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歡眠 第1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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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滔滔垂目扔給三師弟輕蔑一瞥,抬頭越過人群瞧了瞧探出腦袋的冉少棠,唇角幾不可察的微微翹起,側目示意滿悔。 滿悔立即恭敬點頭,只聽他朗聲一字一頓說道:“我師父說,她倒想看看誰敢欺負她豐滔滔的徒弟。” …… 鴉雀無聲。 眾人始料不及。 弟子們猜了百十種大師伯對待冉少棠的方式,無一猜中她會護犢子。 難道大師伯與五師叔恩怨已消? 又或者是冉少棠巴結討好終于見效? 眾人不解豐滔滔的態度,冉少棠本人也覺得十分奇怪。 避而不見的姨母師父為何轉眼間就變了臉,不但突然現身,而且面對眾人的刁難擺明要護著自己。 想不通,想不明白。 她有種想要撲進姨母師父懷里痛哭一場的沖動。 謝迎刃拽著她下樓,剛剛走到一樓,境山上空突然響起余音綿長的鐘聲。 一聲緊似一聲,很快,后一聲蓋住前一聲,聲聲重疊,響徹山谷,直震人心。 所有弟子包括村民,瞬間表情凝重,肅穆而立。 成乙首先反應過來:“不好,師父他老人家出事了。” 花天下、蘇安互看一眼,轉身下山。 成乙高喊一聲:“各峰首弟子負責好各峰事務,紀綱速去通知各位峰主趕去境乾峰。父老鄉親都散了吧。” 說完,他瞧了一眼豐滔滔,她一慣冷靜自持的瞳眸中,同樣流露出疑惑與不安。 冉少棠還未搞懂這鐘聲有何深意,已經被焦急無措的謝迎刃連拉帶拽,抄小路往境乾峰躥去。 路過呆滯木然的村民人墻,少棠不加思索的喊了一句:“大家繼續趕工期,如期完成每人加一兩銀子。” 未走遠的眾弟子:……真想扒了這小子的皮。 緊接著,少棠又補了一句:“沒在這兒上工的可以去我幾位師叔那兒繼續干活,工錢我付,與坤峰施工村民同酬。”這就是她早就想好的善后方法。 一片歡呼響起,幾乎蓋過了鐘聲。 眾弟子:……這小子在收買人心么? “發生什么事?”少棠一邊跑,一邊問謝迎刃。 鐘聲一聲緊似一聲,敲的人心慌慌。 “不知。鏡山的鐘聲只響過兩次,第一次是豐師伯受傷被救回,第二次是五師叔重傷被救回。這是第三次。估計不是好事。” 少棠聽他說完,也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兩人一前一后抄小路趕到境乾峰山腳下,已有數十名弟子圍跪在一處。 “讓一讓,讓一讓。”少棠與謝迎刃扒開人群,擠上前去,進入眼簾的畫面實在有些驚悚。 身材瘦削的老者,四肢皮包骨,肚子卻漲的鼓鼓的,似乎隨時都可能有東西從里面鉆出來,把肚皮撐破。 老者滿頭銀發,五官因疼痛已經變得扭曲猙獰。 少棠想起末世出現的干尸,猝不及防后退一步,卻踩到一人腳上。 她回頭,抬眼望去,一個十七八歲年紀的頎長少年站在身后。一身玄色長袍罩身,膚白如玉,眉目俊朗,只匆匆一瞥,她便被少年嫌棄的推開。 此時的謝迎刃看到老者的手,已經認出地上躺著的人便是藥王宗宗主,外出云游的豐讓。 他跪倒在老人跟前驚聲呼喚:“師祖,是師祖。你們怎么還不施救。” 他在看到師祖的剎那兒,眼淚顆顆滾落下來,哭著掃視跪成一圈的眾位師兄,大家卻齊齊搖頭,均是束手無策的樣子。 “我們也是剛到,不知師祖為何變成這樣。” 師祖豐讓頗會養生,是個烏發童顏的胖老頭,若不是他的六指,以及腰上不離身的玉牌,大家根本不敢辨認,眼前形容枯槁的干癟老頭會是藥王宗的宗主。 冉少棠看到謝迎刃欲求無門的可憐模樣,拍拍他的肩,走到老人近前,正想扒開他的眼睛看一看,那個陌生的俊朗少年卻一把拽開少棠。 “不要碰他。他身上有劇毒。” 少棠聽到少年聲音渾身汗毛立了起來。 “你是誰?”她警惕的瞪著少年,后退兩步拉開了與他的距離。 此時,成乙與豐滔滔等眾人業已匆匆趕到。 他們也聽到了少年說的話,快步圍攏過來,紛紛跪到了老人身前。 “師父,師父。”成乙喚了兩聲,豐讓躺在地上沒有任何反應。 眾人看到宗主此刻的模樣,心里皆明白少年說的不假。果然是中毒之兆。只不過一時之間不知中的是何種毒藥。 豐滔滔已經按住豐讓的手腕開始把脈。 少棠奇怪為何這少年怎么不阻止師父接觸師祖,難道這個人是在哄騙自己? 自剛才聽到少年的聲音后,少棠的心思便全放在他身上。 