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她震驚的是，明明跟她吃了一樣多的糖，面前的男人卻面不改色，依舊不緊不慢地捻起一顆花生糖往嘴里塞，表情還一臉享受：“我還行，挺好吃的呀。移山閣的糖果然名不虛傳，明年清明祭，也給我留一份吧！”

    裘笙頓覺眼前一陣發(fā)黑：“你到底是不是人啊？我投降，我輸了！我這輩子都不想再吃糖了！呸呸呸……”

    她下意識地伸手想掏水囊，掏出來才發(fā)現(xiàn)水早被她喝干了，只能苦著臉向云慕笙求救：“水，給我水！”

    云慕笙哭笑不得地?fù)u了搖，把自己的水囊遞給了她，笑著問道：“還要繼續(xù)吃嗎？”

    “不，夠了！”裘笙慌忙連連擺手，她不僅自己不想再吃糖，此刻也不想再看到任何人吃糖。

    發(fā)現(xiàn)云慕笙正饒有興味地望著自己，她連忙解釋：“糖沒有問題！不是糖的問題！如果糖有問題，我不可能察覺不到。”

    說到這里，她忽然渾身一顫，一道靈光倏忽閃過腦海：“或許，我們的思路從一開始就錯了！或許，這件事情壓根兒就跟移山閣的糖無關(guān)。不僅跟移山閣的糖無關(guān)，跟林夫人的糖也無關(guān)。這件事情壓根兒就跟所有的糖無關(guān)！”

    她抬頭，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眼前的男人，聲音前所未有的冷肅：“跟這件事有關(guān)的一開始就只有男孩！”

    云慕笙沒有說話，只是同樣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

    裘笙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想才是事實(shí)，努力試圖說服眼前的男人：“已知死去的都是男孩對不對？都說他們是因?yàn)閾屃艘粕介w給女孩的糖才會死，但如果有人根本就沒吃過糖呢？”

    云慕笙微微有些吃驚：“你相信剛剛的那個男孩？”

    裘笙神色篤定地點(diǎn)頭：“對，我相信他，而且我敢肯定，他一定不會是個例！哪怕這個世界再糟糕，也不可能糟糕到全員都是人渣的程度！所以，跟糖沒有關(guān)系！男孩才是真正的目標(biāo)！”

    猶如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脈，裘笙頓覺眼前豁然開朗。

    “該死，就因?yàn)樗腥硕及衙^指向移山閣，所以我們陷入了一個誤區(qū)，以為對方是在做局故意陷害移山閣。但有沒有一種可能，對方根本沒想過要陷害移山閣，這一切只是巧合！如果要陷害移山閣，他應(yīng)該把時間再提前一點(diǎn)，配合上移山閣散糖的時間，那移山閣才真是百口莫辯！”

    “難怪移山閣怎么查都查不到有用的東西，思維定勢害死人……”

    說到這里，她忽然一把抓住了云慕笙的衣袖，仰起小臉，滿臉期待：“你不是說要幫忙嗎？我有個非常重要的任務(wù)要交給你。據(jù)說你交游廣闊，手眼通天，幫忙查一下無極宗掌門和夫人最近的行程吧。”

    “這個，簡單！”云慕笙想也沒想便答應(yīng)下來，“你稍等片刻。”

    這家伙的效率比裘笙想象中還要逆天，稍等片刻的余音才剛剛消散在空氣中，他便已通過仙網(wǎng)得到了想要的信息：“這段時間，無極宗掌門正陪同夫人和獨(dú)子在老家祭祖。”

