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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與梨花同年歲 第76節(jié)

    徐晗玉猶豫道:“若換了藥材,那藥效還一樣嗎?”

    一旁的伙計(jì)聽她這話,嘲弄道,“你這說什么胡話呢,那人參和甘草藥效能一樣嗎?”

    老大夫瞪那伙計(jì)一眼,勸慰她說,“雖然不能一樣,但是也能管個(gè)七八,娘子這藥是要長期服用的,還是量力而為的好。”

    徐晗玉沖老大夫笑笑,堅(jiān)定地說,“謝謝大夫,不換藥材,我這些銀子能開幾服就先開幾服吧。”

    買了藥,徐晗玉連落腳的地方都沒了,她將鴻哥同慧娘先托在醫(yī)館,自己出去湊錢。

    原本是打算故技重施,賣賣字畫的,她先是仿了幾服吳道子的畫,沒想到卻被畫坊掌柜的看了一眼給扔在地上。

    “娘子這仿作一文不值,還是快些走吧,不然我就報(bào)官了。”

    “你這是什么意思?”徐晗玉不解,她這仿作可以說是以假亂真,就連涵養(yǎng)極深的書畫大家都分不出來。

    那掌柜的白她一眼,“諒你這村婦沒有什么見識,人家燕王妃在剛舉辦的名畫大賞上可是說了,吳道子的畫世間僅存一幅就在燕王府里,其余的都是仿作,誰還會收你這破畫?”

    “燕王妃?”徐晗玉一愣,這孫錦兒不是武夫之女嗎,沒聽說過還懂書畫啊,“術(shù)業(yè)有專攻,燕王妃說的話就是金科玉律嗎?”她不知為何有些來氣。

    “呵,”掌柜的上下打量了一下這粗鄙的村婦,臉上有些臟污但模樣還算齊整,只是口氣實(shí)在太無知了些,“燕王妃可是名滿天下的才女,五歲能誦經(jīng),十歲能作詩,她的書畫造詣在文壇可是出了名的,你算什么東西也敢質(zhì)疑?”

    這樣的描述,徐晗玉只聽過一個(gè)人,“你說的燕王妃是誰?”

    “你還不算無知嘛,竟然知道燕王有兩個(gè)王妃”掌柜的嘲弄一笑,“我說的自然是燕王新娶的小燕王妃顧子書顧大才女。”

    說起這位顧才女,掌柜的來了興致,將她的事跡繪聲繪色說了一通。“……燕王對顧氏可是一往情深啊,當(dāng)初在北燕為質(zhì)時(shí)便情愫暗許,后來更是沖冠一怒為紅顏,還力排眾議將她娶為平妻,不舍得讓她低了孫氏一頭。你不知道,燕王大婚之日,十里紅妝,那排場要多氣派就有多氣派,這顧氏可是燕王心尖尖上的人吶。”掌柜的一臉神往,仿佛那婚禮是他親眼所見一般。

    原來如此啊,驚才絕艷的顧子書,不對,現(xiàn)在是燕王妃了,她說的話自然是金科玉律了,何況她這本就是拙劣的贗品。

    徐晗玉自嘲一笑,撿起她一文不值的仿作離開了。

    徐晗玉心里的酸澀一陣一陣涌上來,她用盡所有的意志力讓自己忍下來,那些不屬于她的東西何必去想,她現(xiàn)在要做的是趕快想法子湊錢,鴻哥和慧娘還等著她救命呢,沒錯(cuò),她還有鴻哥和慧娘,她不能軟弱。

    她整理著心緒,路過一轉(zhuǎn)角,忽然被人攔了下來。

    “真的是你,我還以為我眼花了?”一個(gè)略帶驚訝的嗓音響起。

    徐晗玉抬頭看去,她也很驚訝,“木蘭?”

