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是西斯城最燦爛的季節。作為全大陸最繁華的貿易城市，這里幾乎完全沒有受到羅塞異變的影響，一派熙熙攘攘的熱鬧景象。

    來自全大陸的金錢與人流在這里聚集，盡情揮灑著欲望。女人們換上了輕紗制成的薄裙，露著白花花的手臂與乳溝，奢靡的珍珠寶石點綴在發間與脖頸，讓這紙醉金迷的城市更顯得繁花似錦。

    妓女們的生意也都到了最好的時候，她們很多都直接站在街邊，穿著比普通女人更暴露一些，沒有閃耀的寶石去裝扮，只能盡力去展示自己身體的資本。價錢談好了，甚至能直接拉去某個昏暗的角落來上一發。

    那些窄小的巷子里飄散著劣制香水、汗水和jingye混合的味道，讓那些活得像陰溝里的老鼠一般的乞丐們都忍不住心神蕩漾。整個城市彌漫著一股浮華與躁動的氣息。

    西斯教廷的奢華程度在所有教廷中也是首屈一指。庭院內修筑了大量噴泉和水池，不少中空的雕像中還放了冰塊來降溫，讓整個教廷內部的溫度都十分怡人。

    深夜的高階大神官專屬住宅內，氣溫有些略顯微妙。

    “所以呢？”諾伊斯挑著眉，神情復雜地看著面前的侍魔。

    穆琳抱著一個枕頭，像做錯了事一般局促不安地坐在床上。“就是……又不行了……”她最后幾個音節已經幾乎聽不清，心虛地將臉悶在枕頭里，恨不得整個人都縮到那個柔軟的遮擋物后面，只留下一雙明亮的粟色眼睛，小心翼翼地觀察神官的反應。

    他們從羅塞回到西斯已經一個多星期了。

    回程的途中，艾麗西婭一路都昏迷不醒，之前說好的幽夜海之行自然是泡湯了。

    諾伊斯接手了駕馬車的任務，讓喬舒亞能留在馬車里照顧受傷的魔女。金發神官每隔一段時間便給她喂食一些圣水，并用法術持續為她療傷。艾麗西婭閉著眼晴，任由喬舒亞怎么折騰，完全沒有轉醒的跡象。

    “她怎么樣？”穆琳縮在車廂角落里，一臉擔憂地問。

    喬舒亞感覺到了她的不安，對她露出一個寬慰的笑容:“不用太擔心，她就是有些累了，睡著了而已。”

    “睡著？”穆琳看向躺在車廂中面無血色的艾麗西婭，這個樣子怎么看都比睡著要嚴重得多。

    “她體力有一些透支，沉沉地睡上一覺是最好的補充體力的方法。當她覺得自己處在安全的環境中時就會抓緊時間睡覺，倒也不是真的傷重得醒不過來。”喬舒亞解釋道，“我們讓她好好休息，不要打攪她就好。”

    他并不是完全在安慰穆琳，魔女身體強健，無論受了怎樣的傷，只要不死，花點時間就總能全愈。除了她脖子上那個帶著吸血鬼詛咒的咬痕。

    喬舒亞表情陰沉了幾分。萊昂哈德·安德烈斯·帕里西奧，他們必須盡快找到那個吸血鬼，除掉他，才能解除他下在艾麗西婭身上的詛咒。

    好在吸血鬼的標記雖然會對被下標記的人產生一定的控制效果，但并不會像咒印那樣傷人性命，只要吸血鬼死了，詛咒自會消除。相比之下，最大的麻煩果然還是蒂莫西。艾麗西婭被魔物下了標記這件事必會遭致他瘋狂的懲罰。

    他已經決定要帶她離開教廷了。而想要徹底擺脫蒂莫西的控制，艾麗西婭就必須熬過這次懲罰，將身體恢復到最好狀態，準備迎接接下來的逃亡。剩下的事情，便是他需要做的了。

    在回到西斯前留給艾麗西婭恢復體力的時間不多，她需要抓緊每一分鐘去休息才能扛得住蒂莫西的怒火。她自己也很清楚這點，一路上睡了個昏天黑地，將處理傷口吃飯喝水這樣的事全交給喬舒亞來解決。

    在用治療法術在艾麗西婭體內運轉了幾圈之后，喬舒亞收回了大部分法力，擦了擦汗。他輕握著魔女的手，留了一小縷法術繼續在她身體中運行。這點力量已經完全沒有治療效果，只能讓她能隱約感受到他的存在。

    “做個好夢，我的公主。”喬舒亞微笑著用幾乎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說。他們接下來的路艱難又兇險，但有希望在前方，他相信他們能一起闖過去。

    他放松身體靠在車廂上休息，轉頭看向一邊縮成一團的穆琳:“回程的路還挺遠的，你打算一直把自己這樣擠在角落里嗎？”

    原本憂心忡忡觀察著艾麗西婭的穆琳全身一抖，立刻漲紅了臉:“我……我這樣就挺好的，不用管我。”請無視我，當我不存在。她在心中尖叫著。

    自從圣殿凈化黑水那件事之后，她現在一看到喬舒亞就忍不住回想起自己在他面前大張著雙腿被cao干到失控的畫面。她已經沒臉再面對隊友了，尤其是現在幾乎是跟他獨處，尷尬得她整個人都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金發神官向來心思細密，看穆琳從圣殿回來之后就對他明顯躲閃的態度也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他忍不住被這個可愛的反應逗笑了一聲:“穆琳，我是個治療神官，也經常會研究一些醫術。了解人體構造是一個醫生的必修課，我見過的人類軀體可能比你這輩子認識的人還要多。這些人對我來說都只是病人，是需要救治的生命，不會有別的想法。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穆琳微微一愣，她能理解喬舒亞的意思，甚至感到一種微妙的親切感，仿佛是一個多年未見的老朋友。那種感覺一閃而過，等她想要去捕捉時，已經消失在思緒的茫茫大海。

    窘迫感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茫然若失的空虛感，這種感覺從他們脫離幻境后就一直伴著她，如影隨形。

    “喬舒亞……”穆琳突然開口，“你也進過那個幻境，你在幻境中看到的是什么？”

    這回換成喬舒亞一臉窘態了，他只是想找點話題緩和下車廂里僵硬的氣氛，可這話題跳躍性未免有點太大了。

    他緊了緊牽著艾麗西婭的那只手，閃爍著用詞把重點回避過去:“我想，它大概是抽取了每個人心中最不堪回首的回憶投射出來。”

    “你是說，那個幻境中的事并不是魔物制造出來的，而是每個人自己的回憶？”穆琳緊張起來，喬舒亞的話印證了她的一直以來的想法。

    “理論上來說應該是這樣，我記得羅琳的能力是重現過去的影像，并不是創造虛構的幻覺。”喬舒亞摸著下巴思索著，“難道你看到的不是？”

    馬車的車輪突然碾過一塊大石頭，讓整個車廂猛地一震。

    金發神官眼睛向車廂外車夫的方向瞟了一眼，后知后覺意識到自己可能說了什么不該說的。“不過，凡事沒有絕對，理論上是這么回事，但實際上的變數，誰也說不好，你說是吧？”他趕忙話鋒一轉，干笑著強行補救。

    不過穆琳已經聽不進去她的話了，那個可怕的幻境不是假的，那是曾經發生過的事，是她丟失的記憶。

    她全身發冷，感覺屬于她過去記憶的那一片黑色混沌中仿佛隱藏著什么恐怖巨獸，隨時會撲出來將她吞噬。

    接下來的行程她一直處在心事重重的狀態中，渾渾噩噩地回到了西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