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梨花同年歲 第113節
婚后沒多久,徐晗玉便同謝斐搬出了攝政王府,住進謝斐置辦的一處小宅院。 其實王府里的人不難相處,謝游更是對這個兒媳婦和和氣氣。但是奈何謝斐實在受不了管謝游叫爹,為了避免矛盾激化,徐晗玉自然是同意的。 上輩子謝斐驕奢yin逸慣了,這輩子不知怎的開始走起了節儉樸素風,院子里沒幾個下人不說,就連正經的廚娘都沒有,一日三餐,不是去外面打牙祭就是磨著徐晗玉給他做。 衣服壞了破了也不扔掉,花言巧語讓徐晗玉給他縫補。 偏偏徐晗玉也吃他這一套,兩輩子積累的手藝就這樣全便宜謝斐了。 對弈、觀戲、做飯、品茶,徐晗玉和謝斐呆在一起似乎有做不完的事情,原本徐晗玉還以為兩個人遲早要膩煩,沒想到就是彈個琴兩人也能對坐一日。 韓老太太原本對這門親事還有些猶豫,現下見到徐晗玉將謝斐治的服服帖帖,心里的石頭總算是落了地。夏日剛過,借著小兒子回寧州做官的機會跟著回了故鄉。 “人老了,落葉歸根,我的回憶和感情都在那里,以前是放心不下你,現下我不為你cao心了,回去過幾年清凈日子。” 徐晗玉在謝斐的陪同下,含淚將老太太送上船。 這一世,最開始彷徨無助的日子多虧了有這樣一個慈祥的祖母。 謝斐默默陪著她在碼頭站了半日,看著船帆隱沒在海面。 “說起來,這位韓老太太還是你正經的姨母,當年淳熙帝處置了你外家,但是你外祖父有個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便是韓老太爺。” 謝斐查探韓家的時候,把這些底細也查出來了。 這也難怪韓月還有韓梨都同徐晗玉有幾分相似。 “我多少也猜到了,不過這些都無所謂,我也不想探究。人和人之間的緣分有許多種類,血緣是最單薄的一種,她對我有恩,和韓家有什么關系。” 謝斐將她身上的披肩系緊,秋風咋起,江邊有些涼。 “我們回去吧,”徐晗玉隨著他離開江岸。 到了城門口,烏壓壓的一片人圍著,原來是護國公領了圣旨出征平息邊塞動亂。 邊塞小國的動蕩根本動搖不了大乾分毫,這樣的差事落到護國公頭上,回來論功行賞,自然又是一番加官進爵。 護國公本人賞無可賞,但是他的兒子們可以借此機會嶄露頭角了,看著顧晏身旁跟著的好幾個器宇軒昂的顧氏子弟,顧家的百年榮耀想來不會斷在這一輩了。 顧煜自然也在行列之中,自從徐晗玉許婚謝斐之后,他又來過幾次信詢問徐晗玉的心意,并且表示但凡她有一點勉強,他都愿意帶她遠走高飛。 徐晗玉自然是在回信里絕了他的心思,將謝斐吹得天上有地下無。 那點難以言喻的少年心思終于是灰飛煙滅了,一腔熱情轉而撲在了男兒的建功立業上。 徐晗玉遠遠地看著他,清瘦了一些,精神倒還算不錯。 謝斐將她面前的帷帽放下來,“別看了,無論是老子還是兒子,反正都沒有結果。” 徐晗玉被這話逗樂,使勁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 二人說笑著混入人群中往城里走去。 顧煜伸長了脖子看著心心念念的那人,從她一出現遠遠地他便瞧見了,本想過去打聲招呼就看見她和身邊男子談笑的動作。 她從未這樣對他笑過。 顧煜啊顧煜,你究竟還在期待什么,她過得好不是你所希望的嗎?他在心中自嘲。 顧晏自然留意到了身旁兒子的走神,他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只見到一個倩影漸行漸遠。 一瞬間顧晏心里仿佛挨了一擊,不輕不重,不清不楚,讓他難以用語言說出那即刻逝去的感觸。 等再想看清楚,那人影已經和周圍的百姓融為了一體,就如水入大海,再也尋不到蹤跡。 應該就是煜兒看中的那位姑娘吧,顧晏心想。 原本聽話乖巧的兒子忽然鐵了心求到主母那里,非要娶她不可,顧晏并不是想要為難兒子,只是下意識地復述了當年他父親所言,男兒當以建功立業為重,不應該沉溺于兒女私情。 看著顧煜郁郁寡歡的樣子,顧晏忽然心軟,將顧煜喚到身旁。 “你若真心喜愛那女子,等這次征伐第戎回來,我就去為你上門提親。”他向來對后宅的事情漠不關心,只知道顧煜有了個一心求娶的女子,并不知道那是誰家的女郎。 顧煜臉上浮現出一股復雜的神情,最終他只是苦笑一聲,“不必了父親,她已經嫁作他人婦。” 