕對不允許歲歲嫁給宋修堯,這件事困擾她多時,她說給了一直保護她的侍衛莫如山聽。 莫如山面無表情的說:“大小姐忌憚誰,我便去殺了誰。” “不可以!”薛采翎下意識的反駁:“歲歲她……是很好的小姑娘。” “可她讓大小姐不開心了。”莫如山有些疑惑的說:“既然如此,我為什么不能殺了她?大小姐真的想讓王爺,娶鎮北王府的小郡主嗎?” 薛采翎當然不想,莫如山干脆的話語,釋放了薛采翎心中的魔鬼。一念之差,造就了歲歲的悲劇。 等到她終于記起來要后悔的時候,已經遲了。 宋修堯沒有想到竟然是這樣荒誕的理由,他一時不該說什么,半晌才說:“你覺得她有可能嫁給我嗎?別說孟祐年不會同意,便是我也不會娶,她才十三歲啊。” “她會十四歲,十五歲,十六歲……”薛采翎倏的看向宋修堯:“后來看見你因為她死在花朝節,甚至連你兒子的生辰宴都不參加;歌兒出生,你偏疼她,何不是她天真純善的模樣,像極了當年的歲歲?” “歲歲死在十三歲,可這之后的十七年,我有哪一天沒有活在她的陰影之下?” “你登基之后又做了什么?廣開后宮,納了無數宮妃,偏寵與我不和的花月來!在這之前,你可曾記得,你在娶我時,向我承諾過此生唯我?” “現在我真的后悔了,我不該為了你這樣一個男人,去殺了會如小青一般充滿信賴的喚我阿姐的歲歲!” “男人三妻四妾是天經地義,更何況我是帝王!” “為什么二皇兄就可以?” “所以他才登基了五年,就死了啊。”宋修堯怪笑一聲,然后不留情面的說:“承認吧,薛采翎,你的后悔分文不值,更沒有必要認罪,因為已經晚了!” “我的后悔的確分文不值,但你對歲歲的愧疚,與我的后悔一樣廉價!你那么早就知道了我是兇手,卻視若無睹,每年還可笑的裝模作樣去祭拜歲歲!”薛采翎臉寒如冰,她罵道:“宋修堯,你惡不惡心啊?” 宋修堯拍案而起:“放肆!” “我要為自己當年的錯處付出代價了,你也一樣。”薛采翎冷冷的說:“我會認罪。” “你認罪了,那我們的兒子呢?”宋修堯嗤笑:“我不好過,你以為他未來能好過?” “孟祐年不是你,他不會趕盡殺絕。” 宋修堯終于笑不出來了:“你當真要這樣?” “是。” “也罷,朕再問你最后一個問題。”宋修堯深呼吸一口氣,說:“宋修竹在歲歲之死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是意外。”薛采翎平靜的說道:“我也是在御花園中,看小青與宋修竹偶然碰上,從他們的爭執中得知,當年宋修竹曾與小青交手。” 宋修堯站起身來,大步往外走去:“你好自為之,皇后。” 薛采翎的身子陡然軟了下來,她癱在榻上,淚流滿面。 而在門外的宋修堯,給了德公公一個眼神,德公公心領神會,朝著宋修堯點了點頭。 歲歲躲在一邊,有些納悶他們在打什么啞迷,她跟上去一看,便見德公公準備了有毒的茶水,騙纖柳端給皇后。 歲歲討厭薛采翎,但薛采翎這時候還不能死,她死了,會讓宋修堯平白得利!趁著德公公離開,纖柳去送,歲歲偷偷的換下了有毒的茶水。 …… 翌日。 歲歲同宋今朝在長寂宮中,等待兇手最后的審判。歲歲將昨夜的所見所聞,如同講故事一般告訴了宋今朝。 宋今朝聽得臉色冷沉,他說:“歲歲,血債血償,他們會有報應的。” 上天不會給他們報應,但宋今朝會。 歲歲悶悶的點點頭,她只希望薛采青能夠平安。 傍晚時分,孟祐年才帶來了新的消息,薛采翎原本被賜了毒酒,是幽居于府中的安國將軍,用兵權保下了薛采翎的性命,將薛采翎帶回家中幽禁。 薛采翎被廢了后位,安國將軍府也失去了兵權,元氣大傷。 而那兵權,最后落在了宋修竹的手中。 宋今朝問:“只是這樣嗎?” “只是這樣,但薛采翎殺我meimei,報應會遲到,但絕不會不到。”孟祐年扯了扯唇角冰冷的弧度:“我會讓她付出,最慘重的代價。” 歲歲覺得自己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宋今朝和孟祐年怎么都這樣說? 關于薛采翎的報應,她并不關心,只是或許是因為生前的一大謎團解開,她心中執念消散,帶來了更多的仙氣。 歲歲掰著手指頭算,照這樣下去,或許不用等宋今朝及冠,她再過幾個月就能去投胎啦。 第49章 夜色深沉。 