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梨花同年歲 第83節
“公主!”那年輕婦人一見到徐晗玉便熱淚盈眶,拜倒在地。 “豆蔻,你怎么在這里?”徐晗玉沒想到還能見到繡衣門的人,自從金都被困,她將繡衣門解散讓眾人四處逃命時起,就再沒見過豆蔻了。 “是我,是豆蔻!”豆蔻擦了擦眼淚,訴說起自己離開金都后的遭遇。 原來當時她是打算去西南投奔那里的親戚的,可惜一路遭遇戰火,親戚沒有尋到,她卻險些命喪半道,中途幸好被一個青年士官給救了,此后她跟著那士官南征北戰,后來又隨著他一道歸順了大乾。 豆蔻有些自責忐忑,“公主,我原本是不愿意歸順大乾的,可是誰知那時候有了身孕,我……” “有什么歸順不得的,我早就說過,你們的命都是自己的,不要學那些迂腐文人做什么以身報國的那套,大乾平定天下,民心所向,只要日子過的好,誰做皇帝都沒關系。” 豆蔻感激的點點頭,她就知道公主絕不會因此怪她。 “你也別叫我公主了,叫我玉娘就好,現在已經沒什么公主了,快起來吧,一起用膳。” 徐晗玉不問豆蔻出現在此的原因,豆蔻卻不能不提,“公……玉娘子,是燕王讓我過來照顧小郎君的。”她與謝斐只有過幾面之緣,幾次都是跟在菡萏身后,原以為謝斐不會對她留下印象,誰知道她隨夫君歸順之后沒多久便被謝斐叫去問話了。 徐晗玉的消息她的確不知道,便是知道也不會說,謝斐也沒有為難她,原以為事情都過去了,幾日前忽然接到燕王的命令,讓她過來照顧故人。 這故人竟然是徐晗玉,豆蔻又驚又喜。 徐晗玉知道謝斐打的什么主意,他算準了自己不會排斥金都的故舊,由豆蔻來伺候,她就能放心把鴻哥交出去。 其實謝斐是多慮了,她原本也沒打算讓鴻哥一直粘著自己,畢竟鴻哥是要長大的,她也不可能一直陪著他,過了這幾日她就準備將他交給乳母了,現下既然他都將豆蔻找來了,那交給豆蔻也是一樣的。 果然用過飯,徐晗玉便讓豆蔻帶著鴻哥去園子里玩,她只遠遠看著。 謝斐走進園子,正聽著管事的匯報今日徐晗玉的情況,“今日玉夫人胃口不錯,比平日里多吃了兩口,郎衛夫人來了之后,她便將鴻小郎君交給她帶了……” 謝斐止住他的話,他遠遠已經看見徐晗玉的身影了。 他從后面慢慢走近她,看見她眼神一眨不眨地望著鴻哥的動向。 謝斐輕輕摟住她,“我給你找的這個乳母你還算滿意嗎?” 徐晗玉微微扯開嘴角,“殿下有心了。” 第89章 試探 “怎么又叫我殿下了,沒人的時候叫我少岐就行。”謝斐的手不老實,慢慢移到她的胸前,這段時間她先是手傷,接著又是被那個小鬼纏著,他都沒能和她耳鬢廝磨。 “我看你照顧鴻哥稱手的很,不若給我生個小郎君,好好照顧。”謝斐說完后,抬眼盯著她的反應。 徐晗玉眼波晃動,旋即故作羞惱,“怎么就一定要生小郎君了,女孩不行嗎。” 謝斐這才真心笑開,嘴巴都要咧到耳根子了,“好好好,生個小女郎更好,和你一模一樣我求之不得。” 說著一把將她抱起來。 徐晗玉嚇了一跳,“青天白日的,謝斐,你要干什么!” 謝斐彎腰在她臉頰落下一吻,“我們要早點努力,才能生個小阿玉不是。” ------------------------------------- 天氣日益轉寒,連江州都開始飄起了細雪,水師下不了水,訓練停緩了下來,謝斐不用去軍營了,天天賴在徐晗玉的身邊。 徐晗玉正坐在暖榻上看一本游記,謝斐擠在她腳邊也在有一搭沒一搭地翻著一本閑書。 “謝少岐,”徐晗玉無奈地把書放下,“你的手能不能老實一點。” 謝斐無辜地望著她,“我的手怎么不老實了?”嘴里這么說,原本翻書的手此刻正順著徐晗玉的裙擺在她的小腿上滑動。 徐晗玉使勁一腳揣在謝斐胸上,誰知他就勢將她的腿抱在懷里,“你不是腳冷嗎,我給你暖暖。”他厚著臉皮說。 一旁的侍女捂嘴笑笑,往火盆里又添了一塊銀絲碳。 “這屋里暖的像夏日一樣,哪里冷了。”