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周圍那么多人，除了裘笙跟他是老相識，知道他死有余辜，在普通人眼里，他卻是個貨真價實(shí)的女孩。然而，哪怕如此，也沒有一人上前幫忙。

    哪怕有人試圖上前，也會被身旁的人拉住：“幫什么幫？這種一個人在外面喝得爛醉的女人，自找的！”

    多么可笑！同一個人。身為男性的江淮左可以喝得爛醉在街上閑逛，哪怕醉倒在路旁也不會有事；身為女性的江淮左喝得爛醉在街上閑逛就成了別人肆意傷害他的理由。

    “住手！放開他！”就在江淮左面露絕望之時，一道中氣十足的女聲劃破夜空。

    “是移山閣弟子！”

    人群一陣躁動，那個原本正對江淮左上下其手的男人甚至不等移山閣弟子上前，便已松了手，猶如喪家之犬般落荒而逃，生怕跑慢了就會倒一場大霉。

    令裘笙驚訝的是，那名出聲的移山閣弟子并沒有如往常一樣將人抓住狠揍一頓，反而緩緩走到了受害的江淮左面前，居高臨下望著他。

    移山閣弟子全員以面紗遮面，為了方便認(rèn)人，每個人都會在面紗上繡上自己獨(dú)特的印記。借著周圍店鋪的燈光，裘笙很快認(rèn)出了來人是誰。

    竟是蘇梅，跟江淮左同出青崖江氏，還差點(diǎn)成為他靈種的蘇梅。

    血緣這種東西真是神奇，江淮左一身男裝，飛揚(yáng)跋扈的時候并沒有人覺得二人相像，但現(xiàn)在，當(dāng)他不再驕傲，不再跋扈，再跟蘇梅站在一起，二人無論是臉部輪廓還是身形，都如出一轍。

    然而，曾幾何時，擁有同樣血脈，同樣天賦卓絕的二人，僅僅因?yàn)樾詣e不同，命運(yùn)卻天差地別。

    “你曾說過，女孩給男孩當(dāng)踏腳石是天道，男孩成為人上人，女孩淪為靈種不過是天道的意志，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順應(yīng)天道罷了。”蘇梅低頭望著眼前因?yàn)榭謶郑乱庾R地將身體縮成一團(tuán)的昔日同胞兄弟，眼神冰冷，“現(xiàn)在，你愿意繼續(xù)順應(yīng)這天道嗎？”

    江淮左早已認(rèn)出了眼前的女孩是誰，此刻的他根本說不出任何話，只能不住搖頭。不知道是不是終于放棄了幻想，認(rèn)清了現(xiàn)實(shí)，此刻的他眼神前所未有的恐懼。

    果然，再多的說教也不如把人放入相同的情境，讓對方親身體驗(yàn)一下那種絕望。

    “對不起……”他擰著拳，猶豫了良久，終于說出了這三個字。

    可惜，卻只換來了蘇梅一聲冷笑。他做過的那些事，又豈是輕描淡寫一句對不起能夠抵消的。

    “你不需要說對不起。往后余生，就請你用女孩子的身份，好好活下去吧！meimei！”

    前面所有的一切都沒能擊潰江淮左，然而，唯獨(dú)這聲meimei，卻讓他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渾身顫抖，久久無法起身。

    蘇梅冷眼盯著他看了良久，終究還是沒能上前幫他，只能嘆了口氣，向同伴求援：“我剛剛救下了一個姑娘，那姑娘喝醉了，情緒不太穩(wěn)定，我還有任務(wù)在身，不太方便，你能不能過來，幫我送他回家？”

    江淮左被另一名移山閣弟子扶著離開的時候，一直頻頻回望蘇梅所在的方向，那只不知從他哪位姐妹那里挖來的眼睛跟屬于他自己的那只眼睛里一樣蓄滿了淚水。

    熱鬧散場，吃瓜群眾們紛紛意猶未盡地散開。被這場好戲打斷，裘笙母女二人頓時沒了繼續(xù)購物的心情。看到不遠(yuǎn)處洛水河畔燈火通明，容珍抓起女兒的手便興致勃勃往那邊趕。

    來到洛水河畔，看到河水中漂浮著的盞盞河燈，她頓時面露笑容：“今年的河燈幻境果然已經(jīng)開始了嗎？”

