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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成一個大魔王 第24節

    “紫宸宮的小殿下?是他嗎?”戎戎拉著歲歲停在了樹蔭之下,看向不遠處的空地上,正在練武的宋辭塵。

    身為皇后之子,宋辭塵要學的當然不止是博學館的那些知識,皇后還另外派了人來教他習武。

    此時宋辭塵便站在紫宸宮中的演武場上,按照師父的指示舞劍。

    他分明是一抬眼便能看見歲歲和戎戎的,但他一直沒什么反應,很顯然,他已經看不見鬼魂。

    歲歲有些納悶,不過也松了一口氣,看不見她就好,她一點都不想面對紫宸宮的小殿下。

    戎戎倒是沒想那么多,而是盯著舞劍的宋辭塵說:“這小孩劍舞的不錯,不過肯定打不過我,你信不信?”

    “戎戎,他才八歲。”

    烏壓壓的天空終于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宮女立刻上前為宋辭塵撐起了傘,帶著他去廊下避雨。

    教授宋辭塵劍術的師父也說道:“殿下,今日便到此為止了。”

    宋辭塵朝著師父一抱拳:“多謝師父今日的教導。”

    方才舞劍耗費了大量的體力,宋辭塵還有些氣喘,另一名宮女立刻端來了茶水,讓宋辭塵喝。

    宋辭塵喝完了一盞茶之后,他的奶娘便迎了上來,絮絮叨叨:“您這一天也著實辛苦了些,本可以不必如此辛苦的,您才八歲。”

    “八歲也不小了。”宋辭塵接過宮女遞來擦汗的手帕,輕聲說道:“況且這是我自己選擇的,哪有學文習武是不幸苦的呢?我是愿意的。”

    奶娘又說:“我瞧著您今兒練武的時候又摔了一跤,必然也磕著碰著了,待會兒得仔細著上藥……”

    歲歲懶得再看,直接拉著戎戎出了紫宸宮,她的態度難得強硬起來:“快點啦,我要去找小殿下。”

    戎戎“哦”了一聲。

    歲歲和戎戎幾乎是翻遍了整個皇宮,才在一座被廢棄的宮殿感受到了宋今朝的氣息。

    歲歲心中一喜,正要飄進去,戎戎就冷不丁的說道:“這是宣華殿,當年花朝節從奉天門攻入皇宮,宣華殿是距離奉天門最近的宮殿,這里面死了很多人。”

    因為六年前的那場混亂,奉天門連著這一整片的宮殿都被廢棄,歲歲也有所耳聞,因為這一塊幾乎全是未曾往生的鬼魂。

    都不需要踏入宣華殿,便見鬼魂人頭攢動。

    “不行,我就要去看看。”歲歲執拗的說道:“戎戎,可以和我一起嗎?”

    戎戎握住了背在身后的長刀頷首。

    得益于戎戎的氣勢太嚇人,所以哪怕不斷的有鬼魂想靠近看起來很好欺負的歲歲,最終都被戎戎嚇跑。

    而歲歲,也終于找到了她的小殿下。

    出乎她的意料,和宋辭塵一樣,宋今朝也在練武,不過他用的是刀。

    戎戎卻一反常態的皺起了眉頭,他盯著宋今朝,有些納悶的說:“誰教他的刀法?這刀法是他這個年紀的小孩可以學的嗎?”

    歲歲深以為然:“那把刀都快有他人長了!他怎么拿得起來的?”

    戎戎沒吭聲,眉頭依舊緊鎖,他不知道該怎么和歲歲說,雖然宋今朝刀舞得亂七八糟,但若是練成,刀刀皆是殺機。

    誰會教一個才六歲的小孩這種刀法?

    戎戎百思不得其解,但很快他就看見了那個人——一個渾身籠罩在黑色下的男人,黑色的面巾遮擋了男人的面容,只露出一雙死氣沉沉的眼。

    那黑衣人也踏入雨中,提著刀與宋今朝過招,宋今朝當然不是對手,他甚至刀都是好不容易才拿起來的,他被一次一次的打倒,鋒利的刀刃有時還會在他身上留下一條血痕。

    這樣對招的場面,荒誕得不可思議。

    歲歲一時失聲。

    待到宋今朝結束了今夜的訓練,已是深夜,歲歲和戎戎告別后,緊跟著宋今朝回到長寂宮。

    全公公依舊很快迎了上來,他看見狼狽的宋今朝,面露不忍。

    宋今朝渾不在意,他唇色蒼白,眼睛卻漆黑明亮,暗芒涌動,他說:“全公公,您不要為我擔心,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路,我想要快些長大,快些強大。皇叔能夠提出培養我,我很感激。”

    皇叔……宋修竹?

