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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一長段話,蘇培似乎不勝體力,馬上喘息了起來。 下人躬身送了茶水進屋,端了椅子放在胤禛身邊,收拾好打翻的炕桌退了出去。 胤禛似笑非笑打量著椅子,酸枝木的圈椅,酸枝木的炕桌。 屋里暖香撲鼻,愜意舒適,胤禛坐了下去,說道:“你既然身體不好,就別那么多話了。放心,你這屋子不寒酸,能帶金線的香樟木案幾你都能有,怠慢不了我。” 蘇培本來還等著胤禛罵他逾距,用金絲楠木呢,居然被胤禛看出了是香樟。 他老實了幾分,裝作實在是太累,勉強笑了笑,將掉到眉毛邊的抹額往上推了推。 胤禛看到蘇培的抹額,乍一眼看上去雖想笑,襯著他的臉,還怪好看的,不由得好奇地問道:“你這是打哪兒弄來的?” 蘇培珠寶不算很多,只有滿滿一大匣子。他平時當差的時候用不上,拿來打彈珠他怕會遭天譴,換了些,加上他存下的現銀,置辦了宅子鋪子田產,留著準備以后養老。 如果能活到養老的話。 剩下的珠寶,全部被他拿來做成了各種腳串手串肚臍串,至于抹額,是靈光一閃學了賈寶玉。 這些話蘇培當然不會老實交待,他腳上還帶著綠松石串,此刻悄然把腳往被褥里縮了縮,含糊著撒謊:“奴才頭疼,怕見風,戴上了能擋著些。” 胤禛無語,笑著指向窗外:“所以你這般賞梅,怎地不把花搬進屋,好賞得更清楚些?” 蘇培心道哎呀,真是煩人,來探病一點禮物都不帶,還這么多問題。 垂下眼眸,掩去了暗翻的白眼,回答道:“屋里熱,梅花放進來后,很快就枯萎了,太過浪費,奴才舍不得。” 胤禛忍不住再次笑出聲,笑完之后,一本正經地說道:“是,一株梅花,值錢得很。那青釉花瓶,是官窯的吧?搬來搬去,若是摔碎了,能值多少片梅花林?” 蘇培不止這一個花瓶,只豆青釉花瓶,釉色純凈,配著盛開的紅梅,最為好看。 青釉瓷器是康熙最愛,尤其是豆青釉,官窯多燒制此種瓷。 胤禛府上有一些,有次他隨手賞給了蘇培,讓他自己去庫房挑。 蘇培秉著暴發戶心態,既然胤禛讓他隨便挑,他就挑了個最大的,至少在氣勢與重量上先贏了。 聽到胤禛一點點給他算賬,蘇培這生病時特供的暴脾氣,差點就爆發了。 他沒有克扣下人,沒有貪污亂收禮......,收是收過,是來自孫子們的孝敬,不過平時過年過節,他都打賞了下去。 他所有的家產,都是來自胤禛的庫房___不偷不搶,都是胤禛對他當差滿意,額外的打賞。 呃?這么一算,胤禛的加班費好似給得挺多的。 蘇培暴脾氣被撫慰了,態度瞬間好了許多,真誠地說道:“爺,您回去吧,奴才怕過了病氣給您。明天一大早,您還要進宮去呢。” 胤禛斜睨著他,說道:“你哪里來的病氣,太醫說了,你就是時冷時熱受了涼,再加上勞累,一閑下來,就病了,只要好生歇著就好。你也不能盡歇著不動,要多起來走走,好好的人,成日躺著都會生病。你多久沒有動過了?” 能躺著,誰要起來動? 蘇培神色訕訕,說道:“奴才體虛,走動一會,腿就軟了,先前吃過飯之后,走動了幾步,累了就歇了下來。” 胤禛哦了聲,皺眉問道:“讓人給你送來的菜,應當都冷了,你不會都吃了下去吧?” 過年的時候,胤禛讓人賞了幾道菜送來,除了滿人慣常吃的過年菜,極為難得的是,還有份龍井炒蝦仁,一條清蒸魚。 菜送來的時候,底下用炭盆保著溫,只外面加天氣滴水成冰,送來時還是已經變涼了。 蘇培哪有那么聽話,讓下人把魚與龍井蝦仁熱了下,他吃了些,其余的沒有興趣,還擱在那里呢。 怕賜下來的菜沒吃,胤禛會生氣,蘇培含混著說道:“奴才吃了些,剩下的留著了,等到下一頓再吃,奴才保證會全部吃完,不辜負爺的關愛。” 胤禛一聽,哪還能不明白蘇培哪點兒小心思。 平時蘇培是廚房里的常客,油大或者太膩的菜,他看都不會看。 胤禛淡淡瞥了他一眼,說道:“沒吃完就放著吧,不過圖個吉利罷了。可惜過年天氣冷,沒有青菜嫩芯給你吃。” 蘇培見胤禛對他平時的那些小動作一清二楚,瞞是瞞不住的,干脆光棍起來,厚著臉皮道了謝。 胤禛打量著蘇培的神色,他眉眼間,還余著掩飾不住的病容,不禁問道:“可吃過藥了?” 蘇培最恨苦藥,怕死還是吃了一大碗,現在呼吸間依然一股藥味,理直氣壯答道:“奴才吃過藥了。” 胤禛點點頭,說道:“好,吃過藥就能早些好起來。你別管那些規矩,身子不舒服的話,還是得請太醫來看,你差徐阿水來說一聲就是。” 這還算真切實意的關心,蘇培聽得全身通泰。不過,徐阿水這個狗東西只在他剛生病時露了一次面,便推脫當值忙,從沒再來過。 莫非,他想趁著自己生病之時,奪取大總管之位? 蘇培暗自咬了咬牙,假惺惺試探著說道:“奴才多謝爺的關心。最近奴才生病,有徐阿水在爺面前伺候,他還算謹慎可靠,爺用得順手,奴才也就放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