    放河燈其實(shí)是中元節(jié)的習(xí)俗，此時距離中元節(jié)還有段時間，不過，這并不妨礙金陵洛氏拿河燈做文章。

    這是專為情侶而設(shè)，為了試探真心而存在的一種特殊幻境。眼前漂在洛水中的每一盞河燈里都封印著一個幻境，會根據(jù)進(jìn)入者的不同，幻化出不同的景象。

    幻境有很多種類型，平和點(diǎn)的就是平淡的婚后生活。激烈點(diǎn)的，家庭巨變，小三入侵，各種雞飛狗跳。據(jù)說這幻境能夠最大限度地放大人類心中的欲望，因此這種婚前模擬的準(zhǔn)確率還是挺高的。

    小情侶們常常甜甜蜜蜜而來，垂頭喪氣而去，嚴(yán)重點(diǎn)的，甚至還會老死不相往來。不過，也正因如此，經(jīng)歷過七夕河燈幻境的情侶大都情比金堅，最終都能幸福美滿。

    “念念，云河，機(jī)會難得，你們進(jìn)去試試吧！”看到裘笙正盯著水中的河燈發(fā)呆，容珍扯了扯她衣角，目光灼灼。

    聽到容珍的建議，裘笙本能地心生抗拒，她一點(diǎn)都不想跟一個基佬進(jìn)入專為情侶而設(shè)的幻境之中。想想就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河燈幻境考驗(yàn)真心，有太多的前車之鑒擺在眼前，只有對二人的感情有著絕對的自信才敢去試，不然就是自取其辱。

    裘笙面露猶豫，令她沒想到的是，聽到這個建議，洛云河竟毫不猶豫，一口答應(yīng)：“小婿卻之不恭！”

    見裘笙踟躕不前，洛云河微微一笑：“夫人難道對為夫沒信心？”

    裘笙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面對一個基佬，她怎么可能有信心？

    她只能盡量找借口拒絕：“這是給小情侶準(zhǔn)備的，我們都老夫老妻了，沒這個必要吧……”

    “老夫老妻？”洛云河挑了挑眉。

    面對他那調(diào)侃的目光，裘笙頓時一陣心虛。最親密的接觸僅止于洞房花燭夜那個吻的老夫老妻，好像的確沒什么說服力……

    第52章 .  河燈燃   你對我的確是真心的！

    “既然夫人對為夫沒信心, 那就更要進(jìn)去體驗(yàn)一番了啊！”對比裘笙的一臉抗拒，洛云河明顯對河燈幻境興致勃勃。

    連容珍也跟著幫腔：“念念，別任性了！”

    裘笙痛苦地閉了閉眼：“我沒任性, 我就是懷疑他的真心！”

    容珍哭笑不得地?fù)u了搖頭：“還說沒任性, 這種話是能輕易說出口的嗎？也就云河脾氣好，能一直包容你。”

    裘笙沉默。到底是誰在包容誰？一個騙婚的基佬, 難道還指望她能給他好臉色嗎？

    望著她那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模樣, 容珍嘆了口氣, 語重心長：“念念，你到底怎么回事？夫妻之間最重要的就是相互信任, 既然你懷疑云河的真心, 那就更要進(jìn)幻境體驗(yàn)一番了。如果是你想多了, 不是剛好可以打消疑慮？”

    裘笙眼前一亮，順著容珍的話頭說了下去：“如果不是我想多了，如果他真的有問題，那么，強(qiáng)扭的瓜不甜, 貌合神離的婚姻不會有好結(jié)果，剛好可以及時止損！”

    雖說前來體驗(yàn)河燈幻境的大都是小情侶，但也不是沒有年輕夫妻前來，鬧到最后和離收場的也不在少數(shù)。一想到和離，裘笙的一顆心頓時火熱了起來。

    逃婚會ng，但現(xiàn)在她既然已經(jīng)嫁給了他, 應(yīng)該已經(jīng)算走過劇情了。沒說不能和離, 不如試試，萬一成功了呢？

    刷ng用移山閣主的身份也可以刷，不一定非要用洛夫人的身份。天知道每天晚上跟他同床共枕, 對她來說是一種多么殘酷的煎熬。最重要的是，因?yàn)閺U靈根的人設(shè)，使用洛夫人的身份的時候有著諸多限制，嚴(yán)重影響她實(shí)力的發(fā)揮。

