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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與梨花同年歲 第23節

    第28章 密會

    自從徐晗玉回來后,梨奴清減了不少,全因為徐晗玉將它的飯食減半,還每日里讓菡萏催著它繞院子跑上幾圈。

    總算抱起來沒這么費勁了,徐晗玉將它放在膝頭,一手順著它的毛,一手執筆抄寫《金剛經》。

    秋蟬在一旁立著磨墨,“這個梨奴,在婢子這里滑頭的很,在郡主膝上卻又老老實實,討巧賣乖,我瞧著快要成精了。”

    “再蠢的貓兒,也知道誰是它得罪不起的,畜牲都如此,何況是人呢,若是連自己的主子都認不清,那豈不是連畜牲都不如了。”

    秋蟬聽徐晗玉這話里有話,不禁瞥了一眼一旁沏茶的菡萏。

    菡萏面上沒有什么,只是微微抖動的手還是泄露了她內心的慌亂。

    徐晗玉又寫得一篇,將筆放下,輕輕吹了吹未干的墨跡,“你說是嗎,菡萏?”

    菡萏手一抖,茶水灑在了桌上,趕忙跪下請罪,“婢子該死,請郡主贖罪。”

    “灑了點茶水怎么就該死了,說的好像我是那等不近人情,隨意打殺奴仆的惡人一般。”

    “郡主自然不是這樣的人,是奴婢,奴婢自己說錯話了。”

    “唉,”徐晗玉將梨奴放在案桌上,這只傻貓看看徐晗玉又看看桌上灑下的茶水,試探著伸出舌頭舔了一口。

    “你跟著我也有一年多了,還是這般拘謹,無非是心里不敞亮,做事說話都擔著小心,既想討好那位,又不想得罪我,左右為難,我看著都擰巴。”

    “郡主,我……”菡萏被她說中心事,惶恐不安,兩只手絞在一處。

    徐晗玉將桌上的字拿起來端詳,“我明白你的心思,喜歡一個人不坐罪,即便那個人尊貴如太子,你喜歡他那也是你看得起他,這終究是你自己的事,和他無關,和旁人更無關,可是若你生出旁的妄想恐怕就不應該了。”

    “我沒有,”菡萏驀然仰起頭來,淚水盈滿眼眶,“郡主明鑒,奴婢知道自己的身份,從來不敢有旁的肖想,奴婢出身卑賤,只有太子和郡主待奴婢好,奴婢只想報答這份恩情,旁的奴婢知道自己配不上。”

    “你倒也不必把我和他放在一處,我待你自然不如他溫柔小意,可是你須得明白,不會有人無緣無故地待你好,他待你好自然有他的考量,他若待你冷淡了,也不是因為你做錯了什么……你是不是奇怪,為何最近都聯系不上他了。”

    徐晗玉一雙含笑的雙眸瞧著她,菡萏只覺心中一驚,仿佛自己的心思全部都攤開在徐晗玉的眼睛下。

    “那是因為比起我,你對他不值一提,我不喜歡他把手伸到我旁邊來,他自然須得尊重我,當然了這也不是因為他心里有我,而是因為他有求于我。你說,對于你這一顆沒有了用的棋子,又知道他這么多的消息,現下還能好端端地同我說話,是因為他還是因為我呢?”

    “不、不可能,太子殿下不會這般對我,他知道我絕不會背叛他的……”菡萏面色慘白如遭大擊,整個人渾渾噩噩,只一個勁地不斷搖頭。

    “真是個蠢貨,把信給她,讓她自己瞧瞧。”

    秋蟬應了聲是,將書桌左邊匣子里最上面的一封信取出來,遞給菡萏,“喏,好好瞧瞧吧,這字跡想來你肯定比我熟悉。”

    菡萏顫顫巍巍地接過信封,展開一看,果然是熟悉的字跡,信紙滿滿當當,全是同郡主商量朝堂這事,只是最末提了一句,“身旁無用之人,卿可不必再留。”

