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之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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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未亮,妖族公主就聞著味道找上門來,鐘靈毓將人交給她,囑咐她多加看管后便匆匆離去。 練紅塵與封離漠在大堂用早膳時,恰巧碰上同客棧的蘇嬈。紅衣女妖身姿娉婷,雪白藕臂與修長玉腿皆暴露在外,緩緩從樓梯上搖下來,一舉一動都牽動著旁人心弦,客棧中的凡人男子無不看呆了神。 “sao妖!” 一身黑衣的練紅塵瞪她一眼,嘴里夾雜著私怨,咒罵而出。 蘇嬈一眼就瞧見了喝粥的封離漠,扭著媚腰含笑而來,被練紅塵擋了個結實。 蘇嬈笑中帶刺:“好貓不擋道。” “貓你個頭!你姑奶奶我是虎族萬年難遇的玄虎,論地位,我是你的主,你見了我,得跪下給我磕叁個響頭!” “修仙界可不講地位,講得是天分和實力,還請你這只才丹霄境的貓兒讓開,免得動起手來,被我的藤鞭抽得仙骨不保。” “有種你動我一個試試,看我母皇不扒了你的紫草皮,剁碎了當飼料喂稚雞精幼崽!” “我說公主殿下為何這么大口氣,合著是狗仗人勢啊,我自然景仰妖皇陛下,卻不代表我能因此而任你為所欲為,這個凡人是我的,希望你識趣地自己離開,莫讓我大動干戈,壞了早晨的好心情。” 二人一言不合就開打,仙人斗法,凡人遭殃,客棧木門被踢飛至五里外,墻壁被聚集的藤條貫穿一個大洞,比門還大,二人從這洞飛出天際,眨眼不見蹤影。 封離漠身上沒錢,便叫掌柜去滄瀾派找信天宗弟子要賬,轉身踩上王蓮,追那兩個孩子氣的劣仙而去。 路遇昨夜青樓,庾千凝被族中家丁發現解救下來,狼狽不堪,一抬頭,瞥到王蓮葉片上的封離漠,咬牙切齒,指使著一名通神大圓滿的手下將人抓來。 臉上紋著骷髏圖的男人御劍追來,近在咫尺,封離漠還在辟谷期,并無法力,驅快不了王蓮,眼見著那男人越來越近,伸臂,戴著五指短劍的手,就要扯到自己背襟…… 噹啷——! 王蓮上多了一人。封離漠轉頭,便見滄沉雪站在自己身后,以劍格擋開男人的金屬臂,面色嚴肅。 “此人是我滄瀾派所護。” “她惹我家小姐生氣,必須死!” 骷髏臉的男人惡狠狠盯著封離漠,吹了口哨,又飛來幾名同樣面紋骷髏的男人,俱是通神境界。 八人圍住王蓮,舉著鐵爪,兇相畢露。 六界之中各有修仙氏族,這些氏族壟斷了大多數的法寶與修煉之物,內里盤根錯節,門客高手如云。許多修士不得不拜在這些氏族門下,以獲得修煉所需之物。是故這些門閥昌吉一世,其力可撼王權,連皇帝都對他們恭恭敬敬不敢多舌。 人界中,王庾謝楊四大家便是此種門閥。分別是瑯琊王氏、潁川庾氏、陳郡謝氏、弘農楊氏。尤以王庾兩家氏族氣焰最甚,占據天材地寶,廣募天下修士,控制朝政,散威于野,可謂是盛極一時,如此人間帝皇般的生活,也難怪王憐影不屑去天上做神仙。 說回眼前,八個通神境的骷髏臉男人將兩人團團圍住,同樣為通神境的滄沉雪捏緊手中劍,另一手牽著封離漠,將她護在自己身后。 “她乃楊氏后嗣楊問兮,你們也敢傷她?” “天下皆知楊問兮是個男兒,又在五年前就已戰死沙場,她是楊問兮,我還是西王母呢!” 滄沉雪沒把握對敵八個通神境大圓滿,驅著王蓮邊擋邊飛,試圖將戰場拉到別處。 空中光束射來射去,追擊之人怕她使詐,八人果斷設下結界,將二人困在其中。 “滄海橫流!” 滄沉雪用劍指著地面幾處湖泊,將水卷至天空,漫向八人,企圖把八人裹挾進會飛的潮水中,逐漸溺死。 水不必多,足夠蓋住他們身體就好,它們會隨他們而動,無論他們怎么游怎么飛,始終都沖不破這層水牢。 若是低階修士,八人在半柱香內就會被溺死,或被吸入體內的水穿破臟器。可惜,他們是同階。 真炁在體表凝成一圈高溫保護層,水滴接觸即被蒸發,八人安然無恙,十六只金爪襲來,滄沉雪懊喪,已然能預見被它們貫穿身體的下場。 生死一刻,她搖動了御魂鈴。 封離漠盯著她手上的鈴鐺出神,模糊中,她好像記得這是楊問兮送她的禮物,一品控魂法寶,本是一陰一陽兩對,陰鈴控死物之魂,陽鈴控活物之魂,滄沉雪手上拿著的便是陰鈴。 骷髏臉男人嘲諷道:“拿個控死物的御魂鈴,可控制不了我們。” “我當然知道控制不了你們。” 