    這人正是當(dāng)初在行宮刺殺淳熙帝未果,挾持她逃了一路的女刺客木蘭。

    “嘖嘖嘖,”木蘭圍著她走了一圈,“說出來誰能想到,當(dāng)初集萬千寵愛于一身,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的景川公主如今竟然淪落到這樣一副境地。”

    “若你要報(bào)當(dāng)年的仇,可以一刀殺了我或者把我交給官府,若你只是為了奚落我,勞煩說個(gè)時(shí)間,我還有急事要做。”徐晗玉冷冷地說。

    木蘭穿著一襲艷色錦袍,頭戴珠玉,雖然已經(jīng)三十多歲了,看起來依然艷若桃李,絲毫沒有上次見面時(shí)的狼狽,她歪著頭,好笑似的看著徐晗玉,“你這么聰明,不如你猜一猜我想干什么?”

    木蘭的衣領(lǐng)半敞,隱約露出那朵妖冶的木蘭花。

    “若你要?dú)⑽以缇蛣邮至耍毖嘁淹觯愦蟪鹨褕?bào),活著只是虛度時(shí)日,我猜你如今無聊的很,不過是碰見個(gè)熟人,想要追憶一番往昔,可惜我對你的顧善將軍絲毫不感興趣。”

    木蘭嘴角的笑意緩緩?fù)嗜ィ浜咭宦暎岸紲S落到這樣了,脾氣還如此臭。”

    轉(zhuǎn)而她不知道想到什么,又緩和了臉色,“方才你和那畫坊掌柜的對話我聽到了幾句,怎么虎落平陽連謀生都成了問題?”

    徐晗玉沒反駁,人家說的也是實(shí)話。

    木蘭看她這樣子知道自己沒猜錯(cuò),嘴角的笑容更燦爛了一些,“既然如此,我給公主尋個(gè)生計(jì),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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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慧娘知道自己這病不會傳染后,總算愿意靠近鴻哥,她吃了藥,抱著鴻哥在藥鋪門口的一個(gè)角落默默坐著,輕輕給鴻哥哼著童謠。

    鴻哥有些餓了,也不說話,就靜靜地坐在慧娘懷里。

    “慧娘,鴻哥,你們怎么坐在這里?”過了好幾個(gè)時(shí)辰,徐晗玉才姍姍來遲。

    見到她,鴻哥眼睛亮亮的,大聲叫道,“玉娘親。”

    徐晗玉把鴻哥抱起來,天已經(jīng)黑了,夜里很涼,鴻哥和慧娘穿的都不多,這石板地冷冰冰的,“是不是那個(gè)伙計(jì)狗眼看人低給你們趕出來了,我不是給了他錢嗎?”徐晗玉擰起眉頭,欲沖進(jìn)去理論。

    慧娘趕緊攔住她,“沒有的事,是里面太悶了,我才抱鴻哥出來透透氣。”

    那伙計(jì)收了徐晗玉的錢雖然沒趕她二人,但是這回春堂是江州一等一的醫(yī)館,看病的都是些富商顯貴,來來往往的都要鄙夷的看一眼二人,慧娘不想鴻哥受氣,這才躲了出來。

    徐晗玉沉默了一瞬,提起另外一事,故意高興著說,“我已經(jīng)找到住處了,銀錢的事也解決了,走,我先帶我們鴻哥吃頓好吃的。”

    “真的嗎,玉娘親,鴻哥想吃陽春面。”上次趕路的時(shí)候吃過一次,鴻哥一直念念不忘。

    “好,我們不僅要吃陽春面,還要吃烤鴨,吃蒸魚,所有好吃的都給鴻哥吃。”徐晗玉摸摸他的小臉蛋。

    坐到飯席上,鴻哥興奮地吃著飯菜,慧娘卻有些擔(dān)心,“女郎這是如何解決的銀錢,可是又當(dāng)了什么?”

    “沒有,我現(xiàn)在身無長物,哪里還有可當(dāng)?shù)模耶嬃艘恍┳之嫇Q了不少錢呢。”

    徐晗玉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慧娘是知道的,她聽到此話不疑有他,也放下心來,這么多天來總算松了眉頭,“還是女郎有辦法,日后我們?nèi)齻€(gè)就在江州好好活著,日子會好起來的。”

    徐晗玉小心地將魚刺剔了放進(jìn)鴻哥碗里,聞言一笑,“嗯,我們一定會好好的。”