    “無用之人?”原來在他心里,她只是個無用之人。

    菡萏癱倒在地,信紙自手中滑落,眼淚奪眶而出,雙目怔怔不知看向何處。

    “你這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做給誰看,他是和你山盟海誓了,還是花前月下過?不過是你自己的癡心妄想罷了,怨不著誰。”徐晗玉語氣涼薄,說著讓人萬念俱灰的話,卻透著深深的不屑。

    “若沒了情情愛愛,就不想活命了,那你自去府外尋棵歪脖子樹吊死,主仆一場,我自會打發人給你收尸,若你還不想死,就好好想想活命的路在哪里。好了,下去吧。”

    菡萏諾諾應了,丟了魂一般踱步退下。

    秋蟬有些擔心,雖然她瞧不上菡萏這等三心二意的人,可是好歹同處這么久,這菡萏待她也頗為客氣,從沒有因為她的刁難在主人這里告過狀,是以她漸漸也沒有多討厭她了。

    “郡主,她不會真想不開去尋死吧?”

    徐晗玉冷笑一聲,“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這種為了情情愛愛尋死覓活的蠢貨我只見過一個,她好歹跟著我這么久,還沒有蠢到這種境界。”

    既然郡主都這么說了,那菡萏就絕不會去尋死,秋蟬放下心,“郡主真是刀子嘴豆腐心,明明是為了她好,卻說的這般戳人。”

    “你錯了,無緣無故我為何要對她好,不過是她對我還有些用處,她應該感謝她師傅給了她一身武藝和一顆還不算蠢的腦子,我用的趁手,所以愿意花點心思□□。”

    秋蟬知道自家郡主是什么心腸,狠的時候是真狠,軟起來也是真軟,尤其喜歡護短,這菡萏服侍了她這么久,她自然多有不忍,只是嘴上不承認罷了,秋蟬也不戳穿她,暗自笑笑,另起一個話頭,“郡主這金剛經都抄了好幾遍了,怎么還要抄?”

    “太后壽誕馬上就到了,我這人小氣的很,沒什么奇珍異寶可送,這不就送點這些玩意兒嗎。”

    “郡主這字我瞧著可比什么奇珍異寶有價值多了,太后定然喜歡,只是抄送佛經這個點子可不新鮮,說不準和陛下后宮里那些公主妃子給撞了,郡主的繡藝極佳,何不將這佛經繡在屏風上,必定獨一無二出盡風頭。”

    徐晗玉將梨奴抱下案桌,另鋪好一張宣紙,起筆蘸墨,“我為何要出這個風頭?”

    秋蟬這才恍然,太后非陛下生母,關系并不親近,只是陛下彰顯孝道這才要給太后慶祝壽誕,面子上過得去就行了,無論是討太后歡心還是惹人注目,對她家郡主而言,都沒有什么好處,何必去費這個心力。

    跟著郡主,這些彎彎繞繞的還有許多要學呢。

    “上次吩咐的事情如何了?”徐晗玉忽然淡淡一問。

    什么事情?秋蟬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想了一會兒,才有點印象,“郡主是說那個南楚質子的事?”

    “嗯。”

    秋蟬才覺得奇怪呢,無緣無故的,郡主突然吩咐人照看這個謝郎君。

    “已經托宮里的梁總管去囑咐了,這些日子他過得太平的很,沒什么人去找他麻煩。”

    徐晗玉的手一頓,“也不必如此上心,平日里他受些刁難也無所謂,只是不要太過就行。”

    秋蟬搞不懂郡主的想法了,這是想讓他過得好呢,還是不想讓他過的好?不過郡主定然有自己的打算,草灰蛇線,伏脈千里,郡主這一招指不定日后在何處起作用,豈是她能想明白的。