    歲歲心中五味雜陳,她晚上也不回桃樹上睡覺了,而是強忍著魂體虛弱帶來的疲憊,守在了宋今朝的身邊。

    才六歲的小孩脫掉了上衣,露出青紫斑駁的肌膚,他咬著牙,為今日新添的傷口上藥。

    明明是很怕疼的小孩,什么時候受了這么重的傷,卻已經不掉眼淚了呢?

    是在歲歲過去一段時間,沉眠在桃樹上的無數個日日夜夜,宋今朝日復一日,獨自舔舐著傷口,從疼痛到麻木。

    歲歲心中陡然騰升起無能為力的情緒,她只能在宋今朝疲倦睡去時,伸出雙臂輕輕的抱住他。

    “小殿下,辛苦啦。”

    ……

    時光荏苒。

    歲歲每天傍晚將要入夜沒有太陽之后,都會去宣華殿看宋今朝,然后等待宋今朝結束一天的疲倦,回到長寂宮。

    宋今朝身上的傷也越來越多,新傷疊舊傷,慘不忍睹。

    可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宋今朝晚上上藥時,歲歲驚喜的發現他身上的傷在一天一天的減少。

    等到她后知后覺的掰著手指頭去數已經過去了多久,宋今朝便已是十三歲的小少年了。

    歲歲死在十三歲,如今也過去了十三年,她對于這個年紀,總是會有一種別樣的感覺。

    養了這么多年,重新活蹦亂跳的歲歲決定,要給即將過生辰的宋今朝,送上一份特別的禮物。

    花朝節這日。

    已是十三歲小少年的宋今朝難得閑暇,他打開柜子,盯著里面一頂做工精致卻有些陳舊的年獸帽子,若有所思。

    “貓貓,我今天想送你一份,特別的禮物……”小少年低聲呢喃,往日映著刀光劍影的眼眸,也溫柔了下來。

    第23章

    宋今朝從博學館結束了一整天的課程之后, 傍晚便沒有再去宣華殿,而是徑直去了紫宸宮。

    今日不僅僅是宋今朝的生辰,也是宋辭塵的生辰。多年前的這一日, 皇后還會為宋辭塵的生辰大擺筵席, 只不過在七年前皇后與皇上大吵一架, 自此之后便避世不出多年。

    宋今朝聽過傳聞, 言及圣上不喜花朝節,雖不知原因,但也沒有人敢在這日大擺筵席,唯有皇后過去,必然會為宋辭塵舉辦生辰宴。

    在皇后避世之后,自然也不會有人觸圣上的霉頭, 宋辭塵這日也只和meimei宋辭歌一起過, 再或者是偶爾去蒹葭宮探望皇后,過完這一天。

    宋今朝過去紫宸宮時,宋辭塵正在耐心的陪他九歲的meimei玩耍。

    宋辭塵一身纖塵不染的白袍,眉眼溫潤,眼神疏離,含笑看著meimei時, 卻又是極為溫柔的。才十五歲的少年, 已顯出從容清潤之姿,龍姿鳳章之態。

    聽見宮人的通傳, 宋辭塵有些詫異。畢竟近些年來,他和宋今朝的關系實在是說不上好。

    一身黑衣的小少年立于廊下, 朝著宋辭塵頷首, 將周圍宮人探究而厭惡的目光拋之腦后, 熟視無睹。

    “堂兄。”

    宋辭塵應了一聲, 剛想說話,身邊扎著兩個可愛小啾啾、穿著粉衫的小丫頭便好奇的打量著陌生的宋今朝,開口:“哥哥,這個哥哥是誰呀?”

    宋辭塵猶豫了一瞬:“這個哥哥也是你的哥哥哦,歌兒該喚他堂兄。”

    “噢。”宋辭歌乖巧的點點頭,然后脆生生的對宋今朝說:“堂兄!你是來找歌兒玩的嗎?”