    徐晗玉租的是間小院子,一進(jìn)一出,房子不大但還算整潔,經(jīng)歷了一路的顛簸,能有這樣的落腳地,慧娘已經(jīng)很滿意了。

    第二天,徐晗玉出去采買,還帶了個(gè)小丫鬟來照顧慧娘母女。

    只是飯后,徐晗玉便又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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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江坊是江州這幾年新冒出來的風(fēng)月之地,里面的女子身姿曼妙,容貌不俗還大多都有一技之長,吸引了不少的文人雅客、達(dá)官貴人,隱隱連江州的老牌寶月樓的風(fēng)頭都蓋了過去。

    讓徐晗玉換了一身飄逸的紗裙,按照木蘭的吩咐,坐到了三樓臨江的閣樓屏風(fēng)之后。

    春江坊臨江而建,除了主樓還有不少畫舫,徐晗玉這個(gè)位置面臨濤濤江水,空曠雅致,她輕輕撥動琴弦,古樸的琴音在江上裊裊而起。

    這便是木蘭給她安排的謀生之計(jì),在這春江坊做名琴師。

    原以為木蘭會有心刁難她,沒想到一連幾日都相安無事,木蘭大多數(shù)時(shí)候都在大廳里宴請客人,極偶爾才會過來和她不咸不淡地閑聊幾句。

    這春江坊幕后的東家是江州新任的宋知州,木蘭是他推到明面上替他打理的,徐晗玉無心打聽木蘭和這位知州的關(guān)系。她從不和別人多話,只每日到了時(shí)辰安靜地坐在這屏風(fēng)后彈她的琴,然后再從管事的那里領(lǐng)了銀錢回去供慧娘和鴻哥的家用。

    不得不說,木蘭對她很是大方,每日里彈上幾個(gè)時(shí)辰的琴,慧娘的藥費(fèi)就有著落了。

    徐晗玉也怕遇見麻煩,見人的時(shí)候都要戴上面紗,久而久之,別人還以為她是個(gè)面貌丑陋的啞巴。

    有一次雅間的貴客點(diǎn)了徐晗玉彈琴,回去的晚了,慧娘便一路找過來,這才發(fā)現(xiàn)她做了樂倌。

    慧娘心里難受,她就是從煙花之地出來的,知道這種地方的腌臜,便是你清清白白的,在那些客人心里你也是低人一等,可以隨意輕辱。這種慢怠一般人都受不住,何況是徐晗玉。她可是當(dāng)年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景川公主啊,為了她和鴻哥居然來受這種羞辱。

    徐晗玉倒覺得無所謂,她本來也沒想一直瞞著慧娘,反而耐著性子寬慰了她。

    其實(shí)她來這里一方面是為了銀錢,另一方面則因?yàn)榍貥浅^最是消息靈通的地方,她也想來這里打聽一下浩哥還有秋蟬他們的消息。

    盡管徐晗玉每日都為春江坊的舞女們伴奏至深夜,但是她獨(dú)坐在三樓的珠簾之后,一簾之隔,猶如兩個(gè)世界,樓外各色畫舫里日日上演著紅塵中俗透的愛恨情仇,嗔癡妄念,樓里她的心就如這川江的水靜靜流淌,日子波瀾不驚。

    鴻哥總算又養(yǎng)胖了一些,性子也活泛起來了,剛好隔壁院子里住了個(gè)教書的窮秀才,慧娘想送點(diǎn)束脩給他開蒙。

    徐晗玉不以為意,一個(gè)窮秀才別把鴻哥教迂腐了,她倒是想親自教鴻哥,但她總是晝伏夜出,性子又憊懶。

    “我看這李秀才字寫得很好看,性子也和善,對咱們鴻哥格外有耐性,人挺不錯(cuò)的。”晚飯的時(shí)候,慧娘不停夸贊那個(gè)李秀才,“白日里我出去買了只雞,沒看住讓雞給跑了,人李秀才看到二話不說跑了兩條街給我追回來了。”

    徐晗玉心滿意足地喝完了醇香濃郁的雞湯,抹抹嘴,促狹地看一眼慧娘,“好吧,那就看在這位秀才給我們慧娘捉雞的份上,就讓他做鴻哥的先生。”