    “果然……”猜測得到證實(shí)，裘笙長舒了一口氣，“因?yàn)樗赖拇蠖际歉F苦人家的孩子，跟移山閣糖果的食用人群剛好重合，所以，連我也被帶進(jìn)溝里了。或許，那些上層人家的孩子之所以沒事，不是因?yàn)闆]吃糖，而是因?yàn)槠渌颉！?/br>
    “比如說防護(hù)大陣，各大宗門都有護(hù)山大陣，各大世家也各有法門守護(hù)家宅，有些甚至能夠超脫空間，隔絕與當(dāng)?shù)氐孛}的聯(lián)系。林夫人的兒子之所以會死，不是因?yàn)樗粤艘粕介w的糖果，而是因?yàn)殡x開了無極宗的護(hù)山大陣。”

    裘笙現(xiàn)在基本已經(jīng)可以確定這次的男童死亡事件與移山閣的糖果無關(guān)，接下來，只要能夠查出死亡的真正原因，她就可以對癥下藥，阻止慘劇的發(fā)生。

    可惜，她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到底哪種邪法需要如此大批量地獻(xiàn)祭男童，只能向身旁的男子求助：“你知不知道修真界有哪些邪法需要獻(xiàn)祭男童？”

    “修真界承平已久，多少年沒發(fā)生過大規(guī)模獻(xiàn)祭事件了。你這么突然一問，我也答不出來啊！”云慕笙略有些苦惱地?fù)狭藫项^，突然眼前一亮，“想知道這個問題，不如去太上谷吧！”

    “去太上谷？”裘笙聞言，頓時一臉茫然。

    云慕笙點(diǎn)點(diǎn)頭，解釋道：“相傳太上谷初立之時，初代谷主為了研究怎樣克制修真界各路邪法收了天下邪典。如果你想查找邪術(shù)相關(guān)，去太上谷藏書閣再好不過了。”

    說到這里，他話鋒忽然一轉(zhuǎn)：“不過……”

    “不過什么？”

    “我們就算進(jìn)得了太上谷，也進(jìn)不了藏書閣密閣啊。”面前的男子面露為難，“你以為太上谷會把那些邪典大大方方放在外面？為了不浪費(fèi)藏書閣的資源，太上谷的藏書閣一直對玄天宗的精英弟子開放，誰能保證這其中一定沒有心思險(xiǎn)惡之徒？”

    “你為什么會對太上谷那么了解？”

    “你猜？”

    裘笙皺眉盯著眼前嬉皮笑臉的男子，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仿佛是嫌她還不夠狐疑，面前的男人竟然笑瞇瞇地跟她開起了玩笑：“既然已經(jīng)被看穿了，那么，告訴你也無妨，其實(shí)我就是……”

    他昂首挺胸?cái)[了個氣勢凌人的姿勢：“洛谷主本人。一正一邪，一體兩面，帥不帥？明面上一直在努力維護(hù)修真界的和平，暗地里卻一直在興風(fēng)作浪，唯恐天下不亂，好不好玩，有不有趣？”

    裘笙微愣片刻，她為什么會覺得有趣？回過神來后，她再度殺氣騰騰他探向了他的面具。

    “那你摘下面具！摘下來給我看看！”

    “不摘！”

    “摘下來，給我看一眼！”

    “不給！”

    “切！”

    “開玩笑的。”打鬧結(jié)束，云慕笙抱著膝蓋坐在一塊大石上，神情落寞，竟顯露出一種野曠無人般的寂寥，“洛谷主光風(fēng)霽月，君子之風(fēng)，而我不過是個人憎狗嫌的瘋子，把我跟他放到一起，著實(shí)辱沒了他。”

    被他此刻的情緒所感染，裘笙頓時母性大發(fā)，忍不住踮起腳，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在我看來，你比他好多了。”

    原本正如鬧脾氣的大狗狗般情緒低落的男子頓時眼前一亮：“為什么？”

    “至少，你活得真實(shí)。”

    云慕笙哭笑不得：“言下之意，你覺得洛云河假？”

    裘笙振振有詞：“他太完美了。這世上根本不存在完美的人，如果一個人太過完美，那么，只有兩種可能。第一種，他是個圣人。第二種，他裝的。表面上如此完美，天知道他私底下是什么樣的人。”