    宋今朝不冷不淡的瞥了宋辭歌一眼,才九歲的小姑娘是從一出生便是全皇宮的寵兒,就連關系降到冰點的帝后也會在她生辰那日,共聚一堂。

    小姑娘大眼睛忽閃忽閃,純真無害,天真可愛,的確是非常討人喜歡,但宋今朝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或許是過去七年,無數個日日夜夜都被宋今朝過成了同一天,少年看起來輕慢冷淡又無禮,絲毫不在意不入他眼的人,比如宋辭歌。

    宋今朝沒理宋辭歌,而是對著宋辭塵說:“今日是花朝節,我記起這日是堂兄的生辰,特來祝賀……我們,聊聊?”

    “可以。”

    這些年來宋辭塵雖然與宋今朝來往極少,偶爾的來往也是宋今朝時不時的刺他幾句,但宋辭塵不知為何,不再反駁,照單全收。

    宋今朝指了指宋辭歌。

    宋辭歌指了指自己,宋今朝的冷漠未曾給熱情的小姑娘造成影響,她軟聲說道:“堂兄要和歌兒聊聊嗎?”

    九歲的小姑娘,小圓臉上露出一本正經的表情,很是可愛,惹得周圍伺候的宮人都輕笑出聲。

    宋辭塵將宋辭歌交給了她的奶娘,并對宋辭歌說:“哥哥過會兒再來找歌兒玩哦。”

    小丫頭撅著嘴說:“哥哥要和堂兄說什么?有什么是歌兒不能聽的嗎?”

    宋辭塵忍俊不禁,待到宋辭歌離開后,宋辭塵才將宋今朝引入殿內。

    宮人在上過茶水之后,便忙不迭的離開正殿,仿佛宋今朝是什么洪水猛獸。宋今朝沒什么反應,反倒是宋辭塵皺眉斥責了幾句。

    待到正殿只剩他們二人時,宋辭塵才說:“我們似乎許久沒有這樣坐在一起了。”

    除了在博學館他們都坐在同一間課室之外,上一次這樣坐在一起已經是很多年前,貓貓還在的時候。

    “是啊。”宋今朝的指尖搭在茶碗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著茶蓋,茶蓋與茶碗碰撞,發出極為刺耳的聲音。

    宋今朝說出的話比茶蓋茶碗碰撞的聲音還要刺耳:“小時候我們之間的關系還是很不錯的,堂兄常來長寂宮,找我玩,找貓貓玩。”

    記起貓貓,宋辭塵面色微變。

    “我記得有一年花朝節,貓貓給我們都送了禮物,我們一起過了同一個生日,吃了同一鍋長壽面,分給了貓貓一整只荷包蛋……”宋今朝放下茶碗,聲音也隨之柔和了下來,他一件一件細數過去與貓貓、與宋辭塵的美好回憶,說著說著,他也忍不住有些恍惚。

    那些日子仿佛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宋今朝本以為自己只記得被他重復的每一天,卻未曾想再說出口時,那些記憶依舊清晰得讓他的眼眶泛紅。

    那時美好,今時折磨。

    宋辭塵的聲音沙啞,他垂眸,眼尾泛紅:“那時候……真的很好。”

    “是啊。”宋今朝深呼吸一口氣,話鋒陡然一轉:“可是從貓貓死后,一切都變了。你說貓貓,為什么會在那樣冷的天跑到湖邊落水呢?”

    宋辭塵眼神躲閃:“我不知道。”

    “我最后在錦繡宮見到過貓貓的尸體。”宋今朝的聲音不自覺的低了下來:“那時候貓貓已經渾身僵硬了,但眼睛還睜著,它很害怕,也很冷,是我把它的眼睛合上的。我還在貓貓的爪縫間,看到了被泡得發白的rou沫。”

    “這說明什么?我知道你依舊會說你不知道,那我來告訴你。”

    “貓貓從來沒有抓人的習慣,生氣了也只是用rou墊拍拍我。它只會在感受到威脅的時候亮出利爪,那時候有人將貓貓按在了水里,不管它怎么掙扎,無論是撲騰還是亮出爪子,那人都等到它被活生生淹死,才放開手。”

    宋今朝的形容,讓宋辭塵的記憶陡然間回到了那個冰冷的雪夜,他逃出紫宸宮,想要去找貓貓說完當時在涼亭未說完的話。

    然而他看到的卻是他母后身邊的蘇公公,將貓貓按在水中,活生生的淹死了貓貓。

    那時候宋辭塵還是個八歲的小孩子,他強忍著恐懼想要阻止,但是已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