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度過這凌亂的夜晚,翌日,紀墨便打算回瑞士,臨行前,賽門派人送來了邀請函,邀請他參加茶會,信里只寫了地點和時間,還有一截黑色的衣帶—那是昨晚被丹尼爾弄壞遺落在地上的,紀墨想都沒想,直接扔掉了。 不管是怎樣的交易,他都不打算和這個人做。 磕磕絆絆的在英國獨自居住一年后,顏晴終于勉強融入了當地的生活。 一開始,對外界的畏懼讓她根本不敢出門,只和保姆交流,保姆是個很慈祥的白人大媽,還特地為顏晴學做亞洲菜,將她照顧的的很好。顏晴所在的社區是倫敦很有名的宜居社區,街區里時常會舉辦一些活動,社區的工作人員都會給顏晴的信箱里塞邀請函,顏晴本是不肯去的,但總有一些很有意思的活動,榨蘋果汁、萬圣節、攀巖、狗狗競賽之類的,時間長了,顏晴多少也有些動心,保姆便鼓勵她也出去玩一玩,總在家里待著,人會郁悶的。 終于,顏晴在保姆的陪伴下去參加了社區活動,那天是藝術狂歡節,顏晴看了很多有意思的藝術展品,還吃了約克郡布丁、奶酪條和巧克力冰激凌,繃緊的精神終于得到了放松,心情也好了許多。 融入社區結識新朋友后,顏晴的生活終于有了一點姿色,她的心緒得到了一些微不足道的修復,她想去念大學,在網絡上也查了很多,但一直都很猶豫,這件事也就被暫時擱置了下來。 無聊的時候,顏晴會到家附近的泰晤士河畔看風景,那邊的氛圍很好,浪漫愜意的泰晤士河、風情濃郁的街邊咖啡、孤獨的流浪藝人、玩具店門上的銅鈴聲、門口扎束的鮮花、顏色艷麗但已經褪色的木質門窗。。。。所有人都在享受悠閑美好的時光,這里的節奏都是緩慢的,光是站在那,看夕陽西下,白鴿漫天,感受帶有薄荷清香的水汽拂面,就會覺得身心舒暢很多。 這天,顏晴又在河邊漫步,天很冷,她裹著厚重的衣服,與寒冷的天氣交換著溫度。 不知不覺的,她漫步到一幢白色的古典建筑前,門口是典型的叁側斜門,鑲嵌著半圓拱玻璃,有扶手和臺階,兩側擺滿了花束,一名穿著制服的工作人員正在門口發放傳單,顏晴接過一看,發現建筑內正在舉辦古樅文化展。 反正閑著也沒事做,顏晴便買了票,進去消磨時間。 里面的場景布置的較為隨意,是個很小的展,人也稀稀拉拉的,顏晴走著看著,忽然看到一個木質的老鼠夾被放在展柜里,作為一個展品呈現,不由得覺得好笑,老鼠夾都能當文化展覽的作品了。 旁邊的工作人員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熱絡的解釋道:“這個捕鼠夾與古樅的一段歷史有關” 她侃侃而談:“大約在17世紀的的時候,古樅民間會用老鼠來形容不守貞潔的女子,像通jian、出軌,或者是從事風俗行業的女人,但逐漸的,這成為了一種對于女性羞辱的手段,很多流氓會在別人家的門口扔捕鼠夾來羞辱這家的女性,說她們‘不干凈’,到了18世紀初,新時代思想浪潮運動讓女性意識不斷崛起,開始反抗這種羞辱,經過了漫長的斗爭,捕鼠夾的隱喻終于成為了過去式” 聽了工作人員的解釋,顏晴禮貌的點頭微笑,隨后走向其他的展品,前方聚了很多人,圍在一起,中間有個工作人員正講的眉飛色舞。 他說道:“。。。。。魅魔在古樅所崇拜的太陽神體系中,是一種非常邪惡的妖怪” 有人提問道:“和歐洲神話里的魅魔有什么不一樣嗎?” “太陽神體系中的魅魔更接近于原希臘神話中的魅魔,他們是沒有性別之分的,也并非同性戀或是異性戀,是夾雜在二者之間的矛盾體” 又有人問道:“無性戀者?” “當然不是,無性戀者是沒有性欲的,而魅魔是依靠性欲來推人入地獄的惡魔。