說完這句話,顧煜一夾馬肚,一馬當先走到了隊伍最前頭。 顧煜怔楞在原處,多年前那種失魂落魄的情緒又涌上心頭。 良久,他也只是嘆了口氣,繼續他的征程。 若是人生能夠重來,或許他依舊不會得到那個璀璨的女郎吧。 有些人如同煙火,劃過你暗淡如黑夜的人生,但也只能短暫地亮那么一瞬。 ------------------------------------- 回到宅院,徐晗玉似乎還是受了涼,昏昏沉沉的睡個不醒。 謝斐很是緊張,親自煎藥哄著她喝下去。 喝完藥,徐晗玉連蜜餞都懶得吃,臥在榻上又睡了過去。 半夜里,她迷迷糊糊醒來,聽見屏風前謝斐不知和誰在嘀嘀咕咕說些什么。 她剛起身,謝斐就止了話頭,不待那人走出去就急忙過來探徐晗玉的額頭。 “還好沒有發燒,來,喝點水。” 徐晗玉張嘴喝了一勺水,眼睛看著窗外的背影,似乎有些像是竹靈。 的確是竹靈,謝斐給她解釋道,上輩子他死之前安排了一些后事,許多他最信任的勢力一直在蟄伏著,這些人近來都在為他做事。 徐晗玉聽著不對,“等等,難道你上輩子還能預見到重活一次?” “也不是必然確定吧,只是抱著渺茫的希望,那段時間整個人魔怔了,只要能再見你,什么都愿意試一試。” “難道真是什么大師做法把我們給做回來了?不對啊,那這么說我姨父還有你爹不都能重生了。” 這實在是過于駭人聽聞。 “的確有這個可能,你還記得在北燕時給你卜算過的大師嗎?” 徐晗玉點點頭,那個大師還是很準的,她上輩子的悲慘命運全被他給言中了。 “他的確有些本事,恐怕也算是個半仙了,你死之后我又想起他來,掘地三尺把他給請回皇宮,他說能讓我像你姨父還有我父皇那樣見到逝去的人。” 可是這對于謝斐來說根本不夠,他要的不是那個虛無的幻影,而是真真切切的徐晗玉。 “后來他給我說了這個法子,用我一世的帝王命格來換一次和你重來的機會。” “一世的帝王命格?這么說你原本是可以壽終正寢的咯。” 可不是嗎,那老道說他可以高壽百歲,還能妻妾成群、兒孫滿堂,建造這個王朝最輝煌的歷史,被后人寫進史書歌功頌德。 可這些不是他想要的,毫不猶豫便換了。 老道士說的很清楚,即便他舍去一切,自虐而亡,也不一定就能重來,還要看他對她的心意夠不夠真切,但凡有一絲猶豫,都無法換回她的靈魂,甚至自己還可能永墜無間,難以輪回。 還有,若是她對他一點情意也無,他們也不會再相遇。 當時聽了老道士的一頓恐嚇,謝斐絲毫不覺得害怕,只覺得解脫和輕松,即便他是騙他的好了,他好歹有了希望不是嗎?就像是一個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這場賭約若是真的,他唯一輸的可能就是她對他真的毫無情意。 若是如此,他也愿賭服輸。 “我已經在無間地獄了。” 他是這么回答他的,接著毫不猶豫便喝下那杯毒酒。 毒發之后他經歷了巨大的痛苦,最終猶如心梗而亡。 抱著能再見她一面的希望,他心甘情愿地死去。 聽完這一切,徐晗玉內心大受震撼,“你居然會相信這樣的說辭?”這道士實在像是一個不入流的江湖騙子,不僅騙他錢還要騙他去死。 “事實證明,我賭贏了。”謝斐偏頭一笑。 徐晗玉摸了摸謝斐的頭,心情復雜。 “那你留下的這些人脈和勢力,是打算東山再起,自己造反?” 也不是沒可能,謝斐這樣的人睥睨一切,怎么能容忍自己屈居在他人之下,只是這樣那謝樂怎么辦,這天下又要換一批血了…… 謝斐將她眉間的那一點憂愁抹開,“別擔心了,你的小徒弟沒事,這天下也不會有事。我不是說了嗎,那大師要的是我一世的帝王命,如果我造反篡位,那豈不是食言了。”倘若食言,老天將她再次奪走該怎么辦,這樣的可能性他想都不敢想。 “我聯絡他們也只是為了以防萬一,不留點后手這輩子怎么保你一世無憂,況且謝樂這江山做的并不穩,很多交接我現在正陸續結束。” 謝斐所言不假,他一方面在為未來鋪路,一方面也在替謝樂掃清障礙。這畢竟是他謝家的江山,既然這輩子他還姓謝,有些上輩子欠缺的責任這一世能補則補。 徐晗玉放下心來,也不再過問謝斐的事,小院忙了一段時間又漸漸歸于平靜。 等到第二年春雨潤澤大地時,謝斐便開始拉著她收拾行囊了。 “我們要去哪里?”徐晗玉問。 “去看看這大好河山,等你累了,就找個四季如春的地方,不再讓你受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