    想到彈幕劇透中那些讓人不適的劇情，裘笙的眉頭下意識地皺了起來。

    見裘笙神色古怪，云慕笙突然問了她一個問題：“如果太上谷谷主是個像我這樣的人，你覺得修真界會是什么樣子？”

    裘笙沒有回答，反而是云慕笙就給出了答案：“不是他選擇成為那樣的人，而是他不得不成為那樣的人。太上谷自從它誕生那一天起就決定了，那里沒有人，只有神。”

    裘笙一臉了然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種感覺她最理解不過了。明明她一直都是個堪稱完美的閣主，只要她偶爾露出一點(diǎn)小孩子脾氣，移山閣的那幫家伙就會痛心疾首，長吁短嘆，奔走呼號，“移山閣完了啊！修真界完了啊！”

    如果洛云河是云慕笙那樣的人，大概一天到晚都可以聽到類似“修真界完了啊！”那樣的感嘆。

    高處不勝寒，想當(dāng)好一個合格的上位者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見裘笙點(diǎn)頭，云慕笙長舒了一口氣：“而且，小女孩不就喜歡他那樣的男人嗎？成熟，穩(wěn)重，優(yōu)雅，高貴，永遠(yuǎn)運(yùn)籌帷幄，勝券在握。”

    裘笙嗤笑：“你自己也說那是小女孩的審美。”

    “那你喜歡什么樣的男人？”

    認(rèn)真的，問她這種問題？裘笙皺了皺眉，怔怔盯著身旁的男人看了半晌。

    既然他認(rèn)真地問了，那她也就認(rèn)真地答吧。

    “男的，活的，喜歡女的。”稚嫩的童音清晰有力，言簡意賅。

    “噗——哈哈哈哈哈……”云慕笙笑得前仰后合，直拍大腿，“你這什么條件？小丫頭，你是想笑死我，好繼承我身后的無數(shù)仇家嗎？”

    “我認(rèn)真的。”

    “嗯嗯！認(rèn)真的！”云慕笙笑著點(diǎn)頭，一邊點(diǎn)頭，一邊趁裘笙不備摸了摸她的頭，尤嫌不夠，又意猶未盡地試圖捏她的臉。

    裘笙狠狠一掌拍開他蠢蠢欲動的爪子，怒罵：“你這人手怎么這么賤？”

    原本她還懷疑他跟洛云河是不是有什么關(guān)系，現(xiàn)在么……

    想象一下白衣仙尊洛云河跟眼前這家伙一樣動不動就張開嘴，露出扁桃體哈哈哈的模樣，那畫面太美，不敢想，不敢想……

    第29章 .  谷主令   共情能力欠缺？天生冷漠？反社……

    打定了主意, 二人說干就干，當(dāng)即便直奔太上谷而去。

    作為修真界的政治中心，太上谷一直表現(xiàn)得很神秘。它也的確挺神秘的, 一枝獨(dú)秀, 世代單傳，每一代的傳人偏偏都還個個驚才絕艷, 天下無雙, 讓哪怕想挑刺的人都找不到黑它的借口。

    然而, 這樣一個門派，它的駐地卻一點(diǎn)都不神秘。就那么大大方方地立在世代拱衛(wèi)它的玄天宗后方, 連自己的山門都沒有。以至于, 裘笙甚至一度懷疑, 如果當(dāng)年不是初代谷主的心腹看不下去，創(chuàng)立了玄天宗以作拱衛(wèi)，太上谷是不是會干脆選擇不設(shè)防，向全修真界敞開大門。

    這大概就是天下第一高手的氣量吧。

    當(dāng)初夜襲太上谷的時候，裘笙就曾感慨過歷代谷主的自信, 如今依舊感慨。哪怕有玄天宗拱衛(wèi)，在她這種水準(zhǔn)的修真者眼里，太上谷依舊是完全不設(shè)防的。