    遂老實回道:“郡主不知,報到我這里的消息說的是不只我們的人在關照,還有安陽公主和英國公府,尤其是安陽公主對這謝斐欣賞的很,前些日子還放出話去謝玉林以后便是公主府的座上賓,誰同他過不去就是同公主府過不去,內府的那些小官最會趨炎附勢,這些日子巴結他還來不及,哪里還會為難他。這個謝斐腦子靈活著呢,暗地里結交了不少權貴人家,還是個一擲千金的,現在全金都誰都知道他謝斐有的是錢。”

    徐晗玉聽到此處,筆尖重重一折,一撇拖了半筆出去,毀了這篇字。

    “他倒是個能屈能伸的,是我多慮了。”她將紙張揉成一團,毫不在意地仍在地上。“那他可有遞什么消息到我們府上。”

    “這卻沒有,南楚的人也不過是私下活動罷了,想來還不敢巴結我們。”

    安陽長公主是淳熙帝碩果僅存的meimei,乃是當今太后的獨女,前些年駙馬卷進黨爭,被淳熙帝毫不留情地給誅殺了,她倒是拎的清,立刻同駙馬一系撇清關系,還大義滅親舉報了許多駙馬黨羽,便得淳熙帝高看一眼。這些年孀居在家,只喜歡結交些青年才子,太后對她頗是疼愛,便有些出格的舉動,淳熙帝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謝斐搭上她的線,既能在金都有一席之地,又不至于太過打眼惹來忌憚,頂多是名聲不大好罷了,如此放得下身段,哪里還是一年前的謝閻王。

    至于英國公府……徐晗玉微微皺眉,這個謝斐招惹誰不好,竟然去招惹顧子書,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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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六十壽誕,又加之這幾年北燕風調雨順,邊境亦無大事,又同南楚和談,新得六城,舉朝皆是一番欣欣向榮之意,因此淳熙帝特意命禮部大肆cao辦一番。

    白日里淳熙帝沐浴更衣,率領百官照例舉辦了祭祀儀式,又至太后所在的重乾宮進行朝拜,史官秉筆直書將盛況記錄在冊,好傳揚出去以教化百姓。

    夜里燕皇宮里燈火通明,香車寶馬,將北燕最有權有勢的一群人聚集其中。

    宮人們俱換上了為慶太后壽誕,淳熙帝特準新制的宮裝,稍微有些臉面的都得了賞錢,一個個揚起喜氣洋洋的眉眼,在亮起精美宮燈的殿間回廊川流不息,打起小心伺候今夜宮內的貴人們。

    今夜燕皇宮的客人實在太多,宮內特意啟用了閑置許久的未央宮,方才容納下這泱泱人群。

    未央宮乃是大燕最后一朝皇帝所建,動用了當時一半的國庫,其輝煌奢靡讓人咋舌,淳熙帝登基后便將其閑置,以免沉迷其中,讓人喪志。

    因此本朝許多達官顯貴今日方第一次涉足此地。

    未央宮很大,但是再大的宮殿,它的排位也是一樣的,尊貴卑賤自有分明,絕對不可僭越。

    太后坐在首位,下首左座自然是淳熙帝,而與之相對的右座卻空著,按理那應該是皇后的位置,皇后既去,就應當由貴妃代行皇后禮儀,可是本朝后宮并無貴妃,那么四妃之首的德妃按理也能坐得,只是淳熙帝沒發話,誰也不敢擅做主張。

    德妃便只坐在更下之位。

    四妃之后,該是皇子公主的坐席,太子同四皇子相對而坐,再下面坐著的卻不是旁的皇子,也不是淳熙帝的長女,竟然是端慧皇后的侄女景川郡主。

    這是許多年來宮里默認的規矩了,有些新進的宮人暗自驚訝,知道內情的老宮人便會對他們這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嗤之以鼻,“這算什么,若是端慧皇后還在,那皇后下首便得格外給郡主安排一個席位,若是再早些年,郡主還小那會兒,便是陛下和皇后的膝上她也坐的。”