    打定了主意，裘笙一改之前的滿臉抗拒，興致勃勃地望向了水中的河燈。

    夜風(fēng)徐來，粼粼水波之中，無數(shù)盞河燈隨風(fēng)搖曳，在洛水中投下一道道搖晃的火光，水面上的燈與水中的倒影交相輝映，將整片水域映得仿佛在燃燒一般。

    所有的河燈都長得一模一樣，根本無法從外表判斷里面是什么內(nèi)容。

    見裘笙松口，洛云河松了口氣：“我去抽簽！”

    “不，我來！”裘笙搶先一步，朝簽筒伸出了手。她討厭把命運(yùn)交到別人手中，哪怕明知自己的運(yùn)氣遠(yuǎn)沒有洛云河好，她也寧可自己來抽。

    河燈幻境的簽是某種類似門鑰匙的存在，當(dāng)二人同時握住鑰匙狀的銅簽，便會嗖的一下被吸進(jìn)對應(yīng)的河燈里。

    一陣天旋地轉(zhuǎn)之后，裘笙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已經(jīng)站在了一座熟悉的庭院里。滿院芙蓉花開，頭頂云卷云舒，樹下甚至還擺著兩張熟悉的躺椅。

    竟然不是在太上谷，而是在芙蓉山莊。

    低頭一看，自己身上已經(jīng)換掉了熟悉的粉嫩裝束，換上了更加成熟穩(wěn)重的打扮。可惜，這里是修真界，各種駐顏丹藥橫行，她無法從皮膚的狀況來判斷自己的年齡。

    不過，她依然還是很快就摸清楚了自己的大致年齡。因?yàn)椋幻辶鶜q左右的英俊少年忽然迎面向她走來，并喊了她一聲：“娘！”

    裘笙：……

    運(yùn)氣不錯，拿到的竟然是婚后劇本，看兒子的年紀(jì)，這起碼得是婚后十幾年。

    她一邊打量兒子的模樣，一邊暗暗贊嘆河燈幻境的逼真。眼前的漂亮少年長著她的眼睛嘴巴，洛云河的臉型鼻子，竟然意外的帥氣，比起少年時代的洛云河那副清冷高傲的模樣更添幾分狡黠與邪氣。

    看在兒子長得還算養(yǎng)眼的份上，她對眼前的一切并不算太過抗拒。反正只是幻境，兒子又不用她生。

    然而，還不等她從莫名多了一個兒子的新奇中回過神來，一聲“娘親”響徹云霄，這次登場的是個十三四歲左右的少女，小姑娘一登場就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還將臉頰埋在她脖頸處親昵地蹭了蹭。

    直到小姑娘抱夠了松手，裘笙才終于有機(jī)會看清楚她的模樣。女兒肖父，小姑娘完全就是性轉(zhuǎn)版的洛云河，俏生生地站在那里，好看到簡直能讓老母親的心都化了。

    “娘親！娘親！”就在她沉浸于一兒一女逆天的顏值之中不可自拔之時，耳畔再度響起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隨著這陣腳步聲出現(xiàn)的是一對十歲左右的雙胞胎男孩，兩個男孩一登場就一左一右抱住了她。

    然而，耳畔的腳步聲卻并未就此結(jié)束，裘笙心中涌起不祥的預(yù)感，循聲望去，不出意外又看到了一高一矮兩個小家伙。高的七八歲的模樣，矮的不過三四歲大，走起路來跌跌撞撞，大的那個不時伸手扶他一把……

    看那完全繼承自她跟洛云河的長相就知道，這又是她的孩子。

    “娘親！”

    “娘親，抱抱！”

    就在裘笙一臉懵逼，不知所措之時，男主角終于登場了。相比她的不知所措，無所適從，懷里抱著個小嬰兒的洛云河笑容滿面，那模樣，高興得仿佛一個傻子。

    “小寶，看，那是你娘親！”

    懷里的小嬰兒配合地吐了個泡泡：“噗噗——”

    裘笙此時已經(jīng)有些無法呼吸了。

    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個？！他竟然想讓她生七個！以為她是葫蘆藤嗎？能夠無痛結(jié)出七個葫蘆娃！