    對她來說，對于混入太上谷這件事情唯一的要點(diǎn)不過是，需要等天黑，以示對太上谷最起碼的尊重。

    然而, 令她意外的是, 跟他一起的男人卻連這最起碼的尊重都不打算給：“為什么要等天黑？想進(jìn)太上谷，就這樣大搖大擺進(jìn)去不就行了？”

    他說得一臉理直氣壯，讓原本已經(jīng)在儲物鐲里尋找夜行衣的裘笙目瞪口呆：“大搖大擺進(jìn)去？”

    云慕笙點(diǎn)點(diǎn)頭, 變戲法般從儲物袋里掏出兩套衣服。

    “這是？”

    玄天宗內(nèi)門弟子的衣服……

    望著他緊接著拿出來的令牌，裘笙瞠目結(jié)舌：“你竟然連玄天宗內(nèi)門弟子的令牌都有？”

    云慕笙起先信心滿滿，待到低頭看清裘笙此刻的身材，頓時眉頭一皺，面露遺憾：“啊！你這豆丁身材，有衣服也不行啊！八九歲還能勉強(qiáng)偽裝一下天才，這三歲半的身高……”

    他眼前一亮，忽然勾起嘴角，不懷好意地開了口：“你不如偽裝成我的靈獸？”

    他說著，竟然真的拿出了一層靈獸皮，說話間就要往裘笙身上披。

    裘笙飛起一腳，狠狠踹向了他蠢蠢欲動的手。

    被踹了個正著的云慕笙揉著手腕一臉遺憾：“這可是腓腓，養(yǎng)之解憂，多可愛啊！你只要乖乖披上這層靈獸皮，我就可以抱你進(jìn)去了。”

    “滾！”

    哪怕明知道云慕笙就是嘴賤，跟她開玩笑，裘笙還是忍不住感覺一陣氣悶。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手小腳，她長嘆了一口氣。

    偽裝成靈獸根本不現(xiàn)實(shí)，大搖大擺進(jìn)去，只要玄天宗的守山弟子不是傻子，肯定會察覺到不對。沒辦法，她只能堅(jiān)持原計(jì)劃：“你先進(jìn)去踩點(diǎn)，我等天黑再去找你。”

    “好吧……”云慕笙悻悻收起了靈獸皮，換上玄天宗內(nèi)門弟子的衣服輕松進(jìn)了玄天宗山門。

    目送著他的背影消失在玄天宗山門深處，裘笙轉(zhuǎn)身，到附近的山上找了個無人的角落，掏出師尊留下的一座迷你靈府，鉆進(jìn)去倒頭就睡。既然晚上有活要干，那白天就先睡飽了，養(yǎng)精蓄銳。

    一覺醒來，已經(jīng)月上中天，想到云慕笙還在等著自己，她這才慌慌張張起床洗漱，直奔太上谷而去。

    早已不是第一次夜闖太上谷，裘笙一路輕車熟路，沒有任何波折地抵達(dá)了藏書閣。

    云慕笙果然已經(jīng)望眼欲穿：“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裘笙一臉窘迫，有種上課遲到被老師抓到的心虛感：“怎么可能，死也得來！我不過是……”

    云慕笙微微一笑，接過了她的話頭：“睡過頭了。”

    “你怎么知道？”

    “你臉上還有枕頭印子，頭頂?shù)拇裘猜N起來了。”他說話間，微笑著伸手，替裘笙理了理頭頂?shù)拇裘?/br>
    裘笙剛想抗議，他已經(jīng)言歸正傳：“這里的典籍我已經(jīng)掃過一遍了，沒有任何邪術(shù)相關(guān)。你要找的東西肯定在密閣里。我們現(xiàn)在要考慮的問題就是，該怎樣進(jìn)密閣。”

    “密閣在哪里？”

    云慕笙面無表情地伸手一指。

    裘笙哭笑不得地發(fā)現(xiàn)不遠(yuǎn)處一扇石門上方赫然掛著一個寫著“密閣”二字的牌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