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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培頓了下,謝恩后坐了過去。 胤禛端起茶碗吃了兩口,不經意問道:“你來我身邊伺候有多少年了?” 蘇培被問住了,以前的蘇培盛什么時候到胤禛身邊伺候的?至于他的話,到今年為止,已經足足二十年。 二十年的時光疏忽而過,在大清的日子,幾乎占據了他兩世人生的一半。 胤禛笑了起來,說道:“你估計都忘記了吧,我也記不大清楚了。你自小忠厚老實,不然當年不會被選上,來到阿哥所伺候。不過嘛,人年紀大了,就愈發狡猾了,還不如年輕時呢。這些年來,自小跟在我身邊的,就剩下你一個,李福高良他們都不在了。” 聽到這兩個名字,蘇培有剎那恍惚,他們都死在自己手上,不過回想起來,好似前輩子的事情一樣。 胤禛看了蘇培一眼,說道:“這些年,你的大總管做得很好,無人能撼動你的地位。” 蘇培干笑,瞧胤禛這話說得,他的意思就是沒人能與蘇培斗,所以沒了李福高良。 不過這個大總管之位,他不想要了,胤禛怎么嘲諷,對他來說都不痛不癢。 胤禛說道:“你能有今日,全是憑你的本事,我多虧有你相助,事情交給你,我總能放心。就像福惠,只會把他交到你手上,其他人都不行。” 蘇培臉都快笑僵了,他可不想當保姆帶小屁孩,風險大,收益小。 胤禛嘆了口氣,說道:“我知道你不想帶孩子,到底為難了你。” 不想帶孩子這點,蘇培肯定不能承認,哪怕胤禛此刻再有推心置腹的意思,他始終記得,胤禛是皇上,認真你就輸了。 蘇培忙說道:“皇上,奴才不敢,奴才是真不會伺候孩子,福惠阿哥太小,奴才怕委屈了他,就像他先前流鼻涕一樣,奴才實在是沒法子。不過皇上,奴才斗膽說一句,福惠阿哥還小,身子弱,外面天氣那么冷,就不要去十里莊哭靈了吧。皇貴妃若是在天有靈,肯定不想福惠阿哥前去。” 胤禛沉吟了片刻,說道:“喪儀最折騰人,禮法規矩在那里,外面如今對我的非議罵聲,我全都知曉。福惠……,少去幾次吧,做幾身小皮裘衣衫讓他穿上就是。” 蘇培明白,福惠現在不去,以后等胤禛駕崩,沒去給親生額涅哭靈的事情,說不定就會成為攻訐他的借口。 胤禛靜靜坐了一會,自嘲地笑了笑:“我親自領著福惠,那些人的目光,都盯在了福惠身上,不知會鬧出多少事情來。他是我小兒子,年少失恃,沒有額涅是何種滋味,這些我最明白不過,所以我會把他帶在身邊。” 蘇培知道胤禛是感念自身,他以前生母仁壽太后雖健在,跟沒娘的孩子也差不多。 這時,門外傳來了極輕的腳步聲,蘇培說道:“皇上,估摸著是晚膳送來了,奴才去拿進來。” 胤禛擺了擺手,蘇培走出去,徐阿水領著人,捧著食盒熱水帕子等,一溜煙候在了外面。 見到蘇培,徐阿水的眼睛比閃電都要亮,上前打了個千,壓低聲音笑得諂媚至極:“蘇爺爺,還是您行,您是這個!” 蘇培一巴掌拍掉徐阿水豎起來的大拇指,罵道:“趕緊送進去,把嘴給我把牢了!” 徐阿水縮著脖子,嘿嘿一笑,然后朝身后一揮,領著太監魚貫進入,把飯菜擺在了正屋的桌上。 “蘇爺爺,小的先走啦,這里留給蘇爺爺您。”徐阿水笑得牙不見眼,不待蘇培手抬起來,帶著人一溜煙跑了。 蘇培懶得理會徐阿水,絞了熱帕子,送進暖閣,胤禛接過熱帕子擦拭了手臉,起身走到正屋,指著主座的下首說道:“坐吧。” 年羹堯是怎么死的? 蘇培只想退休,哪怕死,卻不想成為罪人后被處死。 蘇培上前,欠身笑著說道:“皇上,奴才多年沒能伺候過您用膳了,今晚就由奴才替您布一次菜。” 胤禛斜著蘇培,笑罵道:“滾你的,少在那里作怪,你不要與我坐一起用飯,我且算你是謹慎小心過了頭,不與你計較。你拿碗筷來,撥一些飯菜去吃,到點了,你可挨不了餓。” 主子分些飯菜給下人吃,這是恩賜,不算是逾距。蘇培謝了恩,取了干凈的碗筷上前,挑了些蘿卜豆腐等素食在碗中。 胤禛沉默了片刻,說道:“不用茹素守孝,你平時太過辛苦,吃些葷腥rou蛋吧,以前你經常說,身體需要及時補充力量,不然會倒下去。” 蘇培可不敢,還要推辭謙虛,胤禛看了過來,眼神中脆弱一閃而過,蘇培心里一酸,忙低頭夾了些rou蛋。 胤禛沒再說話,低頭用起了飯。 蘇培端著碗去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不由自主看向胤禛獨自坐在桌上的身影。 帝王獨坐龍椅高高在上,不過,他終究是一個有血有rou的人。 胤禛身邊,且不說后宮,在朝堂上有怡親王,有張廷玉,有鄂爾泰,還有好幾個信任的封疆大吏。 這些人全部加起來,誰都沒他陪伴得久。 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 蘇培恨這句話。 用完飯漱完口,胤禛回到暖閣里,蘇培泡了碗普洱茶讓他消食,胤禛吃了兩口,終是開口說道:“你歇息兩天,回來繼續當值吧。” 蘇培沒挨打,就預料到這種結局,聽到胤禛正式提出來時,還是感到很郁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