    更可怕的是，當(dāng)她下意識地伸手摸向肚子，竟然摸到了明顯的隆起。

    瘋了！

    實(shí)在太過生氣，她冷著臉掙開了一左一右抱著她的雙胞胎，殺氣騰騰地走向眼前抱著嬰兒笑得仿佛一個傻子的男人。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肯定，你對我的確是真心的！”

    原本就已經(jīng)笑得仿佛一個傻子的洛云河聞言，臉上的笑容頓時越發(fā)燦爛。

    可惜，裘笙的話還沒說完，只見她話鋒一轉(zhuǎn)，咬牙切齒：“真心拿我當(dāng)生育工具！”

    她說完，甚至顧不得洛云河懷里還抱著孩子，狠狠一拳砸在了他的臉上：“洛云河！你這個混蛋！七個！在你眼里，我真的是人類嗎？我們和離，你去妖族娶豬精吧！別說七個，一胎二十寶不是夢！”

    直到此時，洛云河才終于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犯了大忌，當(dāng)下臉色一白，努力試圖描補(bǔ)：“夫人，你聽我解釋！”

    “解釋個屁，你就是把我當(dāng)生育工具！我早知道你娶我就是為了生孩子！這世上怎么會有你這樣可怕的人？”七個！算上肚子里那個就是整整八個，他是不是還打算讓她生孩子生到死？

    看到裘笙臉上露出驚恐的神色，洛云河終于意識到了事情的嚴(yán)重性，慌忙連連搖頭：“不！我絕對沒有把你當(dāng)生育工具。我只是喜歡你！我喜歡你，想跟你生很多很多孩子，這難道也有錯嗎？”

    渾身此起彼伏的雞皮疙瘩讓裘笙下意識地抱緊了自己的肩膀，她深吸一口氣，怒目瞪著眼前的男人：“當(dāng)然有錯！你這個禽獸！垃圾！你休想碰我一根手指！我就是死，也不會給你生孩子！”

    河燈幻境明顯擁有某種能夠檢測體驗(yàn)雙方感情是否破裂的機(jī)制，隨著裘笙這番話說出口，眼前的幻境瞬間化為泡沫消失，等她回過神來，人已經(jīng)站在岸上，手里依舊抓著剛剛那根銅簽。

    看到站在不遠(yuǎn)處等待的容珍，她當(dāng)即甩開洛云河，哭唧唧地奔了過去：“和離！娘親我要跟他和離！”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幻境里那一幕代入感實(shí)在太強(qiáng)，她只覺鼻子一酸，眼淚竟然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女兒哭著說要跟女婿和離，看到這一幕，容珍頓時被嚇得不輕，慌忙一把將她摟進(jìn)懷中，連望向洛云河的眼神都沒了之前的和善。

    洛云河欲哭無淚：“岳母，沒事，一點(diǎn)小問題。”

    “你到底做了什么？我女兒從小就堅強(qiáng)，很少會哭。你做了什么，讓她哭成這樣？”

    面對突然變臉，猶如護(hù)崽的母雞般的岳母，洛云河：“……”

    他無力地扶了扶額，半晌，才艱難地向一臉敵意的岳母大人說清楚幻境中發(fā)生的一切。

    弄清楚幻境中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后，容珍哭笑不得，掰開裘笙依舊死死抱著她不放的手，默默退到了一旁。

    “這么委屈嗎？”等到裘笙回過神來，站在她面前的人已經(jīng)變成了洛云河，他的聲音帶著笑意，戴著冰蠶絲手套的手指溫柔地替她擦拭眼角的淚水。

    裘笙冷冷瞪他一眼，殺氣騰騰甩開他的手。

    見她余怒未消，洛云河慌忙求饒：“夫人，我錯了，你不想生孩子，那我們就不生！一個都不生，就我們兩個人！我們一生一世一雙人！”

    甜言蜜語永遠(yuǎn)有效，哪怕明知道僅僅只是謊言，裘笙卻依然覺得好受了不少。眼淚被男人戴著手套的手指擦拭干凈，眼前的視線重新變得清晰，河燈璀璨的光芒下，面前男人的眼神專注又溫柔，那里面滿溢的柔情蜜意簡直能把人溺死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