這人的聲音與那日在茶館茶房聽到的聲音相似度極高,只是方才環境嘈雜,她沒有仔細辨認。 若讓他再開口說幾句,她定能判斷出當日背后之人是不是他。 少年察覺出冉少棠的目光不善,輕飄飄的掃了少棠一眼,似有不屑。 陸續有宗門弟子趕過來,花天下與蘇安撲通跪下來,眼睛里閃著淚花,連聲呼喚師父。 藥王宗眾人得不到豐讓任何回應,看到如此情景,慌亂過后,一時陷入了沉默。 大家都在等待豐滔滔的診斷結果,氣氛凝重的似乎要在空氣中滴出水來。 在場所有人都明白,宗主的醫術得上一任藥王真傳,有醫死人之奇術,可他卻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可見下毒之人不是尋常人。且這毒也不是一般的毒。 成乙日常處理宗門事務,率先從痛苦中清醒過來,看了看佇立一旁的陌生少年問道:“感謝少俠送家師回來。敢問少俠尊姓大名?可知家師如何中的毒?” 第020章 深意 眼下情形,成乙更想問這少年是如何進的境山? 看師父如今的狀況,必定是一直處于昏迷狀態。沒有人指引,這少年是如何沖破種種迷陣進來的? 境山的規矩,沒有宗門允許外人不得入內。也就是說外人即便站在境山入口,沒有宗門內的人引領,也無門可入。 然則,此時若冒然相問,恐顯藥王宗處事不分輕重,事后遭人詬病。故而成乙臨時改口。 少年微笑拱手行禮,禮貌報上姓名:“在下姓終名九疇,高兮人。路過鬼方時,見豐宗主與一人纏斗,那人用計使詐,豐宗主不敵,中了他的圈套,在下瞧豐宗主形貌神似過世的外祖,心內不忍,便把豐宗主救了下來。” 少棠在旁邊聽的認真,一聲一調無不證明這個終九疇就是茶館里那個在背后嘲笑她的人。 她下意識攥緊了雙拳,全身緊張的肌rou酸痛,像只弓背炸毛的小貓。 心內頗多疑惑交織。 那日在茶館他是惡意還是無意? 如果是惡意那為何扔下幾句話就走? 今日又怎么會出現在境山,還救了師祖? 他到底是誰?想干什么? 礙于不想讓成乙知道自己又用毒傷人,少棠忍下所有疑惑,希望能借師叔的手把這個危險人物趕出境山去。 她躲在人后插嘴質問:“你胡說,既然用毒那人想要取我師祖性命,為何沒把你這個礙事的一起毒殺了?豈會讓你輕易把人救走?” 言外之意難道你能比我師祖還厲害? 少棠是懷疑他令有所圖。 也許下毒之人就是他。即便不是他,也與他有關。不然為何他能全身而退。 不僅少棠這樣想,成乙等人皆是認為終九疇不簡單。單看他入境山的本事,就覺可疑。 只不過少棠嘴快先問了出來。 成乙覺得此話若由他問出口,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嫌疑,略顯小氣。倒是借少棠的口說出心里話,更合適些。看向少棠的目光里不由暗藏幾分贊許。 少棠收到師叔的眼神鼓勵,更覺理直氣壯。想要進一步責難于姓終的。 終九疇顯然早有準備,他目光鎖定少棠,冷睨她一眼,向圈外跨步,避開眾人,袖子朝百米外的一棵碗口粗的楊樹迅速甩去。 少棠感覺臉上刮過一陣冷風,能刺破她的肌膚。 眾目睽睽之下,那棵長了數十年的楊樹應聲而斷,斷口整齊。 少棠暗暗攥拳。不知終九疇是用的暗器,還是只憑內力便把樹干輕易折斷。 總之,此人內力深厚。一時半會兒如果不使詐,她還真是斗不過這個姓終的。 終九疇進入境山前,便預測過眾人反應,也盤算出要如何才能達到目的。 斷樹之舉不過是想向他們證明,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把人救出來。他所言不假而已。 只見他面容冷肅,輕彈幾下袖口似有若無的灰塵,目光迎著眾人坦然又自謙地說道:“在下會些三腳貓的功夫,用毒那人近不了我的身,如何傷我?人已送到,你們若不信,那在下就此告辭。” 話說到這兒,場面頗有些尷尬。 以后若傳出去,會讓江湖人笑話藥王宗竟把救命恩人當成壞人,連口水都不給喝,就把人趕出境山。 大為不妥,實在有失藥王宗的聲譽。 成乙趕忙起身攔下:“終少俠莫走。剛才是我家小徒不懂事,出言不遜。莫要與他一般計較。藥王宗還未感謝少俠救命之恩,怎能就此離開。如果少俠沒有要事,可留幾日,境山景色與大漠不同,進來便是緣分,我讓弟子帶你四處轉轉。” 他還未問清楚師父是何人所傷,所中何毒,也不能輕易放人就這樣離開。 冉少棠無奈的撇撇嘴,師叔的變臉神術,她佩服至極。竟然還拿她當擋箭牌。 我呸。 她有一種直覺,這個姓終的來境山絕對目的不純。 難道又是長公主派來的?可如果是,那天在茶館就應該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