    “什么看在我的份上,娘子又胡說。”慧娘辯解,耳朵根子卻有些泛紅。

    徐晗玉也不去逗弄她,用過晚飯便要出門。

    走到院中,見多了兩大水缸,里面的荷花開的正好,她微微一愣。

    慧娘走過來,見她發(fā)呆,“我記得以前娘子院中的荷花開的很好,料想娘子喜歡,這是河邊打漁的老叟賣的,攏共才十文錢。”

    徐晗玉回過神來,輕輕一笑,神色又恢復(fù)如常,“挺好看的。”

    今夜的春江坊格外熱鬧,好像是朝中要在江州訓(xùn)練水師,來了不少生面孔。

    第82章 琴音

    “我今天見到顧將軍了,長得那叫一個(gè)芝蘭玉樹,將咱們宋巡撫襯的就像是山野村夫一般。”走廊外的一個(gè)歌伎興奮地對同伴們說。

    “哪個(gè)顧將軍?”有人問道。

    “還有哪個(gè)顧將軍,護(hù)國公的大兒子、小燕王妃的親弟弟顧晏顧將軍呀。”

    “哦哦是他呀,我以前聽北燕的姐妹說過,顧晏顧子寧文武雙全,玉樹臨風(fēng),以前還是淳熙朝的探花郎呢。”

    “是嗎,難怪看起來那么儒雅,和旁的武夫就是不同,性子和善極了,剛才翠穎差點(diǎn)將酒倒在他身上也沒見他生氣。”

    “呸,那個(gè)小浪蹄子又在動心思想勾搭人了,也不看看顧將軍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

    屏風(fēng)后面,徐晗玉聽得津津有味,這些歌伎們爭風(fēng)吃醋起來可真是有什么說什么,全是明晃晃的,比那些深宅大院里的暗流涌動生動多了。

    說起來,比起聽見故人的心潮波動,她如今更像是個(gè)袖手旁觀的看客。

    “其實(shí)也不必這么說翠穎,她已經(jīng)算是容貌出挑了,顧將軍連她都看不上,何論我們。”

    徐晗玉點(diǎn)點(diǎn)頭,這個(gè)歌伎的心思還比較通透。

    果然,走廊上的眾人都沉默了一瞬,“說起來,這位顧將軍成親了沒有?”

    “這個(gè)我知道,顧將軍倒是還未成家,不過剛剛說了一門親事,聽說是要尚陛下的四公主。”

    尚公主?那就難怪看不上翠穎了,像顧將軍這樣的郎君也只有公主才配的上吧。眾人又唏噓八卦了一番,方才散去。

    徐晗玉將手放到古琴上,想了想,一曲《賀新郎》從她的手下流瀉出來,既然今夜故人在此,那就遙祝他婚事順?biāo)彀伞?/br>
    希望這個(gè)四公主是位貌美賢淑的女子,能夠和他琴瑟和鳴,百年好合。

    川江水面微微晃動的畫舫中,顧晏對朝他敬酒的宋知州輕輕頷首,手舉酒杯正要飲下,忽然聽到一曲帶著些許灑脫和靈動的琴音響起。

    他抬頭往琴音飄來的地方望去,燈火通明的三層小樓,還有五彩錦緞在風(fēng)中飄搖,閣樓露臺上站滿了花枝招展的歌伎,談笑聲此起彼伏,將琴音漸漸蓋了過去。

    “顧將軍?”宋知州見他頓住,還以為自己招待不周。

    顧晏回過頭來,和煦笑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這一夜,滿堂賓客很晚才散盡,徐晗玉彈彈停停,天邊泛起了魚肚白,這才能收拾東西回去休息。

    “玉娘,”木蘭叫住她,“白日你回去好好休息,夜里知州大人還要在府中擺宴給朝中的大人們接風(fēng),你要一同去伴奏。”

    徐晗玉皺起眉頭,“顧將軍也要去嗎?”

    木蘭知道她的心思,這顧晏也是北燕舊臣,二人說不定往日還有什么糾葛,自然是不想被認(rèn)出的。“你放心吧,顧將軍已經(jīng)去城外的軍營開始訓(xùn)練水師了,今晚不會來。”

    徐晗玉還是隱隱有些擔(dān)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