相傳,魅魔是受到詛咒的人類,他們擁有姣好的面容和身姿,所以被惡魔選中,成為惡魔的獻祭者,他們一生都無法逃脫被惡魔cao縱的命運,如若他們遇到了真愛,那么最終心愛之人會死在他們的手上,他們是被詛咒者,永遠不可能獲得幸福,他們也沒有生育能力,只能孑然一身,孤獨的活在世界上” “那豈不是很可憐”人群中有人說道。 工作人員繼續說道:“在古樅的宗教文化中,太陽神是光明和禁欲的象征,而魅魔則是yin蕩和邪惡的象征,所以在古樅的文化里,十分抵觸魅魔。在古樅有一個傳說,一旦魅魔出現,就意味著亡國之災也要出現了,對于魅魔而言,性愛是逾越的,也是痛苦的” 正當顏晴聽的認真的時候,忽然有人從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cao著一口正兒八經的中國普通話說道:“你是。。。顏晴嗎?” 顏晴錯愕的轉過身,看著那張陌生的臉,那是一個短發女孩,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紀,穿著米色的風衣,也一臉驚訝的看著她。 “你。。。認識我?” 女孩高興驚訝的像是中了獎似的,抑制不住的高聲道:“真是你呀顏晴,你跑到哪去了呀,老師說你家里人全失蹤了,你爺爺奶奶貼了好久的尋人啟事呢!” 顏晴一頭霧水,但她意識到這個人認識自己,急忙說道:“我受傷了,以前的事都不記得了,我們是朋友嗎?” “我們是同班同學,我是張萌啊!!你不記得啦,你家就住在我家前面的那棟樓里,你的爸爸mama呢,弟弟呢?” 原來自己竟然還有弟弟!!! 顏晴緊緊的拉著張萌的手,“你是說,我是中國人!!” 張萌笑道:“你傻掉啦,漢語說的這么溜,還不知道自己是哪國人啊” “你剛才說的我家里人失蹤,是怎么回事啊?我不記得了,你告訴我吧” “老師說,你父母給你請假,說全家一起出去玩,然后你們就不見了,你爺爺奶奶報了警,警察說人是在郵輪上不見的,后續我也不太清楚,這些都是聽老師說的,老師還說郵輪公司給了你家里一筆賠償,咱們那說什么的都有,還有說你們偷渡的,誒,你們到底去哪了?” 郵輪。。。那是什么事?顏晴想盡快找個安靜的地方和她細聊,但她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便問道:“你認識紀墨嗎?” 張萌顯然有些迷茫,但很快就反應過來了:“我記得我記得,轉學到咱們班念過不到一年,和古樅的那個新國王長得可像了!!我當初還追過他呢!!” 顏晴猶如五雷轟頂,她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了解自己的過去,拉著張萌的手也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就在這時,一個高大的男人擠進二人中間,用古縱語對她說道:“時間快到了,我們該走了” 仿佛二人是熟絡的朋友,接著,便不由分說的就拉著顏晴的手快速向外跑去,那男人的手勁極大,顏晴根本掙脫不開,高喊著認錯人了,男人卻充耳不聞,二人跑出門很遠,男人才松開她,一臉錯愕的說道:“啊,抱歉。。。。我認錯人了,對不起” 顏晴沒空理他,趕緊跑回了展館里,但張萌已經不見了,她四處和工作人員打聽,工作人員說剛才有一位男士與她交談后,就陪她一起離開了。 顏晴氣壞了,也急壞了,站在那等了好久,都沒有等到張萌。 沒想到兩天后,顏晴在電視上看到了一條新聞,泰晤士里河發現一具女尸,經過調查是一名中國游客,還配了張萌的照片。 顏晴捏著叉子愣在那里許久,內心十分的驚慌,沒想到,張萌竟然死了。 記憶的片段一下子就被串聯了起來,顏晴肯定這不是個巧合,那天一定有人找了什么借口暫時把張萌帶走了,不然張萌應該會回來了找自己的,結果卻遇害了,再也不能與自己見面了。 會不會是。。。。