    坐在陛下的膝上?這可是連太子都沒有的待遇,景川郡主的榮寵,由此可見一斑了。

    宮人們絮絮叨叨一番低語,席上的貴人們也不乏交頭接耳者。

    謝斐耳朵里閑閑聽著身旁兩位侍郎對皇室的八卦,手里給自己倒滿金都皇室特供的葡萄酒。

    托安陽公主的福,他這樣一個八品小官也能在這盛大的宮宴中有一席之地。

    坐席在最末一等,上首的幾位只能模糊看個影子,不過他今日這般境地哪里還在乎位置的尊卑。

    “一個南蠻質子竟然也能登堂入室我朝宮宴,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有不滿之人當著謝斐的面譏諷道。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一旁的男子跟著說,“人家生了一副好皮囊,能入長公主的眼,自然狗仗人勢了。”

    謝斐舔舔牙齒,這葡萄酒味道不錯,就是甜了一些,有點粘牙。

    “喂,說你呢,南楚來的小畜生。”那人喝了點酒,不滿謝斐對他的無視,口出惡言。

    謝斐瞇瞇眼,正要開口,忽然一道年長的女聲響起,“這可是太后壽誕,哪里容得下你這般放肆,來人把他拉出去。”

    說話的是一個上了年紀的宮裝女子,看樣子是有些身份的宮中女官。

    那人還來不及開口辯駁,便被兩個小太監捂住嘴拖了出去。

    坐在這樣的席位,想來是個沒什么身份的,自然無法違抗宮中的女官。

    那女官說完話便走了,也沒有同謝斐攀談的意思。

    “謝兄,”謝斐身旁一個年紀稍小的郎君悄悄提醒他道,“這個可是德妃娘娘身旁的掌事姑姑。”

    德妃乃是四妃之首,出身清貴,是淳熙帝潛龍時期便跟著的老人,先后誕下了大皇子同四皇子,大皇子雖然夭折了,但是四皇子劉勛卻從小機敏過人,頗得淳熙帝喜愛,據說若不是端慧皇后更屬意二皇子劉琛,這太子之位本應是劉勛的。

    像他這般身份,在這未央宮中不會有人無緣無故幫他,沒想到他通過安陽公主放出去的餌竟然釣起了劉勛這條大魚。

    壽誕上最亮眼的環節莫過于太后對各家賀禮的謝儀,今年最得太后歡心的是安陽長公主所送的一樽半身玉佛像,據說出自西域大家之手,雕刻的栩栩如生,更難得是這通身的玉泛著熒光,觸之手還有溫熱之感。

    太后甚是高興,借此賜了親女兒不少田地金銀。

    接著是英國公府送的一幅菩薩畫像頗有些新意,那畫中的菩薩全然是照著太后所繪。

    “這一瞧就是顧家阿濛的手藝,不錯不錯,我們北燕的才女當以顧子書為標桿才是。”太后表示滿意,特賞了顧家姐弟各一副上好的文房四寶。

    剩下的便沒有什么可說道的了,太后喜歡禮佛,這是舉國皆知的事情,送的賀禮多與此相關,就是那手抄的佛經便有厚厚一摞。

    除了有一卷是太子親筆所抄,太后特意拎出來說了一番以外,其他的均未作點評。

    酒過三巡,歌舞表演還在繼續,未央宮卻有不少人悄然離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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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過四皇子殿下。”謝斐行禮道,他手中還握著方才一小太監偷偷遞過來的紙條。

    二人正站在未央宮一旁的偏殿里。

    劉勛負著手,并未立即叫他起身,而是玩味地上下打量著此人。

    謝斐也不著急,彎著身子紋絲不動。

    “起來吧,”劉勛許久方說。

    “是,”謝斐直起身子,并未將劉勛的刁難放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