孟祐年換了一身夜行衣, 悄無聲息的潛入了安國將軍府。因為歲歲小時候經常纏著他讓他帶她來將軍府玩的原因,孟祐年對于這座府邸,并不陌生。 孟祐年落在屋檐之上, 俯瞰著燈火通明的清心院, 他不只看見了素面朝天、容色憔悴的薛采翎, 還看見了得到消息從鐘靈寺趕回的宋辭塵兄妹。 薛采翎平靜又疲憊的聲音傳來:“塵兒, 歌兒,我犯了錯,需要贖罪,往后不會再出清心院。你們……也不要再來了,這是最后一次。” 宋辭歌撲在薛采翎懷中嚶嚶哭泣,宋辭塵冷靜一些:“您是我們的母親, 我們怎么可能不來看您?” “塵兒, 你父皇器重你,你應該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是我不好,不能再給你一個強大的母家,今后的路,你得自己走。” 薛采翎又摸了摸宋辭歌的腦袋,溫柔的說道:“歌兒, 以后要好好聽哥哥的話, 不要做出格的事,你會衣食無憂一輩子的。” “我不要衣食無憂, 我要母后。”宋辭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我去和父皇求情,父皇那樣疼我, 一定不會讓我沒有母后的……” 孟祐年靜坐在屋檐之上, 冷眼看著三人, 身邊忽然坐了一人, 宋今朝被刻意壓低的聲音傳來:“那對母子,都不是什么好東西,他們憑什么還能這樣享天倫之樂?” “薛采翎確非善類,大殿下卻與他不同。”孟祐年不緊不慢的說道:“冤有頭債有主,我不希望你將大殿下牽扯進來。” “那你可知,一開始的時候歲歲險被超度過一次?甚至還有一次,她寄居貓身,被薛采翎身邊的一位公公溺死?”宋今朝眉眼冰冷:“而這一切的源頭,都是宋辭塵。這對母子,就是來向歲歲討債的。” 孟祐年沒想到這其中竟還有隱情,他審視的目光落在宋辭塵的身上,宋辭塵未曾察覺,正在與薛采翎告別。 宋辭塵與宋辭歌離開后,清心院重新安靜了下來。 孟祐年戴上面巾,冷沉的聲音自面巾后傳出:“我來時便看見了被布置在清心院附近的暗衛,莫如山恐怕早就料到今晚不太平。你一切當心。” 宋今朝頷首,也戴上面巾,抽出了掛在腰際的佩刀:“不止是薛采翎,我要莫如山的命。” …… 早在宋今朝出門前,歲歲便去了椒房殿找她的兩位小伙伴,要和他們說今天發生的事情,只是她過去時,鳶尾竟又在發呆。 戎戎低聲對歲歲說道:“你家殿下不是把鳶尾要的書找到給她了嗎?她把棋局解開了。” “這應該是好事呀,是怎么解開的呀?”歲歲好奇的問道。 “也不能說是解開了吧,鳶尾跟我說,那不是棋局,是謎語。”戎戎神情莫測:“謎底就在那本書上,而那本書,是當年先皇后身邊的女官,納蘭鳶所著。在納蘭女官被亂軍殺害后,她寫的那本書也沒人再提起。” “鳶尾就是納蘭鳶?因為她是先皇后身邊的女官,所以死后才會守在椒房殿的大門外嗎?”歲歲發散思維,立刻追問道。 鳶尾慢慢的飄了過來,她臉色慘白,神思恍惚:“我守在這里,是因為虧欠。我忘記我因何虧欠娘娘。” “但是我覺得……我快要想起來了。” 歲歲卻是說道:“那是好事呀!鳶尾,說不定我們可以一起去投胎哦。” 戎戎震驚:“什么?你們倆?!” “歲歲也要記起生前事了嗎?”鳶尾蒼白著臉問她:“你的生前事,會讓你悲傷嗎?” “我沒有記起來,但我聽小青哥哥和我說過大部分啦。”歲歲立刻說道:“在我短暫的十三年生命中,只有我的死亡是值得悲傷的。鳶尾呢?” “我還沒有記起來。”鳶尾緊緊的攥著手中陳舊的書卷:“我想我需要見一見給出這個棋局的人,歲歲,你有什么訣是能夠讓人類看到我的?” 戎戎總是無法加入他們的聊天,他不甘寂寞:“顯影決啊!我們可以繼續在椒房殿布置顯影決。” 這顯然是不行的,因為沈夫子不可能會來椒房殿,看鳶尾的意思,也是她想要親自去找沈夫子。 歲歲倒是想把環形白玉給給出棋局的沈夫子用,但她試過,握有環形白玉的人只能看見她。 歲歲又想,要是胡婉約沒有受傷就好了,這樣就能幫幫鳶尾。不過當日胡婉約讓她在月圓之夜現身,或許不需要胡婉約,只要是陰氣最重的月圓之夜,便可以讓沈夫子看見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