有人故意阻攔顏晴探尋真相? 那么害怕自己知道真相,想要隱藏真相的人,就只有紀墨了,還有那天把自己莫名其妙拉出去的人也很可疑,那樣貌明顯是個古樅人!! 難道就是因為這樣,他們就隨隨便便的害了一條人命?!!! 所以。。。自己一直是被紀墨派人監視著的嗎? 一股寒氣涌上了顏晴的心頭,她看向大敞的窗戶,立即起身去拉上了窗簾。 顏晴心慌意亂,那些人都藏在哪?有多少人?為什么這么久了自己都沒有發現呢? 紀墨他到底要隱瞞什么?自己的父母呢!!弟弟呢!!自己為什么會被他帶到古樅變相軟禁了起來!!!當初到底發生了什么?!!! 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自己到底是誰?!!! 無數個問題涌上了顏晴的心頭,她從未覺得如此的絕望過,她花了很長時間才對這間屋子構建起來的安全感在這一刻灰飛煙滅。 到這里之后,紀墨從未出現過,但卻依舊派人監視著她,他到底要做什么,到底想把自己怎么樣!! 但很快,顏晴就命令自己振作起來,既然紀墨不讓她知道,那她必須要知道,現在已經確定自己是中國人了,那么最好的方式就是去中國大使館,可是如何去也讓顏晴犯了難,那些人在監視著她,也一定會繼續阻止她,她必須想個辦法,逃離監視!! 周五,保姆照例帶著一周的食材和從干洗店拿回來的衣服上門,與她同去的,還有她十八歲的女兒。 保姆的女兒正是青春靚麗的年紀,穿著緊身的皮衣和牛仔褲,帶著棕色的貝雷帽和白色的羊毛圍巾,她純粹是來給母親當勞力運貨的,因為母親總是說最近腰疼的厲害。 顏晴看到她,頓時眼前一亮。 顏晴付了保姆女兒五百英鎊,換她一身衣服以及在自己家里陪她母親待一天,要求是不能拉開窗簾,保姆的女兒欣然同意了,保姆不解,問顏晴要做什么,顏晴只好扯謊,說想去給對面的新認識的朋友一個驚喜。 這話漏洞百出,保姆看了她一會兒,想著她的確不是個壞孩子,便答應了。 顏晴穿著保姆女兒的衣服壓著帽檐裹緊圍巾離開了家,攔了輛出租直奔波蘭大街,到了大使館,顏晴告訴工作人員自己的需求,工作人員也很為難,因為她除了自己的名字和失蹤過外,其他什么都不知道,甚至連失蹤流程都不記得,而全中國叫顏晴的人成千上萬,失蹤四年后親屬便可以為失蹤者申請自然死亡。 但在顏晴的不斷請求下,那名工作人員還是留下了她的信息,說會幫她查詢,讓她一個禮拜后再打電話查詢。 離開大使館后,顏晴去買了一只新手機和新的電話卡,便匆匆返回了家。 接下來,就是漫長的等待。 一個禮拜后,顏晴心急如焚的打去了電話,結果對面卻告訴她查不到任何消息,顏晴想借助大使館的力量離開英國,回到中國去,因為她手里根本沒有護照。 工作人員委婉的告訴她這幾乎是不可能的,顏晴只能用護照回國,無論她怎么懇求,對方還是拒絕了她。 顏晴十分焦躁,好不容易有關于自己身世的消息了,沒想到就這么戛然而止了。 她又想了許多辦法,甚至去華人論壇上詢問如何才能在沒有護照和國內記錄以及無法聯系國內親屬的情況下回國,但最終,她意識到,這條路是行不通的,想知道自己的來歷,還是要從紀墨下手。 可是她現在,沒有任何能溝通到紀墨的渠道,這更是引起了她的惶恐,她被送到這來后,紀墨不聞不問,那把揣在自己包里鑰匙是房內床下保險箱的鑰匙,里面裝著很多現金,夠她花很久,自從來到這之后,紀墨就從她的生活中憑空消失了,新聞里的他與王后赫拉感情穩定,生活美滿,甚至孩子都一直帶在身邊撫養。 所以,他對自己的感情應該已經淡了吧。。。。會不會某天覺得膩了,沒意思了,就徹底的不管了,讓自己自生自滅。。。。。 而自己也永遠要被困在這里,一生都不會知道真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