徐晗玉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那銀碳少放一些,貴著呢,”謝斐沖那侍女吩咐,轉而又笑著朝徐晗玉依偎過去,“一會兒就沒這么熱了,你離我近一些,免得凍著。” 真是幼稚的緊,“你們別理他,先下去吧,吩咐廚房的,午膳給燕王殿下端一碗冰過來降降火。” “真是狠心的娘子,”謝斐把頭靠在她胸前,“我那本書沒意思,我覺得你這本好看一些。” “那我們倆換換。” “不要,我要和你一起看。” 兩人又打鬧了一番,忽然門外傳來響動,是玄蒙過來求見謝斐,說是元都來了消息。 必然是要緊消息,不然玄蒙不會自討沒趣來叨擾謝斐。 謝斐起身,徐晗玉透過琉璃窗,瞧見玄蒙悄聲不知在謝斐耳邊說了什么。 說完之后謝斐便皺起眉頭,抬眼看過來,徐晗玉也不避開視線,謝斐走過來,敲了敲窗戶,“水師營里出了點事,我過去看看,你乖乖待在屋里,要是無聊,我讓宋守之那個相好過來陪你。” 徐晗玉乖乖點頭,望著謝斐的背影若有所思。 謝斐走后,徐晗玉先是去關心了一下鴻哥的近況,他近日正跟著師傅學習,天氣冷了也沒有懈怠,豆蔻帶他很上心。 “小郎君乖得很,一點也不像我家那潑猴子。”豆蔻說著,臉上帶著笑意。 “你離家這么久,那你的孩子誰照料呢,不若我跟殿下說……” “夫人不必擔心,那孩子自小也沒養在我身邊,在他正頭娘子那里,身邊伺候的人不少。”豆蔻這話說的平淡,沒有什么怨懟。 原來她不是正經嫁給人家做妻,一個妾室,但這已經是她能找到的最好出路了。 徐晗玉也不再說了,叮囑了鴻哥兩句便離開了。 用過午膳,木蘭果然呵欠連天地來了。 徐晗玉心里好笑,她定是昨夜又喝酒胡鬧不知道多晚。 “你家殿下也太折磨人了,一聲令下,姓宋的迫不及待就把我趕下床,哄我上床的時候都沒有這么積極。” “不是我家殿下,”徐晗玉覷了她一眼,淡淡地說,親手給她倒了杯熱茶。 木蘭打呵欠的手一頓,兩手撐在塌上的小機上,支棱著下巴打量她,“喲,我還以為你已經從了燕王了,怎么這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身在曹營心在漢吶。” “你這說的什么亂七八糟的,我既沒有陳倉可度,也沒有漢廷可歸。” 木蘭挑了挑眉,接過徐晗玉遞給她的茶,卻不喝,笑盈盈勸道,“作為過來人,我奉勸你一句,既來之則安之,這日子怎么過不是過,能過下去就行了。” “你倒是豁達,和我當初第一次見你時簡直判若兩人,你的顧將軍竟然說放下就放下了。” 木蘭嘴角的笑意慢慢收攏,她雙手捧住茶盞,一時之間沉默了下來。 徐晗玉沒留神戳到了她的傷心事,心下歉疚,重新起了個話題,“今年的江州好冷啊,近來春江坊的生意不好做吧。” 木蘭也順著她的話說下去,“你這就說錯了,女人的生意只有男人死絕了才不好做,別說是下雪,就是天上下刀子男人也是照去不誤。” 這話說得粗鄙卻很有道理,徐晗玉啞然失笑。 說起春江坊,木蘭的思緒轉到另一件事情上,“我現在又重新找了個頭牌,美是美,可惜木頭的很,比那個翠穎還要讓人頭疼,說起來,這翠穎究竟怎么得罪燕王了?這下手也太狠了,從府里抬出去的時候渾身上下就沒有一塊好皮,只能賣去下等窯子了,嘖嘖嘖。” 這樁事徐晗玉倒是不知道,她只聽謝斐輕描淡寫說了一句發賣了,不知道里面還有這些曲折。 翠穎這個人自然不算什么好人,徐晗玉也不是善心泛濫的活菩薩,只是這件事還是有些讓她心驚,這么多年了,謝斐骨子里還是當年那個一言不合就要斷人腿腳的活閻王。 木蘭說這話一是有些唏噓,二是想要看看徐晗玉的反應,那吳家的事情她也從宋守之那里得了點口風,燕王對徐晗玉這個前朝公主可不像是一時的見色起意,處置一個翠穎還好說,可大動干戈地去處置吳家,他對徐晗玉不說情深似海那也絕對是上了心的。 徐晗玉面上卻沒什么反應,好似這個事情同她沒有任何關系。 “唉,”木蘭長長地嘆了口氣,“有時候我總是在想你說人活著這一輩子是圖什么,如果你想要的注定得不到,那何必繼續折磨自己。” 她眼里開始泛起朦朧,有些久遠的回憶實在是太久了,“顧善就是這樣的傻子,為了一個不可能的人耗了一輩子,我才不會像他那樣,我這輩子既然已經得不到我最想要的了,那我就不想了,隨波逐流過完這幾十年也沒什么不好,有吃有穿,也有人偶爾哄哄我,這沒什么不好,至于那些不可能的妄念就別去想了,放過自己吧。” 她聲音漸低,這些話與其說是說給徐晗玉聽,不若說是說給她自己。 “你愛他嗎?”徐晗玉輕聲問。 木蘭有些疑惑,這個“他”是指誰? “我說宋守之。”徐晗玉解釋道。 木蘭輕笑開去,她望著琉璃窗上薄薄的霧氣,伸手輕輕抹開一小片,恰好可以看見院子里含苞的臘梅。 “你怎么會問這個字,這太重了,他救過我,我很感激,他或許喜歡我的性子,或許喜歡我的樣貌,我也樂意陪著他,我和他誰也不欠誰,我心里現在或許是有他的,但是明天后天我就說不準了。” “宋守之有妻有子,你這么不明不白地跟著他,不會不甘嗎?”徐晗玉繼續問。 木蘭詫異地看著徐晗玉,“我說了呀,我和他就是這種關系,我有什么不甘心的。” 徐晗玉也伸手在琉璃窗上抹開一小片,可惜從她這里只能看到光禿禿的桃樹枝。 “這就是我們不一樣的地方了,他有妻子,卻讓我這么不明不白地跟著他,我不甘心。”徐晗玉這話說的哀怨,說罷還苦笑一聲,似乎這些日子她突如其來的情緒都有了解釋。 木蘭心里有了數,輕輕呷了一口茶,雖說她的確是宋守之得了謝斐的命來試探徐晗玉,但是她對徐晗玉是有些真感情的,不然也不會將她養在春江坊里。 她為什么幫徐晗玉呢她也說不清楚,可能因為她是端慧皇后的侄女,而端慧皇后是那個人愛的,也可能是因為徐晗玉是最后一個能和她說起顧善的。 “如果當初顧善對我有哪怕萬分之一的愛意,即便沒名沒分地跟他一輩子,我想我也是愿意的。” 她這話發自真心,剛剛徐晗玉拿她和宋守之與她和謝斐相比,她對宋守之沒有情意,為了他的權勢愿意做小,但是徐晗玉言下之意是她對謝斐有真心,所以不愿意受委屈,她現在便拿顧善來勸她,只要自己喜愛的人也能對自己有善意,那她依然愿意。 徐晗玉抬眼看著她,眼里有些微的憐憫,“或許我知道顧善為什么喜歡我姨母了,她絕不會愿意為了自己的愛人丟掉自己,木蘭,你的愛太卑微了。” 這句話很輕柔,卻讓木蘭如遭重擊,她嘴唇慘白,良久,慘淡一笑,“你說的對,我永遠都不會是他喜歡的那種人,因為連我自己都不愛自己。” 木蘭走后,徐晗玉獨自在窗前坐了很久,天色一點點暗下去,忽然院子里傳來一陣腳步聲。 謝斐進了屋子,隨手脫下身上的大氅扔在座椅上,忙不迭地湊到徐晗玉身邊將冰手塞進她懷里,“你怎么還在這里坐著,快坐成望夫石了。” 他聲音輕快,心情不錯,看來今日的麻煩事已經解決了。 徐晗玉眉頭微微皺起,詳怒道,“冷死了,快把你的手拿開。” “我不,”謝斐像個頑皮的孩童,一直在徐晗玉身上鬧騰。 回來的路上,宋守之已經差人給他匯報了木蘭和徐晗玉談話的大概,原來徐晗玉心里在乎名分的事情,知道她在乎這個,謝斐反而松了一口氣,她想要名分就好,怕的是她一無所圖。 兩人打打鬧鬧了一會兒,不知怎么鬧到了床榻上,徐晗玉到底又讓他得逞了。 謝斐心滿意足地躺著淺眠休息,徐晗玉睡不著,爬起來由丫鬟伺候著吃了一碗參湯,她最近氣虛的很。 正吃著,丫鬟拿起謝斐方才隨手扔在一旁的大氅準備收下去。 “等等,”徐晗玉眼尖,“把這大氅拿過來給我看看。” 謝斐睡得不深,聽見徐晗玉說話,嘴里嘟囔著,“有什么好看的。”說著,他忽然想到什么,睡意全無,一下子睜開眼睛躍下床,三兩步走過來想要將那大氅拿走,“這都穿臟了,你別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