滄沉雪道,“我是在控鎖自己,控鎖自己的余生……” 八人未聽懂她話外之音,也沒必要聽懂,他們只需殺了眼前兩人便好。 八人待動,結界破碎,遠處飛來百余個身戴羊頭臂章之人,隊伍后方還抬著一頂大紅花轎。為首的是一白發白胡子老頭兒,八個骷髏臉見到他后一驚,他們認得他,大名鼎鼎的忽如叟,年過二百,卻仍舊精神矍鑠,窮盡一生雖只到通神大圓滿,但兼修煉體之術,身體比起尋常rou體凡胎的修士,已近半神。 但見忽如叟騎在一碩大酒葫蘆之上,面頰通紅、醉眼惺忪,問話伴著酒嗝兒而出:“滄家女娃娃,你、嗝——你當真想定了要嫁?” “是,我想好了,還請前輩搭救我們。” 陰陽雙鈴彼此可聯通,楊氏長子楊承泛求婚于滄沉雪時,她說容她處理好門派事宜再議,實則只是托詞,她并不想嫁,楊承泛倒也不強逼她,而是讓她想嫁時便搖動御魂鈴,縱使相隔天涯海角,他也會第一時間派人前去迎娶。 忽如叟嘆道:“既然你心意已決,老拙也不好勸說什么。” 說罷轉去看向八個骷髏臉,先禮后兵道:“什么人值得庾氏這樣大動干戈?連你們八夷犬士都傾巢而出,快快散去,免得老拙我大開殺戒。” 八夷犬士,即庾氏豢養的死士,選根骨極佳者,以各種天材地寶喂其修為,才養至了通神境大圓滿,自小服下忠一不二咒符水,只對庾千凝一人忠心耿耿,是庾氏之中修為最高的八個奴才。 “小姐命令,我等誓死也要將人帶回。” ”哎呦,愚忠又不知變通,小老拙我最煩你們這類笨狗奴才,那就別廢話了,開打罷!” 忽如叟拔開兩人大的酒葫蘆木塞,引出一道烈酒,酒聚成劍,射向其中一個犬士,速度之快,叫修士也看不清動向。 等到一個犬士的胸膛被水劍貫穿,眾人才看到它的身影。 血液混雜清酒,紅白交匯,凝聚成一柄更大的液態之劍。 那犬士斃命,身子從高空垂直落下,將地面砸出一個大坑。 余下七人見此氣極,組成絕殺陣,召出各自法寶,使出看家本領,從四面八方攻向老者。 忽如叟又從酒葫蘆中調出些烈液,擋在周身,形成護體水屏,九品法寶打在其上,被悉數融為碳灰。 “那是什么水?” 封離漠一眼看出葫蘆里的酒不簡單。 滄沉雪道:“叁分忘川,叁分天水,叁分人間淚,還有一分使用者的骨中血,經百年釀化成酒,飲之猶嘗百味,乃后天一品法寶。低階飲之,熔腸摧骨,聚水成刀,能斷萬物。” “他叫什么?” “忽如叟。” “忽如叟……” 封離漠一遍遍念著,“我怎覺得他有些眼熟?” “你當然眼熟,他是你師父。” 見封離漠還是一臉茫然狀,滄沉雪以為她是受無涯水鏡的影響才會記性不佳,解釋道:“你自小拜在他門下,跟在他后面煉體術,忽如叟乃體炁雙修之人,無人知其來路,他自稱來自南土酆州,愛飲酒,最厭拖延之人,嘴里一直念叨著要見什么人,卻遲遲不去見,說要再在人間受刑叁百年才行,說話東一腳西一腳,讓人摸不著頭腦。無名無姓,旁人因他愛說忽如,便給他取名忽如叟,莫看他外表瘋癲,實則卻是弘農楊氏的中流砥柱,楊氏能在這二百年間飛黃騰達、躋身四大氏族,全靠他庇佑。” 師父……封離漠從滄沉雪身后探頭,仔細觀察起遠處那老叟,對方察覺,投過來一個眼神,身體緊接著一震。 “問兮徒兒!” 忽如叟不敢置信,騎著酒葫蘆飛馳到二人面前。 “你竟還活著?” 七個犬士正待偷襲,耳中忽然響起庾千凝的傳喚,她令他們回去。一人死后,金陵小霸王腰間的八寶琉璃瓶熄了一盞小燈,喂出一個通神境的奴才要耗費不少丹藥,死一個就夠她被族中長老批斗得了,不能讓他們全軍覆沒,庾千凝及時止損,對著琉璃瓶命令他們撤退。 八夷犬士退散。忽如叟騎酒葫蘆圍著王蓮繞圈,仔仔細細看過封離漠后,大笑出聲:“是你是你,我徒兒還活著哈哈!” 面前老頭兒笑得瘋癲,仿佛登天般開心。 滄沉雪道:“多謝前輩搭救。” 忽如叟回過神,笑著招手,指了指百人迎親隊伍中的花轎,道:“我救得是楊氏未來主母,家主恭候多時,滄家女娃娃,上轎罷。” 滄沉雪抿唇低眸,看了眼封離漠,毅然飄進轎中落坐,轎簾垂下,隔斷二人相視。 忽如叟向來心大,轉頭又叫封離漠跟自己回楊家,面露喜色,說她兄長瞧見她還活著,定然十分高興。 封離漠心里冷笑,怕不是高興,而是掃興罷?千辛萬苦謀害掉的人,五年后又死而復生,就好比心頭上的刺好不容易拔除,沒多久又長出來了一樣,換誰都難露笑意。 雖說原身死前未要求她為她報仇,不過封離漠向來是路見不平的秉性,看不得正義之人受陷害。眼下又借尸還魂,既然承了此rou身的恩情,便不能對她的冤屈袖手旁觀,說到底,如今她們為一體,她的事就是她的事,報不報復,還不是她說了算? 那便跟他們回楊氏又如何? 楊承泛……封離漠心道,這回,你會想什么法子除掉我呢? --